第一百七十四章 月下
快刀斬亂麻。
在離開玄火書院逗留閣之前，陳玉寶的那個好知己知心的朋友，過來告訴了陳玉寶這樣一句話。快刀斬亂麻。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講究的就是一個字，快。講究的是速度是力量，是敢為人先的勇氣。
武者當爭，最怕的就是懦弱。
所有的東西都是要自己一分一毫搶來的，沒有人會去找你施捨，這個世界的天空上，從來不會掉餡餅，掉的是雨，和白花花的大雪，以及徹骨的西北寒風。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陳玉寶的狀態很好，臉上也有了光彩。
時值夏日，熾熱的烈陽炙烤著清河郡的遮星城。吳王朝的遮星城歷來有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一說，佔地遼闊，人口更是已多達八百萬。
只是唯一糟糕一點的是，掌控東部遼東郡、清河郡、廣川郡三郡勢力，家業傳承數百年，根基深厚的膠東王秦雲的府邸便是在這遮星城，就在吳朝皇帝的睡塌之側！
遮星城東門大街，青石板路筆直的伸展出去，直到一視野開闊的府邸之前。
膠東王府邸佔地極廣，這一日與往常里一樣，府邸正門是大大敞開，正門寬廣無比，足夠八九個豐腴漢子一起并行入內。
而在正門的兩側是兩頭張牙舞爪、神態威猛的石獅，石獅子威武靈動，更襯得這座宅邸氣勢逼人。
一陣清脆的馬蹄踏聲響起，約有一百騎士疾奔向前而去，踏在東門大街的青石板路上，在膠東王府邸正門之前的街道上停了下來，一百黑騎高高駕於玄黑色的鐵頭大馬上，從馬鞍到馬股，都是清黑色，一百騎士皆背有長弓利箭，手持彎刀，身披黑色鐵制鎧甲，這種鐵甲是由精鐵打造而成，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被人稱作「玄甲」。
而這支騎軍便是整座天下唯有秦家才有的玄甲黑虎騎。
膠東王秦雲手底下掌管著五十萬大軍，其中有五萬就是玄甲黑虎騎。玄甲黑虎騎的戰士都是百中挑一的好手，戰馬更是秦家專門飼養，這支騎軍攻擊力駭人，曾身經百戰，在戰場上更是所向披靡。
這一日，是膠東王秦雲和他的小兒子秦夢陽離別的日子。
這一百玄甲黑虎騎士就是來護送秦夢陽的。
膠東王府邸內一靜謐的小院中。
「孩兒啊，皇帝的命令咱不能不聽，是時候起身了。」一瘦骨嶙峋古稀之年的老頭子，駝著背，正聚精會神瞧著眼前坐在石凳之上的悠哉悠哉喝著酒水的白衣少年。
「孩兒啊，馬匹是最好的寶馬，路上別只顧著自己吃喝，你要是自己不親自餵養馬兒草料，它可不會一直跑下去！」
「孩兒啊，銀兩爹爹已經都給你備足了，路上可一定要防範有賊人偷搶，記住錢財萬不可外露，人心險惡你不懂啊！」
少年此時此刻眼睛卻沒有盯著秦雲，秦雲的話對此時的秦夢陽來講，想必多半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秦夢陽正在一絲不苟地望著那門外大街上的一百玄甲黑虎騎，嘴角掛著一綻慍怒。
可不知怎的，與此同時，秦夢陽眼角一雙漂亮的眸子不經意間地上下翻飛，禁不住的几絲風情自然而然地從眼帘流露出來。
這個白嫩臉蛋的少年今年雖說已經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了，可他卻是秦雲最小的兒子，光是秦夢陽的大哥哥秦白羽，就要比秦夢陽年長出二十歲還多。秦夢陽是家裡年紀最小的孩子，也正因此，秦夢陽從小就受盡了秦雲和他諸位哥哥姐姐的寵愛，從小在家裡養尊處優習慣了。
他本來就是個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哪裡想過有一日自己要被送去道家聖地青冥山學武。可是現如今，卻是不去不行了。秦夢陽也知道，皇帝的話自己終歸是要聽一些的。
可有誰說過皇帝老兒就不能罵的嗎？秦夢陽此時心裡就在罵皇帝的爹娘。
「草，你，媽，的！」
天知道皇帝的腦子是怎麼想的，竟傳密旨要讓秦夢陽到青冥山學武三年，而且是隱姓埋名，不得戳破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且玄甲黑虎騎最遠只能把秦夢陽護送到清河郡的邊界。
要知道，就算是從清河郡到蜀中郡的青冥山，可還有著千里的路程呢！
要一個第一趟出遠門的細皮嫩肉紈絝第一次就獨自一人走上這麼遠的路，跋山涉水，還不得要了他的命？
秦雲的心裡，此時更是七上八下的，別看這位膠東王戎馬一生，可要是秦夢陽死活不去，秦雲還是真的做不了這位小兒子的主。可當下偏又是皇命難違！
秦夢陽突然砰的一聲摔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來，瞧都不瞧身旁的父親秦雲一眼，徑直往府邸正門外走去。
看到早已經為他備好的黑騎，秦夢陽翻身上馬。
一時間，看著百人的隊伍從街上浩浩蕩蕩的離開，秦雲扶著石獅，一想到小兒子要到異國他鄉去，竟是老淚縱橫。
街上的行人見是秦家的玄甲黑虎騎紛紛讓路，百人的隊伍耀武揚威，秦夢陽高坐大馬，白衣少年騎黑馬，出了遮星城。
春夏秋冬，寒來暑往，時間一天又一天的過去。
第一年瞬息而逝。
第二年撲面而來。
……
不知不覺間，三年的時光也就這樣過去了。
