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同仇敵愾
什麼?那個叫史克虜的小白臉兒竟然和潰兵首領長的一模一樣!!天啊!這個爆料實在是太具有震撼性了吧!
幾位徒兒聞言之後均是瞠目結舌,滿臉不可思議的樣子,紛紛暗忖到:若要說韓姑娘和師母他老人家長得一模一樣的話,那還有可能是因為恩師他老人家自己思妻心切,所以見到韓姑娘生得有三分相似便生出了幻想,這就如同落水之人看見了浮木一樣,總是會不顧一切地去將其緊緊地抱住吧。畢竟時隔六十甲子,恩師記不清楚師母的模樣兒那也很正常嘛。
然而,若說方才那位史公子也和恩師的大仇人生得是一模一樣的話,那就絕對不能用記憶模糊或者巧合來形容了,而這分明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啊!!!
果然,就在幾個徒弟震驚之際,又聽到恩師突然間提高音量吼道:「這就是天意!是上天垂憐,便又給了吾一次贖罪的機會!爾等方才也聽到了,韓姑娘和那位史公子過了年就要成親了,爾等說為師該不該讓這此仇此恨再次重演呢!」
「不應該!」除了王挫沒來的及反應之外,其他三個徒弟齊聲回答到。
吳天是怎麼想的不清楚,反正在李結和張跑的心目中,恩師就是神,跟著恩師干總是沒錯的,先別說這是前世留下的一筆孽債,不能不報!就算是恩師他老人家現在看上了韓姑娘,想要奪人之美,那他們這些做徒弟的也應該盡心儘力地幫襯著,盡量滿足恩師他老人家的心愿不是么?
卓飛很滿意徒弟們的回答,又高聲喊道:「那爾等再說,為師應不應該好好地把握這次上天恩賜的機會!」
「應該!」
「應該!」
「應該!」
「不應……應該!太應該了!」王挫上次沒反應過來,沒有能和幾個師兄弟一起表決心,很是後悔,所以這次連話都還沒聽清就急著喊叫,結果還給叫錯了,雖然改口的比較快,但是卻仍然招來了師兄弟們一陣鄙視的目光。
卓飛也懶得去跟王挫計較太多,因為營造出眼下這種義憤填膺的氛圍很不容易,在這種時刻自己更應該趁熱打鐵,慷慨激昂地進行一番戰前總動員才對。
想到就做,只見卓飛攥拳振臂,接著大喊喝問道:「那你們說為師該不該讓她嫁給那位史公子!」
「不該!」這次四個聲音倒是很整齊地說。
「那爾等說,為師要不要奪回自己的妻子!」
「要!」群情激憤,四個徒兒受到恩師的感染,不由自主得也開始振臂怒吼。
「那爾等說,爾等應不應該幫著為師去奪回爾等的師母!」
「應該!應該!拍死那龜兒子!對!」
「那爾等說…….算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卓飛詞窮,一時間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口號可以喊了,於是乾脆作罷,接著又放緩了語氣,言道:「爾等能體會為師的一番心意,吾心甚慰。如今吾重遇吾妻,可冥冥之中卻又安排仇人投胎轉世前來娶她,前世孽緣今世報…….嘿嘿,爭與不爭,想必這便是上天對吾的考驗了吧!
珂妹啊!為夫在六十甲子前已經錯了一次,以至於汝含恨而終,自此黃泉難見……
哎,既然上天又安排了你我再次相遇,那為夫怎會一錯再錯!汝不是恨為夫不爭嗎?也罷,那為夫這回便好好地爭與汝看便是!
人若擋吾,吾便殺人!魔若擋吾,吾便除魔!佛若擋吾,吾便弒佛!天若擋吾……哼,那麼為夫便把這天都給掀翻了去!」
………………
豪言出口,滿場一片肅靜,空氣似乎也瞬時被凝結,放眼望去,天地之間唯有卓飛昂藏傲立,而八月的正午,竟莫名地令人打心底里生出一絲寒意來。
恩師他老人家真是好霸氣啊!像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語,也唯有恩師他老人家才敢喊出來吧!
四個徒兒很是感慨,可細想之後,卻又絲毫不覺恩師的這通兒豪言壯語有什麼問題,反倒是深受感染。或許這是因為卓飛在潛移默化之中,已經初步地解開了他們被封建禮教套上枷鎖的思維,所以,此刻他們在經過了短暫地震撼之後,雖說各人的心情依然激蕩起伏不停,但他們望向卓飛的目光卻開始慢慢地變得狂熱起來!
