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臨江文會
終於有人上台了,即將進入昏睡狀態的卓飛見狀立刻便恢復了精神頭,向台上望去,仔細地打量著這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光看衣著,就知道這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而且還是很紈絝的那種公子哥,你看他雙眼浮腫,臉色蒼白,身材偏瘦,腳下虛軟,嘿,這小子明顯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嘛!
這種人居然也能跑出來論時策?卓飛很無語,不過他倒也好奇,很想聽聽這種紈絝廢柴能說出些啥新鮮玩意來。
「不才鄭文貴,此番登台只為拋磚引玉而來,若有不當之處,還望諸位兄台見諒!」台上的紈絝公子笑眯眯地抱拳說道。
卓飛暗自點頭,心道:這位姓鄭公子哥的開場白倒也算是謙遜得體,比起那些只懂得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富家子們可要強的多了。
然而卓飛的念頭還沒轉完,台上的紈絝公子就立刻現出了原形,只見他一面色眯眯地盯著趙清凝,一面說道:「趙小姐才貌俱佳,且憂心國事,令人欽佩不已!鄭某不才,本欲藏拙,奈何竟至冷場,又因不忍見佳人虛待,只好逞強獻上幾分淺見,不求絕艷,唯冀博一笑爾。」
嗡~~~~
台下的士子們一陣鼓噪,責罵者有之,鬨笑者有之,不屑者有之…….
卓飛啞口無語,心道:見過臉皮厚的,還真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大庭廣眾之下,就敢直訴愛慕,還說什麼「冀博一笑爾」,合著你上台就是專門來逗美人樂子的呀!嘿,這人真是來辯論時策的么?我怎麼看著像是存心來搗亂的哇!
「鄭公子著人先鞭,甘作引玉之磚,實屬難得。而知州大人亦有開言路、納俊賢之美意,故今日這臨江樓便是不諱之門,公子盡可昌言無忌,清凝靜聆高見。」
趙清凝的一番回話讓卓飛聽得暗自點頭,心道:這幾句話說得很有水平嘛,無喜無怒,斯文得體,既避開了鄭公子的輕薄之語,還不至於得罪人,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才女啊!
果然,鄭公子聽到趙清凝的回話后,更是得意忘形,自以為已經引起了美人兒的注意。於是,他先施了一禮,然後一擺衣袍,傲立於舞台正中,朗聲說道:「帝都陷落,先皇受辱,神州萬民同恥。而陳相於倉猝之際,赤膽忠心,終保得官家血脈,又擁而為帝,樹我中原正統,此實為幸甚!
今大義即明,廟堂之上自有賢相謀算,各路州府亦有良臣衛守,四海義士竟起勤王,天下俊彥一心同歸,如火燎原……哼,大勢所趨,區區韃虜蠻夷,吾輩又何懼之有?
鄭某不才,卻也明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之理。先賢孔聖在定鼎台答始皇曰:以威力霸道臨天下者,雖強甲兵,終必失之;以仁義王道臨天下者,雖棄干戈,終必得之。始皇不從德音,秦僅二世即亡。
蒙元韃虜,蠻夷爾,逞一時勇力,背盟棄義,而我朝於猝不及防之下,終致大敗,失卻先機……然,先賢警世之言在耳,九鼎,非大義者不能取之,想我大宋天朝澤被四海,仁義王師無所不在,區區一時蒙辱,何以憂哉?大義在握,自是民心所向,而蒙元殘虐不仁,只識蠻橫手段,又何以長久?