漢王朝蜀中郡的青冥山是天下聞名的一個勝地。蜀中郡的山水多奇，其中要屬青冥山和仙九山最富盛名。
青冥山山高水長，巍峨高聳，層巒疊嶂，氣象萬千，山上有觀宇，每年都有許多人來這裡的觀宇朝拜，或者是遊山玩水。
而在青冥山後山大荒坪那裡的風景則是更加的幽險奇峻，深山大澤，多生龍蛇，深林幽谷，山林密布，是許多虎豹豺狼猛獸的棲身之所，也正因如此，並沒有幾個人會喜歡去後山大荒坪那裡，人人均是望而生畏，裹足不前。
白雲環繞著青冥山腰，再過幾日，連綿百里的青冥山上，在一處飛瀑奇岩之下，山上的修真門派就要舉行一年才有一次的門內大比，考察一年以來諸弟子的進境。
青冥山上自青冥老祖開門立派之後，已經傳了四代弟子。
青冥老祖是第一代，青冥老祖傳黃道人，黃道人是第二代，黃道人又傳孫尚、孫浩、張屈全、劉同福、朱三、鹿城易、王荔七人。
秦夢陽如今是王荔門下的一名小弟子，到了秦夢陽這一代剛好就是第四代了，王荔是黃道人唯一的女徒弟，也是青冥山唯一的女道士，是黃道人徒弟里武功最差勁的，排行最末，不過王荔同時也是秦夢陽的師父。
這一日，七人門下分頭比武，稱為門內小比。王荔的五十多號弟子正在進行著「較量」。
「我要和秦夢陽打。」
「我要和秦夢陽打！」
「我也要和秦夢陽打！」
「滾一邊去，是我和秦夢陽打！」
很快，這四個人就打在一處，你抓我撓？
莫名其妙。
與此同時，站在一邊的幾十號小弟子們，雖然默不作聲，心底卻都希望與自己對打的人能是秦夢陽。
秦夢陽鼻青臉腫，此時正身子靠在一棵歪脖子樹上，手臂抱著胳膊，就像瞧著台上唱戲一般，秦夢陽瞧著眾人。秦夢陽入門最遲，是最招人「喜歡」，最惹人「喜愛」和「心疼」的小師弟。
看著這些個與自己年紀相若的小道士們，一個個都是力大無比，武藝精熟的模樣，他們這些人手拿利劍，各有專長，可是秦夢陽對他們，不但絲毫沒有羨慕之心，反而是滿肚子恨意。
秦夢陽的大師兄，王荔的大弟子劉炎看到秦夢陽此時眉眼之間忿忿不平，眼裡凈是恨意。劉炎嗤笑一聲，就是有心故意要讓他秦夢陽當著所有師兄弟的面再出醜一次，反正對方是秦夢陽，又不是別人，要換作是別人的話，或許劉炎還會照顧幾分他的臉面。可既然現在是要對付秦夢陽，那就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不用想那麼多了。看看笑話好讓自己樂呵樂呵，也讓大家一起樂呵樂呵，捎帶著揍秦夢陽一頓也好讓自己出出氣，放鬆一下疲憊的身心，泄泄心間翻騰的火氣。
待看到四人打完之後，劉炎這才伸個懶腰，大聲叫道：「秦夢陽你給我過來！」
秦夢陽一呆，說道：「你們明知我沒有絲毫的內力，叫我做什麼？」
劉炎聽到秦夢陽竟然敢頂嘴？劉炎又大聲叫道：「秦夢陽！我跟你說話你沒有聽見是不是？我叫你給我過來！」
秦夢陽只得說道：「可我沒有內力，如何與你們打？」
「我管你有沒有內力，我只問你，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青冥山的弟子？師祖立下的規矩，是每年都要所有的青冥弟子，進行武功上的一較高下，是所有的弟子！可不會給你自己一個人開小灶。」劉炎指著秦夢陽的鼻子罵道。
秦夢陽好想把眼前之人摁在地上痛打一頓，就像之前他們一起痛打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一樣，可奈何現在的秦夢陽卻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秦夢陽瞪著劉炎，心道：「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直接說你劉炎想找個正經八百的說辭打我不就得了。」
身後一個平日里與劉炎關係不錯的小道士溫碧泉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說道：「就讓我來領教一下秦師弟的高深武功吧！」
聽到此話，秦夢陽嘴角微微上揚嗤笑一聲，「哼。」
「一個個都想與我打，什麼想要和我一決高下？還不是因為想要揍我，想要欺負我，還不是因為你們知道，我是無論如何打不過你們的。若論身子體格我秦夢陽絲毫不比你們差，可我沒有內力。一群小人，你們才是真正的膽小鬼，真有本事的，等以後我秦夢陽有了內力我……」
「我來和你打！」劉炎喊道。
還不等秦夢陽把話說完，溫碧泉就看到，劉炎已經揪住了秦夢陽的頭髮，砰砰的兩拳打進了秦夢陽的肚皮，劉炎本來就是性格狠辣的人，這疾馳如風的兩拳，更可謂是用盡了他大師兄劉炎平生里的所有力氣，更是作威作福一般，囂張跋扈的運上了氣勁，來欺負一個沒有內力的可憐少年。
劉炎的兩拳雖說在秦夢陽的意料之中，卻還是把秦夢陽打的猝不及防，劉炎抬起右手，劉炎的第三拳落下來的時候，溫碧泉甚至都聽到了呼呼風聲，溫碧泉目瞪口呆。
劉炎的右拳四周，隱約可見一斑氣息流淌而過。
兩拳之下，秦夢陽已經抱著肚子蜷縮著身子躺在了地上。秦夢陽摁著肚皮，已經疼得連叫都叫不出一聲來，秦夢陽的雙目緊閉，眼眉緊鎖。
「要不算了，師兄！」溫碧泉有一種感覺，這一拳打下去，會要了秦夢陽的命。縱然是以前並沒有少欺負過秦夢陽的溫碧泉，此時竟也心生一絲絲的憐憫之心，不忍心看到秦夢陽就這樣子被打死。
一道炸雷般地聲響在秦夢陽的耳邊響起來，這位王荔門下自詡正派義士的大弟子劉炎，第三拳終究是打了下去。
