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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空穴來風

  廣南東路已經實行軍治,是要宵禁的,所以當夜色襲來之後,第一天的販售工作終於落下了帷幕,無數站了一天卻未能買到彩票的百姓,在士卒的驅趕下,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先打道回府,然後再躲在被窩裡祈禱憧憬著自己明天也能像今日中獎的那些幸運兒般獲得天神的眷顧。


  「算出來沒有!再去給我問問!」


  馬大侯爺與一眾官員卻不受宵禁令的限制,此刻十幾個排得上號的官兒都聚集在侯府熱切地等待著統計結果,卓飛雖不是官兒,卻勝似官兒,自然也在其中。


  咚咚咚,一陣急促地腳步聲響起,一個帳房模樣兒的老頭捧著厚厚地一摞紙張,奔入大堂,喘著粗氣,朗聲道:「回稟侯爺,算……算出來了……」


  「多少?一共是多少?」馬大侯爺迫切地喝問,不光是他,全場官員皆虎視眈眈地盯著這位師爺,就連卓飛也頓時緊張了起來。


  賬房先生顯然很少當著這麼多大官的面兒說話,於是難免有些緊張,只聽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回稟侯…侯爺,今日共有八萬兩千三百二十六人購買彩票,共售出二百壹拾五萬八千七百注,合計為紋銀四十三萬一千七百四十兩。」


  嘶~~~

  滿大廳的人皆倒吸一口涼氣,乖乖地,一日便攬了四十三萬兩銀子,這……這也太厲害了吧!

  卓飛卻沒其他人那麼驚訝,暗自合計了合計,這數字倒也和他所預想的差不多,八萬多人購買了兩百多萬注,平均下來,一個人差不多是買了二十幾注,這也合理,畢竟窮人不少,不可能每人都買滿五十注的。


  看著滿大廳的官兒目瞪口呆的模樣,卓飛心中不屑,又對著那名賬房先生問道:「那今日合共被抽走了多少獎項?」


  馬大侯爺一聽,回過神來,也連聲追問道:「對,對,今日一共花費了多少,算出來沒有?」


  賬房先生見侯爺發問,連忙恭敬地答道:「回稟侯爺,算出來了,今日三等獎共計抽走一千二百一十七注,二等獎二十八注,一等獎兩注,特獎還未被人抽走,共摺合紋銀七千兩百三十四兩,再加上搭建高台會場等等一應費用,約莫支出了八千兩左右。」


  賬房先生的彙報算是很詳細的了,而滿大廳的官兒們聽完之後則更是傻眼了,心中紛紛驚呼道:奶奶的,賺了四十三萬,才八千兩的本錢,這還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啊!嗚嗚嗚,為啥咱自己以前就沒想到過還可以這樣來摟錢呢?這是為什麼呢?


  包括馬大侯爺在內,所有人的目光最後都匯聚在卓飛的身上,心說你看這個正在笑嘻嘻地掏指甲的白衣卓公子,完全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憊懶模樣,可人家隨便出個主意便能豐收至此!這……唉,此子真是大才啊!不,真是大賢啊!不,此子簡直就是個活生生地聚寶盆嘛!

  「恭喜侯爺,賀喜侯爺!侯爺高明,僅一日時間便籌得幾十萬兩軍費,此真乃可喜可賀之事!想必官家與朝堂上的諸位大人得知此事之後,也定是心中愉悅不已的。」孫通判第一個跳出來大拍馬侯爺的馬屁,雖有獻媚之嫌,但卻也說的合情合理,引得在場的官兒紛紛附和。


  張知州被人搶了先,心中不爽,但他還是緊隨其後,繼續拍到:「侯爺於此國難之際,行良策,施仁政,為國分憂,為官家分憂,實為天下臣工之楷模!下官斷言,此事一旦流傳開來之後,必為各路州府所仿效,而侯爺作為開先河的第一人,也必定會留名青史,為後世所景仰啊!」


  又是一片阿諛之聲響起,馬大侯爺高坐主位,心中那個痛快就別提了。正所謂飲水思源,馬大侯爺感激地向卓飛望去,心中一時間頗為感慨……


  唉,好在那日自己忍辱負重,不計顏面地將這小猴崽子給追了回來,否則又哪有今日這等好事啊!值,就憑這彩票一策,那以前的委屈就全都值當了!嘿嘿,看來這個小猴崽子還真是老夫的貴人啊!哈哈哈啊哈……!