今有陳相運籌帷幄阻敵於前,文帥整軍蓄力於後,而本州亦有視民如子的廉泉父母,不但能廣開言路、從善若流,更是一心為國納士招賢、拔犀擢象……呵呵,再說官家雖年幼遭劫,卻得天佑,晟睿偉誠,日後必為一代聖主。既然君聖臣賢,廟堂清明,又何患宇內不靖哉?」
鄭公子慷慨激昂一番之後,頓了頓,又淡淡地說道:「古來異族多處荒遠僻陋之地,不通教化,不事生產,故無以為生,常食不果腹,一遇天災,則唯依劫掠求存;而我朝沃土無數,錢穀滿倉,雖然德望遍布四海,直令萬邦臣服,然,終不免引得飢狼窺伺,行那以怨報德之舉,卻也令人徒呼奈何也……
觀如今韃虜兵鋒止步江南已有數月,逡巡不前,想必是畏懼於我朝的仁義王師,已經心萌退意了吧!依吾之淺見,此刻當挾雷霆之威逼壓,且輔以王道教化矣!我朝富庶,於那陳兵禦敵之際施些米糧,以裹飢狼之空腹,贈其存活之本。使之既畏我天朝國威,亦感我天朝德義,剛柔並濟之下,想必那韃虜蠻夷定能知愧而自退也……
哎,吾大宋本是泱泱天朝上國,仁布四海,當有容乃大,矜貧救厄;又何必自掉身價,妄動刀兵,以暴制暴,與這些化外饑民去斤斤計較呢。
呵呵,鄭某尺澤之鯢,才薄智淺,一番拙見,言盡於此,卻不知諸位俊賢以為然否?」
…………….
卓飛耐心地聽完了這個紈絝公子對時策的見解之後,真是恨不得立刻便衝上台去揪住他痛扁上一頓。好么,這個姓鄭的傢伙,前面幾句話倒說的還算是似模似樣,可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又開始大拍當朝重臣和知州大人的馬屁,真是肉麻之極!而這些倒也罷了,畢竟人家討好巴結當權者那也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在著想嘛。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提出一條居然是想要賠款求和的時策來!!
說什麼「挾雷霆之威…王道教化…知愧而自退……」這些簡直就是在扯淡嘛!是十足十的亡國謬論,要是蒙元韃虜能讓你用些許錢糧便打發走人的話,那還真是太陽從西面出來了啊!
卓飛氣憤難耐,本欲登台反唇相譏,但是轉念間又想到自己今天是來低調做人的,萬萬不可張揚,以免招來場中酸儒們的圍攻,到時一個不小心再被人家搞到自己黔驢技窮,身敗名裂,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嘛!
想到厲害處,卓飛暗自警醒,只好壓制住心中想要吶喊怒罵的衝動,腹誹到:這廝如此的一副賣國嘴臉,自然會有人去收拾他,我又何必強出頭,徒引來旁人的注意呢。
……………
「胡言亂語,當真是胡言亂語也!」
卓飛一愣,回頭望去,只見一向斯文識禮的小徒弟吳天,此刻愣是把他自己那張原本蒼白的小臉給憋得通紅,顯然不忿至極,看上去隨時都有暴走的可能。
「天兒,稍安勿躁,此間有識之士何其之多,自有人駁斥其之謬論,咱們今日只管看著就夠了。」卓飛淡淡地低聲叮囑到。
恩師的話還是很有作用的,吳天忍住怒火,慢慢地恢復了平靜,恭敬地答應一聲,也就不在言語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卓飛本以為會出現地那種萬人聲討的場面,卻並沒有如願出現。一眼望去,全場幾百號人多數在低聲私語,或是在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表情不一……唯有那位鄭公子還是很騷包地站在舞台正中洋洋自得,貌似也有幾個人看不慣他的張狂,露出不屑的神色,但卻也沒有一個人走上台去駁斥於他,甚至就連個起鬨的人都沒有。
世人竟麻木至此!這令卓飛好不失望,同時暗自安慰自己到:莫非在座的人都是和我一個想法,想要刻意低調么?否則的話,怎麼會連這麼扯淡的賣國之論都沒有人站起來反駁呢?