秦夢陽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勇氣，秦夢陽胳膊支撐起身子，竟然重新站了起來。
秦夢陽討厭這種師兄教師弟的學藝模式，三年來，秦夢陽並沒有見過他的王荔師父幾面。秦夢陽仍然記得，他的王荔師父，是一個和藹慈祥的女冠。秦夢陽一直覺得，要是他的王荔師父日日在此守著，想必他的這些師兄們也不敢如此亂來，隨意的和自己毆打。
而且，雖然秦夢陽打不過這裡的任何一位師兄，但是秦夢陽打心底里來說是瞧不起青冥山的功夫的。
秦夢陽當然是不服氣！
可那站在一旁的五十左右小道士見他們的小師弟秦夢陽此時的模樣是異常的好笑，身著一襲破爛衣衫，襤褸不整，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身體舊傷夾著新傷，流著鼻血，這些名門弟子，竟紛紛你推我搡，手指朝著秦夢陽指指點點，哈哈大笑出聲來，議論起這位可笑的小師弟。
秦夢陽翻身爬起，也不去擦流了滿臉的鼻血，低頭就向著大弟子劉炎的身體猛撲了過去。
王荔這一脈，門下的弟子不能算多，只有寥寥五十幾人而已，此時這五十餘名小道士包括就站在旁邊的溫碧泉在內，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模樣比乞丐也好不到哪裡去的小師弟。他們看秦夢陽的眼神，或許還不如看見了一條狗的時候胸膛里來的中正平和。
五十餘人均作道士打扮，唯獨秦夢陽一人是俗家弟子，穿著一件青黑色襤褸衣袍，這就更顯得秦夢陽格格不入，不合群，與他們不是一路人了。
秦夢陽的一隻耳朵竟自己動了一動。秦夢陽此時的身子左側是一棵生長了估計有百年有餘的粗大無比的歪脖子樹，身子正前方是氣焰囂張的劉炎大師兄，而身子的右側則是靠近五十弟子和溫碧泉的一側。所以秦夢陽動的，自然是右耳。
就在秦夢陽向劉炎撲過去的同時，秦夢陽突然就聽到了幾句同門的冷言冷語傳來，無非就是幾句本不該讓右耳朵聽到的連聲譏笑罷了。
秦夢陽不由得火辣的心膛里感到一股子怒氣越來越盛，秦夢陽把心一橫，早已經把最看重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可秦夢陽此時的模樣從正面的劉炎看來，劉炎竟心下忽然覺得，秦夢陽此時此刻彷彿就跟一頭凶神惡煞一般，劉炎自己都不敢相信，秦夢陽咬牙切齒的模樣，竟然讓自己這位青冥山王荔師父的大弟子，鶴立雞群的大師兄，發自心底的產生了那麼一絲根本就不應該產生的膽怯。
可不知怎的，剛剛還對劉炎好言相勸，說不要再打秦夢陽的溫碧泉，此時卻是縱躍入場，擋在了劉炎的身子前頭。
秦夢陽依稀記得三年前，溫碧泉初見小師弟時，見秦夢陽努力修鍊外功異常刻苦，而心生敬佩，不住地豎起大拇指來感慨，「秦小師弟好能吃苦，將來必成大事。」
還說他溫碧泉可吃不了這種苦，寧願自己武功低些，也不想受這種罪。
那個時候的溫碧泉，還曾對秦夢陽露出過，三年來最真誠，最諂媚的笑容。
至於現如今，溫碧泉要擋在劉炎的身前對付秦夢陽，這是因為，一來，溫碧泉已經後悔，自己今日竟然腦子抽筋在劉炎面前為廢物秦夢陽求情，溫碧泉知道劉炎的脾氣性子，以後自己恐怕是少不了劉炎師兄的輪番無理取鬧和給他找些不自在的麻煩了。所以二來，縱然溫碧泉是劉炎在青冥山上最好的兄弟，可溫碧泉也知道，自己要趕緊將功補罪了，只有這樣才好讓自己以後少受些劉炎師兄給自己填的罪。而且三來嘛！那自然便是，廢物秦夢陽，誰能打不過！
眼看如今的架勢，哪裡還是比武，這分明是五十餘人要一起要了秦夢陽的命。要是擱在以前，兩個道友一起切磋一下子武藝的高深，那還要雙方相互行禮，而且青冥山的門規一向嚴苛，要求弟子們一定要為人謙遜，所以溫碧泉一定不敢使出自己的全力的，畢竟切磋而已嘛，友誼至上！可如今面對的對手是秦夢陽，一個廢物，而身後，就是自己剛剛得罪了的劉炎師兄，所以，溫碧泉知道，自己此時是一定要使出全力來的，必須要用出自己的渾身解數！
秦夢陽雙臂舞動，已經直上直下的往溫碧泉的身子猛撲了過去。秦夢陽朝著溫碧泉就是一頓發瘋般的亂打瞎打，絲毫沒有招式可辨。
現如今的秦夢陽，只學會了一套外功，那套外功還是三年前剛來這裡的時候，他的好大師兄劉炎親自手把手教給他的。
三年前秦夢陽剛來這裡的時候，就已經是最小的小師弟了，那個時候，同樣是這些同門，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對他可親了，他們看秦夢陽就跟自己的親弟弟一樣。
那個時候，秦夢陽的好大師兄劉炎知道了秦夢陽無法積蓄內力，在再三確認了這個不幸的事實，並最終無可奈何的嘆息的時候，還曾真誠的為秦夢陽感到嘆惋可惜。
這麼可愛的一位小師弟，怎麼這一輩子就這樣毀了？
但是就在當時秦夢陽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以為，自己的武學生涯就這麼荒謬地結束了？這個時候，好大師兄劉炎卻告訴秦夢陽，雖然他秦夢陽沒有內力，不能修鍊內功，可是只要秦夢陽心志堅定，那比內功修鍊要難出百倍的外功，秦夢陽一樣可以修鍊！秦夢陽見好大師兄劉炎對自己如親弟弟看待一般，立馬就高興的答應了下來。
那個時候的好大師兄劉炎對秦夢陽非常好，拿著一本外家功法，逐字逐句，一招一式，細細的教給了秦夢陽，秦夢陽最終也學會了，還學得非常好，完美的掌握了這套外家功法。