「恩師請放心,徒兒這就去給你把師母搶回來!」張跑最早反應過來,拍著胸脯大聲說道。
「對,對,我也去!你一個人恐怕是打不過那小白臉的!」王挫不甘人後,也趕緊嚷嚷著表達忠心,而且言語之中還忘不了要擠兌上自己的二師兄一句,以報其搶先一步討好恩師之仇。
「哎,正所謂主辱臣死,這師若受辱,則徒當死矣……吾李結身為恩師座下首徒,當仁不讓,理當來打這個頭陣!」李結一面為恩師感慨,一面趕快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順便還有意無意地顯擺了一下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
你一言我一語,轉眼間三個徒弟都義憤填膺地表了態,卻唯有小徒弟吳天沒什麼反應,於是,眾人的目光不免都望向了他。
而當卓飛看見自己這個小徒弟正一臉凝重,捻須沉思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便是一沉,暗想到:要說讀書人什麼都好,就是想法太多了。你看,這臭小子眼下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呢?哎,知識能武裝頭腦,此言一點不假,如今看來,還是他那三個師兄更容易忽悠一些……
眾矢之的,吳天顯然是感覺到了眾人的異樣目光,很快便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只見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抱歉,吾只是在想,那小子既然有獵虎之力,想來多少也是會些武技的,況且他府上還有諸多團練,雖說不是正軍,但畢竟人多勢眾,恐怕也不是我們幾個可以匹敵的吧?
當然了,為了恩師,吾等自是死不足惜,但若是因此而打草驚蛇,壞了恩師他老人家的大事,那可就是罪過了!所以吾方才在想,此事還是應以智取之為妙……」
哦,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而卓飛也放下了心事,又在想:看來這年頭的讀書人也不是那麼難忽悠的,關鍵還是要看你的方法與實力,而讓本天機這種風流瀟洒、智計絕倫、高瞻遠矚、王霸之氣瀰漫的人物兒來忽悠這麼一個小書生,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么?
能成功地將吳天這小子洗了腦,收為己用,這便意味著卓飛已經打響了忽悠這時代讀書人的第一槍,這令他很是洋洋自得,而就在此時,又聽見王挫那小子嚷嚷道:「嗨,我說你小子想那麼多做什麼!我王挫天不怕地不怕,要我說,咱們直接殺上門去搶人就好了,那小白臉若不攔著倒也罷了,他若是敢出面阻擋,咱們剛好趁機將他給做了!
對了,四師弟呀,要我說你們讀書人就這點不好,整天光想不做,那又能有個啥用哦!」
王挫藉機將他唯一的一位師弟給教訓了兩句,很有些當師兄的風範兒,可惜他說完之後卻突然發現包括恩師在內的所有人,都正在用一種極其鄙視的眼神望著他,王挫見狀不禁有些尷尬,也知道自己多半是又說錯話了,於是,他只好又紅著臉,極度不情願地自嘲道:「嘿嘿,咱腦子笨,也就胡亂一說,那…那你們說咋辦就咋辦唄。」
卓飛沒好氣兒地白了王挫一眼,接著又望向自己最有文化的徒兒吳天,溫柔地問道:「愛徒所言極是,為師現在分寸已亂,依愛徒之見,此事又該如何計較方妥……」
按理說被人器重得感覺應該很好才對,可誰知吳天被卓飛這麼一問之後,他那張白凈的小臉霎時間卻變得比王挫還要紅潤了。這小子吭哧了半天,才聽他吞吞吐吐地說道:「這個……這個…….小徒一時間還未有良策……而這般兒女間的情事,小徒實是未曾經歷,亦無學過,還望……還望恩師見諒,待小徒好好思量一番,爭取……爭取為恩師謀劃一個萬全之策。」
「看,我早說了你小子想啥都沒用吧!看看…你們大傢伙都看看……如今連小師弟也說沒辦法了不是么!所以依著我看咱們就該直接打上門去搶人!那些大戶人家的護院看著威風,其實都慫包得很……呃……恩師,您老人家幹嘛總瞪著徒兒……」話說王挫這小子剛剛理直氣壯地感慨了兩句,便引來了恩師很不友善地目光直射,頓時嚇得他連忙掩住了口,再也不敢多說一句廢話。
而卓飛先是加大力度,狠狠地瞪了王挫一眼,接著又轉過頭,和藹親切地對著吳天說道:「天兒無須介懷,為師並非那些不講理之人,爾尚且年少,不知這男女間的情事也實屬正常。如今爾願為為師分憂,為師歡喜還來不及,又豈會不知好歹地怪罪於你呢?