而就在卓飛迷茫之際,卻忽然聽到右面有人說道:「鄭公子的見解的確不凡,兵者,兇器也,聖人所鄙之……依老夫看來,對於那些不通教化的蠻夷,還是當以德教為主的好。若是我朝也恃強凌弱,驅兵逐狼,則難免生靈塗炭,此舉又與彼蠻夷何異爾?」
如此謬論!直令卓飛差點沒出溜到坐墊下面去,同時心中好奇難耐,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在附和著台上的鄭大國賊。於是他便鼓足了勇氣向右方望去,只見方才出言的是和自己隔了兩個座位的一位老者,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看上去倒是很有學問的一副模樣,頗似後世的那些磚家叫獸,只可惜這年頭還沒有眼鏡誕生,否則定會更加地神似。
老不死的在禍國殃民!
卓飛先在心中暗罵了一句,接著又想到:算了,看他那把歲數,估計老天爺很快就會幫祖國人民來收他了,我又何必代老天爺出頭去找他的麻煩呢?到時一個弄不好,再把他給活活氣死了,那豈不是要惹禍上身么。
「苟老言之成理,先賢亦曾說過有教無類,那蒙古人雖為蠻夷,又暴虐成性,但歸根結底,恐怕還是因為其不通教化之故啊!我朝以文治國,弘仁義王道,自不當與其一般見識才對。」說話的又是一個坐在貴賓席上,貌似德高望重的老不死。
苟老?我看是老狗吧!哼~~
卓飛微哼一聲,心中升起一種無力的感覺,因為他發現全場大部分的士子文人,似乎都對這兩個老東西之所言,抱著一副很是深以為然的模樣兒。
「善哉,善哉!」一聲唱諾引起了全場人的注意。
卓飛運足目力搜索,發現對面靠後的坐席之上站起了一個光頭和尚,而且此和尚並不因為場中諸人望向他的訝異目光而畏縮,反倒是腆起他自己的彌陀肚,猛甩著他的寬大袍袖,頗有氣勢地快步向著舞台走來。
「鄭公子有禮了,諸位施主有禮了。」大和尚來到台上之後,先給全場人施了一個佛禮,然後又朗聲說道:「我佛有云:諸餘罪中,殺業最重;諸功德中,放生第一。善哉,善哉,諸位施主能心存善念,以德報怨,可謂是暗合佛心也。
我佛慈悲,旨在普渡眾生往西天極樂,視天下生靈等同。唉,那蒙人雖嫌戾氣過重,然其卻是因飢欲所迫,不得不謀活矣……
想那摩訶薩埵捨身飼虎,薩波達王割肉喂鷹,善惡報應,自有輪迴。佛甘施己身終成佛;我朝施以米糧,解惡鄰飢欲,以德報怨,以德服人,此方為王道啊!」
「好!」和尚的話音剛落,台下便叫好聲四起,這下卓飛徹底是傻眼了,不過他也終於搞明白大宋朝為啥會亡國了!
奶奶的,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一個傻和尚亂七八糟的瞎扯一通,居然能得到場中絕大多數人的熱烈響應!
若只是市井無知小民那倒也罷了,但在座的這些文人士子們那都算是這個時代的精英啊!按理說他們應該比普通百姓更加有見識、有思想才對嘛!
然而,就是這些所謂的精英,在國難當頭之際卻是如此反應,如此態度!難道他們就不知道蒙古人暴虐成性,殺人不眨眼嗎?難道他們就不知道無論是王道還是佛道,在那幫畜生的眼裡都是那麼的可笑嗎?