雖然秦夢陽當時紈絝的性子還未脫去，可見到日日在自己身邊給自己加油鼓氣的好大師兄劉炎，秦夢陽瞬間便感覺不到累了，繼續努力進行修鍊，覺得自己哪怕再累，也要對得起好大師兄劉炎的照顧。
他們師兄師弟兩個人偶爾也會坐在一起說說笑笑，那個時候的秦夢陽，對他的好大師兄劉炎真的是沒有絲毫的戒備心，沒有絲毫的防備之意。
那個時候的秦夢陽還會對好大師兄劉炎講起一些只有他秦夢陽自己才知道的私事，對好大師兄劉炎敞開自己的心扉，講起他自己在來青冥山路上的時候：不知道馬不吃肉把馬餓死了。手裡正拿著兩個大元寶耍玩兒，結果他渾身上下被馬賊劫了個精光，包括全身華服也給脫了……
劉炎自然要問他，哪裡來的元寶？秦夢陽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自己是膠東王兒子的事，自己可萬萬不能說。
為了編造出一個合適的謊言來矇混過關，於是秦夢陽就平生里僅有的一次，該說的不該說的亂說一通，是不是答非所問說多了話，絲毫沒有多想，因為那個時候的秦夢陽，相信劉炎，相信他的好大師兄。
秦夢陽呵呵尷尬一笑，告訴好大師兄劉炎，自己是一殷實人家的孩子，馬和元寶，是自己的父親攢了一輩子攢下來的所有財產。
可秦夢陽卻不知道，好大師兄劉炎小的時候，家裡窮徒四壁，因為當時的劉炎沒少挨一富人的揍，所以在劉炎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永遠的陰影，劉炎最討厭的，就是富人。
怪不得會傻到連馬不吃肉的道理都不懂，原來是地主家的兒子！
當下的好大師兄劉炎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說道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啊！
但從此以後，劉炎對待秦夢陽的態度就截然不同了。
劉炎以前是看小師弟秦夢陽穿的破爛，本以為小師弟秦夢陽和自己一樣是可憐的苦命人，劉炎心生憐憫，這才好心幫忙，甚至還曾親自下山為小師弟秦夢陽置辦了一身新衣服。可自從知道了秦夢陽的家裡有礦以後，世事滄桑，劉炎就開始變本加厲，變著法的欺負秦夢陽了。
在劉炎的攛掇下，一眾同門也是從此態度大變。
那個時候的秦夢陽天真的以為，自己會在青冥山有一段難忘的經歷。
那個時候的秦夢陽雖然練功辛苦，但是秦夢陽一直堅信，苦只是苦一時，挺過去就不苦了。
可誰料造化弄人，練功苦，卻不是最苦的，做人才是最難的。頂著同門的冷眼、嘲笑，以及隨時會降臨的沒有理由的毆打。
後來，更是沒有人好好心平氣和的與秦夢陽講過話，更是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問過他，從清河郡到青冥山，後來的千里路程，他秦夢陽一個人，沒有銀兩，沒有衣服沒有馬，是怎麼過來的。
可倘若自己不是膠東王的兒子呢？
倘若自己不是心底里知道，自己三年以後必然可以翻身，秦夢陽恐怕早就已經不用等到三年以後的現在了，那個樣子的話，自己是不可能堅持得下來的。
三年之中，秦夢陽的心裡，經常會如此的不禁感慨，就如現在正撲上來的這一剎那，秦夢陽再次心有深深的感觸。
三年竟然也就這麼過來了。
三年不只是一個數字，三字雖不大，可三年，那便是一千個白日，和一千個黑夜，不好熬的。
所以直到現在為止，秦夢陽仍然只會一套外家功夫，因為後來，沒有人願意教他了。
秦夢陽發了瘋一般，蓬頭垢面，咬牙切齒，向著溫碧泉亂打亂踢，不是無招勝有招的沒有招式，而是秦夢陽的根本來就從來沒有學過任何的招式。
至於好大師兄劉炎教給秦夢陽的功夫，就是秦夢陽唯一會的那套掌法，秦夢陽不是不用，而是必須要打在劉炎的身上才行，絕不能第一個打在他人的身上。
看到秦夢陽發瘋一般亂打，而且咬牙切齒的模樣更加嚇人，溫碧泉心下一驚，嘴張得極大，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往後一步又一步退去。
而且還有一點，秦夢陽之所以打算把那套掌法留給劉炎而不是留給所有人，是因為，在秦夢陽的心底，他們不配。
雖然秦夢陽打不過他們，但是秦夢陽，從來都沒有瞧得起他們。
就比如面前的溫碧泉，與三年前一樣，功力沒有絲毫的長進，這樣的傢伙，怎麼會值得秦夢陽用出最好的功夫來。
三年以來，秦夢陽每天都會在心裡告訴自己，自己是清河秦雲的兒子。每天提醒自己一遍，秦夢陽才好不容易堅持了下來，堅持住自己沒有變成真的瘋子。
其實在秦夢陽的心裡就跟明鏡似的，他知道，今天多半的可能還是要讓自己挨揍的。
畢竟對面是五十餘人。一起揍他一個人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孤身一人真的扛不住人多。還是擰成一股繩子的深深團結在一起的一群人。
若是單論身子體格，秦夢陽絕對是他們五十個人裡邊最強的，包括劉炎。
秦夢陽不能修鍊內功，又沒有人教他武功，所以秦夢陽每天都會圍繞著青冥山跑上兩圈，直到累得筋疲力盡，大汗淋漓才肯罷休。
可光是體格好又有什麼用，每次秦夢陽與他們打在一起，前期都能占些便宜，可一旦到了後頭的關鍵時刻，哪回不是他們用出內力，生生把秦夢陽打的舊傷加新傷。