再說了,爾不願魯莽行事,懂得謀定而後動的道理,此舉更是大善,頗有大將之風也!沒關係,反正距過年還有段時日,一時想不出來好的謀划那就慢慢地去想好了!」
說到此處,卓飛的目光緩緩地掃過李結、張跑、王挫三人,冷冷地說道:「爾等皆需切記,遇事之時,懂得通過思考去找到最合理得解決之法的人,總要好過那些自不量力,妄想著要以卵擊石的蠢貨的!」
「多謝恩師教誨。」四個徒兒齊聲受教,而吳天得到了恩師的表揚與鼓勵,一時間更是開心不已。
可憐的王挫被恩師指桑罵槐地教訓了一通,很是有些怏怏不樂,而李結張跑也跟著他遭了池魚之殃,被恩師全劃成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之流,真是好不冤枉,心中更恨透了王挫這個不會說人話的笨蛋。
卓飛將眾徒的表情全看在眼裡,也能猜到他們在想些什麼,於是,他正了正面色,朗聲道:「人活一世,所遇之事何止千萬,而此千萬事於天地間又有無窮無盡地破解之法,若是爾等不能靜下心來思索尋覓良法,只知橫衝直撞徒使蠻力的話,那爾等即便是偶有所得,卻不免終將落入下乘之境也!
為師曾說過修習仙道便要勇於逆天,便要勇於打破成規,其實這話只是想告訴爾等在遇事之時莫被一些成理條框所束縛住而已,卻並非是讓爾等不經思索地胡亂施為,而此二者之間的度,便需爾等自行去體悟了。
況且,就連野獸都知道在被捕殺的時候,應該左突右閃的去躲避,而絕不會以直線向前逃竄,獸尚知用計,若爾等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的話,那豈不是連野獸都不如了嗎!?
再說天地玄妙,其實無論是仙道、魔道亦或人道,皆同上理也!那仙道雖是虛無縹緲難尋,但這通仙之路又豈止是千條萬條之多,一路不通,仍可另覓坦途,一味逞勇耍蠻於事何益?難道明知前路是懸崖死地也要跳下去么!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伐謀便是上策,而攻城就是魯莽蠻幹,是不得已時方做的下下之策!結兒,跑兒,挫兒,爾三人都是在行伍里混過的,莫非還不明白這個道理么?哼……」
「徒兒明白了。」李結三人乖乖地應到。
「嗯,明白了就好。」卓飛欣慰地點了點頭,話題一轉,又接著說道:「想必你們也餓了,眼看著今日天色已晚,是來不及上路了,依我看,我們便把這隻死虎劏了食用,唔,對了,還有這隻雞,也一起拿來下酒好了……總之,大家吃飽喝足,再好好地休息上一晚,明日再早些動身趕路也就是了。」
眾徒弟一聽大喜,其實大家早就餓了,只是剛才恩師講的故事太過於曲折凄慘,吸引了諸人的注意力,而現在故事已經講完,所以恩師剛一提醒,眾愛徒便覺得自己腹內空空如也,實在是餓到難以忍受了。
於是,劏虎殺雞,架柴生火,吳天家空曠的大院子里一時間好不熱鬧。
卓飛對忙活的不亦樂乎的眾愛徒們交代幾句之後便很自覺地做起了甩手掌柜,悠悠然地踱到大門口站定,望著村頭方向,喃喃自語道:「珂妹啊珂妹,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哥不得不編出好長一段兒故事去忽悠我那幾位老實的徒兒……哎,如今哥的心中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啊!
咳咳,妹啊妹,你千萬要等到哥去找你呀!就為了哥的這一片真心,你也要為哥堅守住了啊!哥跟你說,像屎殼螂那樣的小白臉兒是絕對靠不住的…….相信哥,沒錯的……」
霞光初現,小村中幾戶人家的院子里已經冒出了裊裊炊煙,而遠處還有幾個剛下田的農夫正扛著鋤頭,一邊走,一邊興高采烈地不知道在聊著些什麼,再看村那頭兒的一戶人家門口,卻是站著個手抱嬰孩的農婦,正時不時地沖農夫這邊兒揮手,看樣子是在招呼著她那辛苦一天後終於下田歸來的丈夫吧……
原始的小村,簡單的生活,遠離了都市喧囂,遠離了俗世紛擾,處處溫情如畫,滿目詩意當歌,此情此景,還真是讓自幼坎坷多難、常為衣食溫飽而疲於奔命的卓飛倍感田園之樂,倍感親情溫馨,若不是卓飛清清楚楚地知道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里,眼前這一切的美景、一切的詩意,最終都將被蒙古人的鐵蹄踐踏得粉碎的話,那他說不定還真的會因此而放下全部的雄心壯志,生出一絲歸隱於田園的念頭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