  馬大侯爺想明白了心事,登時大笑不止,看那架勢,卓飛還真有點兒怕他老人家直接給笑背過氣去。


  還好,馬大侯爺笑了一陣之後便恢復了正常,只見他收住笑容,大步流星地走到卓飛面前,抱拳躬身,竟又行了一個大禮,且同時言道:「賢弟之才,堪比聖賢!愚兄今生能得賢弟之助,多半是因天神憐我對大宋的耿耿忠心,這才派來賢弟來此指點於我的啊!


  而如今軍費籌集有望,那想必我朝定能重整旗鼓……此實乃天之大幸,國之大幸,萬民之大幸啊……!賢弟請再受愚兄一拜,愚兄代廣南東路的父老鄉親,在此叩謝賢弟的大恩了!」


  說完,馬大侯爺作勢便又要拜倒,卓飛慌忙將其扶住,也頗為情真意切地說道:「大哥何須如此!你我皆是為國分憂,為天下黎民免遭韃虜蹂躪而儘力罷了,此乃炎黃子孫之責,又何謝之有?大哥快快請起,莫要折煞小弟了……」


  好一幕兄友弟恭的美好畫面,觀者無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總之,皆紛紛掩目拭淚,感動不已。


  而那一老一少兩兄弟又擁抱著互相安慰了半響,方才作罷。


  馬大侯爺走回主位,忽然冷不丁的說道:「使司衙門初建,百廢待興,亟需招募賢才任事,賢弟大才,世人皆知,想必亦是獨具慧眼,卻不知可否為愚兄薦舉幾位賢才,先來使司衙門試煉一番,若當真堪用的話,愚兄再向官家舉薦為官,可好?」


  卓飛聞弦歌知雅意,登時明白侯爺這是要借著這個機會滿足自己的要求,再通過這些官兒的口,將此事宣揚出去了。


  於是,卓飛面露難色,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承蒙侯爺信任,然小弟入梅城未久,與本城才俊交遊甚少,倒是不敢妄下斷語。


  不過嘛,孫通判的三公子曾與小弟因齟齬小事而爭執,但是說實話,小弟對於孫三公子的才學還是欽佩萬分的,卻不知侯爺能否將其破格擢用呢?」


  除了馬大侯爺與孫通判這兩人心知肚明外,其餘眾人聽到卓飛竟然舉薦孫三公子之後皆大感意外。因為自從卓飛名動梅城以後,就他和孫三公子在青樓爭風吃醋的那點破事兒,早已經傳的是家喻戶曉,衍生出了無數個版本了!


  雖說在馬大侯爺跪門賠罪的那一日,大家都看見了孫三公子當面向卓飛賠罪認慫,而卓飛也很大度地原諒了對方,但是,像這種化干戈為玉帛、以德報怨事情,當真是這位連侯爺都往死里刁難的卓飛卓公子所干出來的么!

  張知州要比旁人更加清楚孫三公子和卓飛的那點仇怨,所以他聞言之後也是大為驚奇,忍不住暗自思量到:這……這卓公子啥時候起竟變得如此的雅量恢宏了!怪哉,怪哉也!嗯,話說事有反常即為妖,看樣子孫家父子這兩日沒少在卓公子身上下功夫吧……不妙,我可不能落後孫家父子太多,看來給卓公子準備的那份謝禮還是應當早些送去才好!


  不管眾官兒如何去想,馬大侯爺聞言后卻是眉毛一抬,大笑到:「孫大人,沒想到你家還藏有如此麒麟兒啊!哈哈,然其為何只是枯坐家中,蹉跎年華,卻不思報國呢?」


  孫通判很感動,知道侯爺和卓公子如此做作,那是為了給擢用自己兒子做鋪墊,也就是走個形式,以此來堵旁人之口罷了。


  卓公子真是大好人吶!你看他為了讓三郎能夠光明正大的步入官場,竟把一切都先考慮到了,為此甚至還不惜拉來侯爺一起演戲,力求名正言順……嘖嘖,也就是卓公子才有這份能耐,否則侯爺又怎麼可能賣我這個面子呢!