秦夢陽可以生出內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無法積蓄內力。三年以來的日日夜夜，秦夢陽從未間斷過。日日修出內力，可很快又會親眼看著剛剛生出來的內力活活消散。
秦夢陽日日堅持，因為他相信奇迹。秦夢陽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紈絝了，雖然秦夢陽有老爹在，敢保證自己的後半生絕對是衣食無憂，但是秦夢陽，不想只靠啃老活一輩子，秦夢陽也想有一天，自己能修出內力，然後繼續日日修習，打敗這些欺負他的人。正是有此信念，秦夢陽堅持了三年，日日修得內力，又日日看著內力散去。秦夢陽相信奇迹！相信心間的光！
哪怕明知道把掌法用在溫碧泉的身上，溫碧泉多少會受些傷，可秦夢陽沒有用出來。溫碧泉不配！這是秦夢陽身上唯一能排上號的功夫，哪怕是自己挨打也不能用，必須留給劉炎。
哪怕掌法用在劉炎的身上，可能劉炎並不會有事，可秦夢陽也只會留給劉炎。
哪怕今天，怕是一樣，又是要挨這些人的揍。又是要挨這些依恃几絲微不足道內力而作威作福之眾人的揍。
所謂的生死早已經不顧，秦夢陽步步緊逼。
溫碧泉在退了幾步之後，左腿半蹲，右腿一掃。秦夢陽不懂得如何躲開，硬生生腦袋著地，摔倒在地上。跌得鼻血長流。
山巔長空中，伴著幾聲金雕尖銳的吱吱叫聲破空傳來。
很快，一中年女道出現在這裡。
王荔來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咦？此人是誰？怎麼穿著如此不堪？」王荔見到五十餘人圍坐一團，不是在認真比武，而是在看戲。旁邊的三個人又更是奇怪，個個臉上吃人的模樣。又仔細一看秦夢陽，怎麼跟要飯的一樣？我何時曾收過這種徒弟，王荔心想。忍不住脫口而出，手指著秦夢陽問道。
「師父您來了。這是小師弟啊！師父您不記得了。」見是師父王荔過來，大師兄劉炎趕緊說道。
王荔想了想，這才哦了一聲，記起來三年前自己的確是收過一個徒弟。
甚至是依稀還記得當時是自己見他在入門小測中體力壯實，和那個叫孫尚的臭道士爭了半天，最後才好不容易把這少年搶到自己的手底下。沒想到幾年過去，自己都認不出來了，看來自己真的是老了，王荔心想。
秦夢陽這個時候，哪裡還管得上是誰來了這裡，再次艱難的爬了起來，一腳踢在溫碧泉的腿上。溫碧泉剛剛只顧著注意師父來了，一時疏忽大意，竟沒有想到秦夢陽在這個時候還敢下手，竟被這廢物趁機踹了一腳。
「這徒兒好凶！劉炎，他們怎麼打得如此認真？」王荔問道。
劉炎回頭又看了秦夢陽和溫碧泉一眼，溫碧泉猝不及防，已經被秦夢陽連著踹了四五腳，劉炎掉回頭來朝著師父王荔笑了一笑，這才說道：「師父，這不都是為了小比嘛！他們認真一些，都是為了能在大比的時候為我門下長臉，認真一點是應該的。」
王荔沒有說話，點了點頭，心想是這麼個道理，認真一些是應該的。
王荔又向那看戲的五十餘人瞧去，說道：「一定要仔細觀摩，好好借鑒經驗。」
說罷，不等一眾弟子答話，懸於空中撲騰翅膀的金雕再次吱吱幾聲，師父王荔竟然轉身走了。
或許她是有什麼急事要去做的吧？
劉炎長出一口濁氣，繼續和那五十餘名小道士們一起看戲。
溫碧泉見秦夢陽的模樣極其兇惡，秦夢陽的腿上越來越加力亂踢，帶著嘴裡呼喝的呼氣聲，亂喊亂叫的聲音，這般模樣真的把溫碧泉嚇住了。一時半會之間，溫碧泉挨打竟然都忘記了還手。
秦夢陽最不缺的就是力氣，溫碧泉被秦夢陽踢的天昏地暗，半閉眼睛，心下幾個哆嗦。
秦夢陽的雙臂張開，猛地雙手把溫碧泉摟住，摟在溫碧泉的腰間，此時的秦夢陽低著腦袋，本來是打算把溫碧泉抱住然後把他摔在地上的，可誰料給了溫碧泉機會。
溫碧泉用他的胳膊肘使勁打向腰間秦夢陽的腦袋。
不過秦夢陽的力氣真的很大，也顧不得頭上是痛是不痛，真的就輕而易舉把溫碧泉抱了起來，溫碧泉腿腳用力，明明感覺自己已經用盡了全力，卻也不行。秦夢陽把溫碧泉舉過頭頂，使出全力狠狠摔在地上。
主要還是溫碧泉真的是太弱了，無論體力，還是內力，什麼都不行。
比人多，秦夢陽比不過。比內力，秦夢陽照樣是誰都比不過。
就只能比拼體力體格了。
站在一旁的劉炎見溫碧泉倒在地上，要是擱在以前，現在的劉炎早已經跑出去揍秦夢陽了。
可現在的劉炎心裡不舒服，因為果然就跟溫碧泉自己想的一樣，劉炎記仇了，劉炎現在就是想看看溫碧泉被揍的樣子，好讓他長點教訓，有點記性。
劉炎嘴角呵呵一笑。
秦夢陽在溫碧泉的肚子上踹了幾腳。
可溫碧泉竟然可以抱住秦夢陽的大腿，站了起來。
溫碧泉一拳迎風擊來，剛好打在了秦夢陽的肩頭上，這一拳秦夢陽本來是完全可以躲開的，但是三年以來秦夢陽在青冥山上從未得傳授一些實用的看家功夫，對於對方用的是什麼本領都不知道，只聽砰的一聲，秦夢陽感覺到自己的肩頭熱辣辣的一陣疼痛，已經給溫碧泉這個傢伙重重地擊中了一拳。
雖然秦夢陽疼痛難忍，但是偏偏此時此刻此番情境，秦夢陽的內心是越痛越勇敢，力氣反而也越大，低頭一頭撞在溫碧泉的大腿上，溫碧泉沒有站穩腳跟，再一次被秦夢陽壓倒在地上。秦夢陽掄起一對大拳頭，狠命往他頭上打去。
溫碧泉在這個時候，竟然還能在敗局中反敗為勝，再次用他的胳膊肘去打秦夢陽。
這個時候，趁秦夢陽手臂正一陣子疼痛，已經趁機把身子躍起，上去一腳踢在秦夢陽的胸膛，把秦夢陽踢的躺在地上，有些喘不過氣來。
「秦夢陽，我不與你打了，咱倆今天就打到這裡吧！」溫碧泉拱手告辭。
秦夢陽怎麼可能會管他溫碧泉說什麼話，這個時候的秦夢陽正是越打越猛的時候，秦夢陽跑上去追上溫碧泉，真的就如一瘋子一樣，撲上去的同時抱住溫碧泉的身子，兩個人一起撲通倒在了地上，秦夢陽又是一頓拳腳往溫碧泉的臉上打去。