卓飛猛地甩了甩自己快要暈掉腦袋,再仔細地看了看全場文人士子,發現其中倒是也有幾個人默然不語,在微微搖首,但恐怕是自覺人微言輕,所以也沒人敢站出來唱一下反調。
「恩師,這些人真是愚蠢透頂!那個和尚妖言惑眾更是可惡之極!恩師,您老人家要不要…….」深受恩師耳濡目染的吳天,如今頗有拯救天下捨我其誰的偉大抱負,而此刻場中的情景他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於是便把他自己的小腦袋湊到卓飛的耳邊,用一種鼓惑的口吻試探著。
卓飛回頭一看,只見自己的三個徒兒,一個個都把臉憋得通紅,正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想必他們都是希望自己挺身而出,將這種荒謬的論調駁斥一番吧。
卓飛嘆了一口氣,搖頭說道:「為師本有此意,然爾在座諸人之中,清醒者寥寥無幾;而余者皆形同槁木,愚昧至極,吾又何苦與其做那口舌之爭呢?罷了,今日為師不想引人注目,爾等亦休得鼓噪,靜觀便是。」
…….
「好!適才苟老與何老的點評,本官深以為然,而鄭公子胸內有乾坤,見解精闢獨到,實令人激賞也!
本官今日與會就是要為國攬士覓賢,嗯,不知公子可願屈就,來州衙暫任書吏一職?」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梅州城的最高行政長官張知州張大人。
台上的鄭公子聞言大喜過望,叩頭便拜,溢美之詞不絕於口,奴顏盡顯,完全沒有一絲文人的風骨,簡直是令人作嘔。
張知州似乎很滿意鄭公子的進取心,沖著對方頜首微笑之後,又接著問道。「至於台上的這位大師,以佛法證王道,更是令本官茅塞頓開,卻不知大師法號為何?又在那座寺院里參禪呢?」
台上的和尚微微一笑,故作高深地說道:「貧僧法號本痴,遍游天下二十餘載,只為求佛法真義,所以並無掛單的寺院。」
卓飛暗自腹誹:奶奶的,原來這傢伙是個無牌無照的狗頭和尚,難怪會在這裡隨心所欲地大放厥詞啊!再看看他這法號,本痴,合著你原本就是一個傻子啊!就這樣兒的還敢說自己遍游天下二十載,哼,走了二十年都還沒累死你,奶奶的,你真以為你自己是輛賓士么?
可惜張知州並不像卓飛這麼想,只見他反倒是肅然起敬,懇切地說道:「大師果是高人矣!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及行萬里路,大師游遍天下,難怪會見識不凡,且不知大師可願在梅州城多住上幾日,也好再多點化一下張某呢?」
聽到張知州的誠意邀請,本痴和尚倒是沒像鄭公子那般欣喜若狂,而是先思索了一下,這才沉吟著說道:「好吧,貧僧本想要泛舟南海,看看是否能尋得觀世音菩薩以印證佛法,但既然張施主誠心向佛,貧僧自然也不能遇有緣人而不度……嗯,一切因果皆是緣,想來菩薩也不會因此而怪罪於我吧。」
張知州登時大喜,連忙出言將那本痴和尚請到自己的身邊落座,態度恭敬之極。
卓飛這下子可算是徹底地死心了,你看連執掌一州的父母官都是如此地愚昧昏聵,那這大宋朝若還不完蛋的話,才當真的是出奇了呢。
眾人皆醉,唯吾獨醒,這場中竟無一人明白事理兒么……?
咦?
卓飛忽然心中一動,忙探出頭向趙清凝望去,只見她雖然以黑紗蒙面,讓人難以看清她的表情,但卓飛還是能從佳人緊鎖的眉頭看出對方此刻的心情來。
卓飛暗想:嘿嘿,看來趙清凝這丫頭,也沒想到今天會是這麼個局面吧?本來開文會是為了商討救國之策,沒想到才剛開了一小會兒,卻已經變成賣國大會了!
才女啊才女,上次我說你好高騖遠,不懂得腳踏實地,你還不太服氣。
嘿嘿,這下子你可看明白了吧,指望這些被四書五經教壞了腦殼的文人士子們來救國,那不是在痴人說夢么?