這個時候的秦夢陽，要是清河郡秦雲來了看到的話，絕對不敢說這是他的兒子。
一身道袍的道士劉炎突然發聲叫道：「秦夢陽，你還比什麼？溫碧泉都不與你比了，你們的打鬥已經結束了。你秦夢陽已經輸了！而且你現在竟然還敢無理取鬧。」
秦夢陽的拳頭繼續暴揍溫碧泉，由於修鍊外功，秦夢陽的拳頭明顯要比別人粗大許多，一拳一拳又一拳狠狠的打在溫碧泉身上。
溫碧泉竟毫無還手之力，心想怎麼還沒有人來幫我？
突然溫碧泉又轉念一想，以前劉炎都是叫自己碧泉的。
溫碧泉向劉炎大聲喊叫：「師兄，師兄。」
劉炎知道溫碧泉的意思，無非是想讓自己趕緊出手幫忙。劉炎心想，你個沒有用的傢伙，還敢自己主動跑過來，還是挨秦夢陽的揍？還有骨氣沒有？敢情要是沒有人幫忙，你溫碧泉就連一個沒有內力的人都打不過啊！
秦夢陽是抱著拚命的態度，在這青冥山上，秦夢陽受了三年的怨氣，這個時候，都一股腦地發泄了出來。
其實溫碧泉的功夫是要比秦夢陽高的，可溫碧泉哪裡有秦夢陽的旺盛鬥志啊？
見周圍五十多個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幫他，溫碧泉猛地逃開秦夢陽一拳，起身跑了，秦夢陽到後邊賣力去追。
秦夢陽的五十餘同門可有一個人是善茬？見秦夢陽這個廢物今天是要造反，竟敢還手打人了！真是長本事了！五十餘道士一齊大吼，為溫碧泉憤憤不平。如今見到溫碧泉還在被秦夢陽追趕，人群煩躁，都搶著要來與秦夢陽決鬥。
五十餘人爭擁而上，把秦夢陽自己一個人團團圍住。
沒有師門長輩在的他們，就要再次肆意妄為，為非作歹。做出一些人多欺負人少的事情來。
「你今天可真硬！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怎麼？你別用這種眼神瞟我。你還瞟？你還瞟？」一個小道士說著，已經橫眉怒目，一巴掌落到了秦夢陽的臉上。
「對！好好收拾他！就應該這樣子！」溫碧泉躲在五十餘人的最後頭，偷偷伸著腦袋，縮著身子，可看得不是太清楚又想踮起腳來，好仔細看一看秦夢陽挨揍的模樣。他說話的聲音顫抖著，戰戰兢兢，可為了能讓人群里的人清楚聽到，又不得不大聲叫出來。
溫碧泉身前之人，溫碧泉手捉著他的肩膀，五根手指頭莫名地用力，這名小道士感到幾分痛楚，扭過頭來，冷笑了溫碧泉一聲。
溫碧泉只笑著說了一聲哎呀。見小道士已經很快又掉回了頭去，溫碧泉收起笑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又哎了一聲，臉上有尷尬，有生氣之色。然後很快，溫碧泉就馬上把手從他的肩頭抽了回去，繼續眼觀秦夢陽那裡。
那個小道士在打了秦夢陽一巴掌之後，可他的心底里還是感覺自己絲毫不夠過癮。那個小道士還是一個大胖子。
大胖子一聲怒吼。
「小王八犢子想造反！」
大胖子估計能比秦夢陽的個子高出一個腦袋來，秦夢陽吃了他一記耳光，怎能再有第二次！
秦夢陽的怒火依然是絲毫未曾消減，剛剛又受了一巴掌的刺激，此時更是勇猛異常。
秦夢陽一拳朝著大胖子的太陽穴打來。
咚的一聲，大胖子的腦瓜子瞬間嗡嗡作響。
可一個人終究還是吃了人少的虧，身後一瘦高挑的道士一腳踢在秦夢陽的后腰，便把秦夢陽一人踹在地上。
打出去的一拳和落在身子上的一腳，幾乎是一瞬間同時發生，一拳只比一腳，快了那麼一點點。
這不是偶然。
這是秦夢陽早就已經有預謀的結果。
速度！
其實這一次算是頂不錯的了，以前的話，速度慢了就連打大胖子太陽穴一拳這樣子的機會都根本沒有。
沒辦法，對面的人太多了。
以前每回都是一群人打他一個，他想還手但是根本就沒有機會。
這一次雖然成功，但秦夢陽還是有些無奈的感受到，腰好難受！
不過秦夢陽是誰，挨了三年的打，還有什麼揍是他秦夢陽不能扛得住的！爬在草地上的秦夢陽，這個時候先是喘息了幾聲，然後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爬起來的時候，秦夢陽低頭看了一眼戴在脖子里的那一枚漆黑髮亮的蛇紋石玉。
那是三年前的時候，秦夢陽剛來青冥山沒幾天，抱著紈絝子游山水的心態，偏就不聽好大師兄之言，到後山大荒坪遊玩，結果摔落懸崖……
卻是僥倖未死撿到的。
秦夢陽至今為止依然清楚的記得，當時自己一驚：
我，竟然沒死……
然後，就看到了這一樣貌古怪的石玉，上面刻著蛇紋，閃閃發亮。
周圍皆是亂石，這石玉簡直就是鶴立雞群。
秦夢陽二話不說，趕緊撿了起來。
從那次以後，秦夢陽就把石玉戴在了脖子里，日日夜夜，從未離身。
大胖子此時被秦夢陽暴揍了一拳，大胖子的心裡怒不可遏，極不舒服，壓抑的怒氣急需爆發。
大胖子捉住秦夢陽的衣領，向著秦夢陽的太陽穴上同樣是砰砰砰的三拳。
待打到第三拳的時候，秦夢陽的衣服由於又軟又酥，竟被分作兩半。
大胖子左手裡捏住衣領那裡的一半，秦夢陽則被大胖子打的砰的一聲倒地，此時的模樣，簡直乞丐都不如。
大胖子罵了一聲你，媽，的，然後把手裡的爛布條扔掉。
地上的秦夢陽兩側臉頰高高腫起，又青又紫，舊傷未愈，又填新傷，鼻口的周圍都是鮮血，臉如白紙，眼神渙散，神情可憐。
不過秦夢陽的體力和毅力是真的不錯，亦或許是挨打已經可以自身免疫，秦夢陽很快，又搖搖晃晃著身軀站了起來，腳底站不穩，差點又倒了下去。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周圍。不是落淚了。秦夢陽三年來一次淚沒有落下。這是被打到太陽穴的原因。
身後的小瘦子晃了晃身子，擋在秦夢陽前面，左手掌向秦夢陽打過去，秦夢陽迷迷糊糊中看見，自然是向右一躲，結果剛剛是虛招，小瘦子右手掌打了出去，這一巴掌勁力不小，啪的一響。可秦夢陽差點受不住，身子又差點向左邊倒下去，小瘦子一拳打在秦夢陽胸口，秦夢陽身子往後退去。秦夢陽當場口噴鮮血，胸前疼痛不堪，胸悶難受，感到胸中憋得厲害，呼吸都有一些困難。
小瘦子看到自己竟然沒有能夠把秦夢陽打倒在地？
暗自詫異。
上去又是一拳打中秦夢陽的小腹。
秦夢陽痛得彎下了腰。
怎麼可能會下手留情！
此時的秦夢陽，頭暈目眩，渾渾欲倒。
可是秦夢陽卻死命挺住，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小瘦子一個手刀，狠狠砍在秦夢陽的脖子上，就是要讓秦夢陽立刻暈厥，好再來昏天黑地毫無顧忌的發泄一頓。
秦夢陽的身子左右晃了幾下，卻仍然沒有跌倒。
「讓我來！」
人群之中，劉炎一聲大喝。
秦夢陽抬頭看了一眼，見是他的好大師兄劉炎，就已經瞬間清醒了幾分。
秦夢陽脫下破爛得已經不能夠叫做衣服的上衣，光著膀子，滿頭白汗。秦夢陽知道，是時候用出唯一會的那一套掌法：雷火掌。
修習外功，最重要的是要剛勁和勁道。只是可惜，秦夢陽沒有內力，不然內外兼修，才能真正發揮出雷火掌最大的威力。秦夢陽現在真正是一個純外家功夫的武徒，但是沒有內力，無論修練外功有多麼努力，卻永遠都是無法成為高手。
周圍的人立馬給二人騰出來一塊空地，動作很熟練，似乎是經常這樣子？
兩個人先是來了一場困獸之鬥，隨後，只聽秦夢陽的掌心隱隱有雷聲轟轟轟，剛猛有力，十分威風，雖然這一掌下手極狠，卻也很危險。
劉炎的身法飄忽，直接躲了過去，沒有被秦夢陽打到。
雷火掌雖然猛，卻不能持久，呼呼聲響之中，看似秦夢陽很有利，但是沒有內力加持，僅靠掌力，卻沒有機會得勝。
而劉炎見招拆招，秦夢陽打過來的每一掌，劉炎都可以很好的躲開。
一會兒的功夫，秦夢陽已經打出去了五六掌，卻都是失手，回回都被身姿矯健的劉炎成功躲開。
秦夢陽打出去的每一掌，都被劉炎躲開，秦夢陽知道，雷火掌的弱點便是不能持久，總是打不到劉炎的身上，眼看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推動掌力，秦夢陽有些急躁。
既然秦夢陽知道，那麼雷火掌是劉炎教的，劉炎自然也知道，秦夢陽快沒有力氣繼續打了。
焦急暴躁之中，劉炎忽然身形一慢，秦夢陽以為這是一個機會，把自己能打出去的最後一掌，用盡全力往劉炎的胸口打了出去。
忽然，秦夢陽打出去的右掌與劉炎的左掌相交，秦夢陽知道事情不好趕緊收手，可是卻不能收回來了。
秦夢陽猛然醒覺自己的右手掌心那裡虛盪飄忽，就好像把手伸進了水中一般，又好像是一股子粘稠之力纏在兩個人的掌心上，誰都不能分開。
這股子似實不實，似虛非虛的感覺，就好像是一股子涼氣瞬間從劉炎的掌心那裡傳到了自己的胳膊。又從胳膊流到胸膛，到了丹田，秦夢陽感覺自己的小腹就好像要做好打算向外爆炸。
劉炎的內力生生不息像一條小河向秦夢陽流去。
別說是秦夢陽一驚，劉炎這個時候的心裡更是猛的一驚。
秦夢陽驚到的是小腹之中好似有炎熱的滾水一般，肚子好像快要爆炸。其實這些都是劉炎的內力。
同時秦夢陽又使勁往後抽手，卻不能抽回來。
而劉炎，更加驚奇，劉炎的胳膊，也不能抽回來！
兩個人都好想分開，卻無法分開，用力往後，卻依然無用。
劉炎修鍊了幾十年的深厚內力正在全部被秦夢陽吸走。
劉炎此時好害怕啊！
心裡頭可好後悔啊……
早知道的話，自己就不這樣子了嘛！
當時，劉炎身形一慢，是故意讓秦夢陽攻來，不然憑著劉炎的矯健身資，怎麼可能會讓自己教出來的師弟把雷火掌用到自己的身上。
當年劉炎算是作為師父教授秦夢陽雷火掌武藝的時候，有一點劉炎從未說過，那就是這一套雷火掌，雖然是剛猛有力，非常厲害，但是如果遇上了內功高手，千萬要小心在意。
因為，修鍊雷火掌的人，只要被對方把內力侵入了丹田，縱然修鍊雷火掌的人不會當場斃命，這一身功夫也一定會廢了。
而劉炎本人，王荔門下的大弟子，正是一個內功高手！
也正是因為如此，劉炎用假，裝作好像自己慢了的樣子，故意讓秦夢陽的雷火掌打來，然後自己就趁機把自己的內力灌入了秦夢陽體內。
可是，其實是稍微灌一些就可以的，可現在劉炎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把內力灌的夠多了，秦夢陽小命今日必然是要玩完，可是，劉炎的手就好像被人用膠水給粘住了，劉炎使勁向後，想抽回胳膊，卻無法移開手臂，身子往後拉了半尺，手掌依然離不開。
要是這樣下去的話，劉炎知道，別說是秦夢陽要爆體而亡，就算是自己，內力收不住，全部流灌了出去，自己也就離身死道消不遠了。現在的劉炎，怎麼可能還會做到不驚慌，不著急？
劉炎繼續用力，身子往後拉，咚的一聲，竟分開了。兩個人雙雙摔倒在地上。
劉炎知道，自己完犢子了。
幾十年的內力，一朝變作東流水、西北風。
人倒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依舊健健康康的。
而劉炎的內力流進了秦夢陽丹田以後，本來幾欲爆炸的肚皮，竟然也平息了下去。