…………
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有了鄭公子做榜樣,再加上知州大人已定下了基調,足以令全場的文人士子們的精神振奮起來,於是紛紛登台獻策,一時間,你方唱罷我登場,各個都說的是慷慨激昂,吐沫橫飛,可惜卻沒一句話是對時局有用處的,而是全都在費盡心思、拐彎抹角地討好知州大人,真可謂阿諛如潮、馬屁漫天,讓卓飛很是有點兒毛骨悚然的感覺。
因為拂袖而去實在是太過於顯眼,所以卓飛只好開始閉目養神,以免自己因這些所謂才子文人們百出的醜態,而忍不住地將肚子裡面的食物全都嘔吐出來。
可是就在他即將進入忘我的境界之時,忽然聽到台上有人說道:「……這位兄台,曲某不才,只想問上一句,若是我朝以米糧填飽了韃虜的飢腹之後,其仍不肯退回塞外的話,那又當如何是好?」
咦?
卓飛聞言后猛張雙目,兩道精光隨即電射而出,迅速鎖定了台上那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傢伙,只見對方近三十歲的模樣兒,面闊鼻直,身材修長,一襲墨綠色的長衫,手中握著一把竹骨摺扇,腰中還懸了塊翠綠地玉佩,看上去倒也有幾分貴氣。
這人不錯,貌似比較靠譜兒!
卓飛只望了一眼就給對方下了個八字評語,不為別的,就為模樣看著順眼,說話也聽著順耳而已。
「這……蒙古人雖然暴戾,但想其受我天朝王道感召之後,必能悔過自新,自退江北去矣,兄台又何必杞人憂天呢?」那位被人質問的公子哥自圓其說道。
「非也,非也。」曲姓公子搖搖頭說道:「想我天朝亦曾聯蒙滅金,然金亡之後,蒙元韃虜竟背信棄義,揮軍南下,與我朝操戈相向,終致我朝帝都陷落,天子被擄,嗚呼哀哉,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又豈會為區區米糧而自退江北哉?」
曲姓公子說到此處,又沖著傍在張知州身後的鄭公子說道:「示敵以弱,且資敵糧餉,鄭公子之妙策,曲某實不敢苟同也!若真依爾之言行事,哼,恐怕立刻就會招致亡國了吧!」
「爾……!」
志得意滿的鄭公子哥突然被人搶白譏嘲,登時大感憤怒,正欲辯駁反罵,卻聽到自己身後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道:「那不知曲公子又有何退敵高見呢?」
「這……唉,曲某學藝不精,雖日夜憂思,然可惜並未能夠覓得救國良法,甚感汗顏。」曲姓公子一臉的懊喪惆悵。
「哦。如此說來,曲公子便是在放言空論了!」陰陽怪氣的聲音毫不留情地給曲公子下了定論。
兩句話就將曲姓公子逼入死地,此人看事清楚,切入問題極准,才智實不得小覷也!
卓飛大訝,忙循聲望去,發現說話之人原來是坐在張知州身後的一個面相陰鬱地中年文士,長相很不合卓飛的眼緣,令卓飛禁不住地暗罵道:這傢伙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只是不知他和那個昏聵地張知州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哼,空言若是有用,那蒙古韃虜也過不了江了吧?胸無驅敵之策,居然還敢走上台來獻醜!」台上那位本來被曲姓公子問到啞口無言的傢伙,見有人支持自己,登時來了精神,連忙借勢反唇相譏起來。
「這……」曲姓公子很是尷尬,卻又無言反駁,話說他本來是憑著一腔義憤走上台來駁斥這種屈辱求和的賣國論調的,誰想到卻會落得如此窘迫的境地。
………
「恩師,這位曲公子就是上次在門口求見您老人家的領頭之人,自稱是嶺南文會的主事。」吳天湊到卓飛耳邊悄悄地說道。
「哦,還有這事兒?那倒是巧得很。嗯,這人也算是個明白人,可惜了。」卓飛微微點頭說道。
………..