劉炎的內力與往常秦夢陽自己修鍊所得到的內力一樣，散去了。
要知道，沒有了內力的劉炎，還不如秦夢陽一個廢物！
最起碼他們兩個人現在要是打算比拼身子體格，不拼內力，打一架的話，穩穩噹噹的是秦夢陽穩操勝券。
周圍五十餘眾，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是心下微微驚奇，大師兄打不過秦夢陽？
怎麼回事？怎麼兩個傢伙同時倒地了？
還是，打成了平手？
秦夢陽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當秦夢陽聽到，劉炎爬在地上，喊了一聲：「打死秦夢陽！」
這個時候，秦夢陽撒腿就跑。
五十多人，反應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出去追秦夢陽。
秦夢陽急速飛奔，從這座山頭上的灌木叢里往前奔去，後邊的人追不上他，罵著秦夢陽的爹娘，秦夢陽腿腳有的是力氣，很快就到了另外一座山頭上，又從山上一溜小跑到山下，穿過一片樹林，去了後山那裡。
大荒坪。
秦夢陽總有一些心有靈犀之感，搞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不喜歡到這個地方去，他倒是覺得大荒坪才是青冥山最好的地方。
看到後邊的小道士不再來追趕，秦夢陽的腳步也逐漸的慢了下來。
沒有任何氣喘吁吁的聲音，秦夢陽的體格，真的很不錯。
秦夢陽在長滿了雜草的空地上找了一處大石頭坐下，直到現在，依舊是光著膀子。
山間清涼的微風撫面，望著周圍一座又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連綿起伏，而身前，這裡的一處懸崖峭壁，就是三年前秦夢陽撿到石玉的地方。
秦夢陽瞧著遼闊的藍天，靜靜地回憶著這麼多年發生在他身上的林林總總。
三年前，他還是個小紈絝，清河郡秦雲的小兒子。在遮星城呼風喚雨的他，那個時候，做什麼事情不是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所有的願望，都可以輕易地被滿足，秦夢陽的話，落在秦雲眼中，那便是如聖旨一般的地位，一定是無條件地為自家小兒子做到，什麼寶貝都可以為他的小兒子找來，就算是到天上去摘星星又如何。二十年來，秦夢陽在遮星城裡吃喝玩樂，與富家公子們一起投壺射箭，花天酒地，樣樣精通，人不風流枉少年。那個時候的他，就是一個酒囊飯袋，醉生夢死，好不快活。
可這三年以來，秦夢陽卻是另外一番模樣，心裡頭也有了另外一番別有風味的收穫，磨平了紈絝心性，心境更是與以前天差地別。秦夢陽的師兄們教會了秦夢陽隱忍。同時也讓秦夢陽知道了自己的毅力和潛力，竟可以如此巨大。
「青冥山的這些臭道士，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看看，我秦夢陽絕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懦夫！」
秦夢陽喊了一聲，聽到山谷里傳來熟悉的迴音，秦夢陽心裡也舒服了許多。
盤膝坐下，心靈頭腦空空，進入冥想狀態，開始修鍊起來。
秦夢陽從未放棄，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實力能夠增加，努力修鍊是他唯一的方法。
天地靈氣入體，一股氣流流經經脈，秦夢陽運轉小周天，感受著氣流在體內的經脈之中不斷的轉變，最後，被融入了丹田之中。
秦夢陽此時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心裡期待著，希望它不要散去，所有的精神都在感受著這一小股內力。
秦夢陽修鍊了三年的時間，雖然始終無法積蓄內力，可是，秦夢陽的精神力量，依舊是比常人強上了許多，也比三年前剛開始修鍊的時候不知道強上了多少倍。
然後，秦夢陽的精神力量，清晰的感受到，丹田中的內力，散了……
「沒事兒，又沒有花自己多少時間。……可是，自己真的，就只能這樣子了嗎？」秦夢陽自嘲一笑。
秦夢陽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還沒有從傷心的事情上走出來，忽然，秦夢陽就被周圍的異樣，給嚇到了。
光著膀子的秦夢陽，只見胸前的蛇紋石玉上，忽然之間，煥發出一陣陣黑色的光芒，黑光搖曳，可旋即又轉為五彩斑斕的彩色光芒，光芒四射，突然，在秦夢陽的驚詫之中，石玉平地起，嗖嗖飛上萬丈高空。嚇得秦夢陽連忙站起身來。
石玉在高空中仰望星空，俯首觀天地，好似見到老友，石玉在空中快活的轉過幾個圈，於高空捲起陣陣彩色的漣漪，光芒絲毫不減，最後，卻又只剩下赤紅色的羽翼在空中翱翔。
秦夢陽大張著嘴，砰砰砰的三道炸裂之聲從空中傳來，石玉上出現一道又一道裂縫，最後，石玉不見了。
可是空氣中卻多了一道人形的影子，赤紅幻影搖曳而下，飄飄然墜落，最後，落在秦夢陽的身軀之前，紅光依舊縈繞在人形的幻影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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