「不識大勢,驅敵無策,徒逞口舌之利,於事何益?曲公子身為嶺南文會的主事之人,竟然只會放言空論,惹人恥笑,莫非你們文會的風氣竟是如此地不堪么?」陰陽怪氣的聲音再次響起,聽的卓飛好不舒服。
台上的曲姓公子更是雙目赤紅地盯著對方,咬牙切齒地說道:「曲某想不出驅敵之策,自認無能,但請張公子口下積德,莫要辱及嶺南文會,哼,即使本文會再不堪,但也決不會出賣國賊子!」
「放肆!今日梅州俊賢聚首一堂,就是為了謀策驅敵,既然你沒有妙策,這便下去吧!哼……」卓飛一看,原來是知州大人發怒了,唉,要說這個曲公子,說點啥不好,偏提起賣國賊,你這不是當著和尚面罵禿驢么!現在可好了,觸動了知州大人的逆鱗,也不知該如何收場。
「知州大人與在座諸公明鑒,今日曲某冒昧登台,只是想點醒諸位罷了。蒙元韃虜亡我大宋之心昭然若揭,我朝非死戰則不能退敵也!
觀眼下戰局糜爛,吾輩自當獻策滅敵,卻萬不能獻策資敵啊!」曲公子越說越激動,最後幾句甚至是用吼出來的。
「混賬!曲正,莫要以為自己是城西曲家的嫡子,本官就不敢治你的不敬之罪了!你且說個明白,何為資敵?何為賣國?莫非對敵之際施以王道教化就是怯戰不成?想你也是個熟讀聖賢書之人,難道將聖賢的教誨都忘記了不成!?再者說了,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正道!戰,則鋒芒相向,無論勝敗,皆是生靈塗炭之局,又豈合王道乎?
哼,本官今日是為求策而來,冀得一驅敵良策,再獻於陳相定奪。若僅是魯莽行事,唯求舍死一戰,那又何須開此文會論策哉!」 張知州惱羞成怒,也不再顧忌身為父母官的形象了,指著台上曲公子的鼻子,狠狠地將對方訓斥了一番。
曲公子把臉漲得通紅,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暴怒中的知州大人,忽然狠狠地將手中的摺扇摔在地上,一甩衣袖,含憤而去,竟是一句話都沒留下來。
「恩師…….」吳天忍不住又喚了聲,在這種時候也只有恩師他老人家才能力挽狂瀾了呀!
卓飛聽到小徒的呼喚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卓飛頭也不回,淡淡地說道:「空有報國之心無用,義憤滿腔也不過是徒惹人譏嘲罷了,此地人心皆已昏死,廢再多的唇舌也只是對牛彈琴,又何苦來哉?」
吳天聽到恩師這麼說,不免很是有些失望,但也覺得恩師所言有幾分道理,和這些迂腐怕死的文人們實在是沒什麼好爭論的啊。
卓飛剛說完,忽生感應,忙扭頭往右手邊望去,發現旁邊那個座位上的老者,此刻正望著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而坐在卓飛上席的老者,見卓飛望過來,登時報以一個和善的微笑,一點也不為他自己偷窺別人被發現了而感到尷尬。
卓飛也只好對他笑了笑,暗中警醒,自己是來低調的,千萬別引人注意才好,嗯,看來說話要小聲點,以防隔牆有耳,禍從口出!
…………….
「讓開,讓開,統統讓開!」臨江樓的大門口忽然響起一陣喧囂。
卓飛抬眼望去,只見遠處的大門口,湧進來好幾個護衛打扮的人,而這些傢伙一入樓內,便迅速分開人群,擴出一條通道來。隨後,門口處又出現了三位公子哥,只見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公子哥昂藏七尺、器宇軒昂,腰間還懸挂了一把珠光寶氣的長劍,他一邊走還一邊沖著貴賓席叫囂道:「蒙元韃虜,犯我天顏,鐵蹄過處,屍橫遍野,天子被擄,黎民受戮,此仇不共戴天!本少俠聽說這裡居然還有人在大放厥詞,準備以米糧資敵,莫非是蒙元韃虜派來的細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