  孫通判一邊在心中對卓飛感恩戴德,一邊故作苦笑著答道:「回稟侯爺,犬子自幼好學,亦知禮明理,然因其母嬌縱過甚,缺乏琢磨,以至於頗有狂生之態,實不敢當侯爺與卓公子的誇獎。


  唉,古來天下父母心,既然今日卓公子以德報怨薦舉犬子,那下官也只好厚著老臉懇請侯爺給小犬一個歷練的機會,免其蹉跎自誤啊!」


  卓飛暗豎大拇指,贊道:看看,這當久了官兒的人就是不同,看看人家這話說的漂亮,面面俱到,還顯得謙虛低調,表面上是在貶低自家兒子,實際上卻是肯定了自家兒子好學且明禮,高,實在是高,看來在這方面本公子還要向這老頭兒好好地學習學習才是。


  馬大侯爺聞言,也是爽朗一笑,道:「哈哈,孫大人實在是過謙了,既然連卓公子都讚揚令郎的才學,那令郎的才學毋庸置疑,想必定是極好的了。再說了,年輕人血氣方剛,狂妄一些自是難免,想老夫當年又何其不是如此呢!也罷,便讓令郎來使司衙門暫作個觀察好了,先行歷練,若是職事辦得妥當,老夫定會向官家薦舉,如此可好?」


  「好!多謝侯爺,侯爺大恩,下官先代小犬叩謝了!」說完,孫通判對著馬大侯爺虔誠地行了個大禮,而馬大侯爺也笑吟吟地消受了不提。


  卓飛見二人的對手戲已演完,便又說道:「侯爺,小弟聞城西曲家有嫡子曲正,而立之年,德才兼備,在本地頗有文名,更難得的是一身正氣,對我朝赤膽忠肝,只是因連年戰亂,以至於報國無門矣!如今正值用人之際,卻不知侯爺可否召其助力。」


  眾人聞言,又是心神一動,心道:若說孫三便也罷了,畢竟人家有個好老爹,可這個曲正又是何方人物?城西曲家也不過是本地豪紳而已,其祖上並未出過什麼大人物,更遑論本朝了!

  不過既然卓公子能將曲家人舉薦給侯爺,那想必曲家定和卓公子多少有些什麼淵源吧……嗯,無論如何,這狀況還是要記在心上,省得萬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自己還不知道吶!

  張知州卻是對城西曲家知之甚詳,心中暗呼到:曲家小兒不知又是何時與這位卓公子攀上了關係!沒想到,沒想到啊,往日看曲正那小子一副不知轉圜,略顯懦弱的模樣,未成想他竟然也知道去走通卓公子的路子,嘿,你還真別說,他這份眼光倒是夠歹毒的……


  各有所思,而馬大侯爺卻是興奮地一拍大腿,說道:「賢弟果然是慧眼獨具,曲家那個小兒我也見過,不錯,不錯,很是有些風骨。也虧得賢弟今日提醒我,愚兄最近事忙,差點便把這個後生俊彥給忘記了。」


  眾人看著一老一少兩個傢伙演戲,便知道曲家小子這下總算是熬出頭了,能讓侯爺看重的人,日後定是前途無量的啊!

  各人皆艷羨不已,然而這還不算完,只聽馬大侯爺又接著說道:「不知賢弟可還有英才薦舉,千萬莫藏私,且儘管道來,這為國分憂之舉為兄可不會嫌多啊!哈哈哈……!」


  卓飛也笑了笑,淡淡地說道:「侯爺英明,只是小弟來梅城未久,交遊甚少,若來日再遇賢才的話,定將其薦於侯爺駕前。」


  馬大侯爺一臉惋惜的模樣,說道:「哦,那倒也是,好吧,來日賢弟若再遇良才的話,定要告知愚兄,愚兄一定破格擢用。」


  馬大侯爺說完,頓了頓,又看了看面前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官兒,說道:「嗯,使司衙門籌建,雜事頗多,諸位大人若能薦舉幾位賢才來為老夫分憂,那也是極好的,呵呵,若有合適的人選,老夫一併酌情……酌情試用便是!」


  馬大侯爺重重地突出了『酌情』這兩個字,引來在場官員和將軍紛紛在心中怒罵到:老傢伙,我說你這也太偏心了點兒吧?卓公子薦舉的人你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可到了咱們這兒你就要酌情試用了!這還不算,可你還非要把『酌情』這兩個字說的那麼地重,就好像生怕誰聽不懂似的!哼哼,欲蓋彌彰,這分明就是怕咱們議論你任用私人,想用這話先堵住我們的嘴嘛!


  眾人心中不滿,但畢竟大家都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了,又豈會當面戳穿,反倒是一個個樂呵呵地表示多謝侯爺的美意,只可惜自己卻並未發現什麼後生俊彥,不敢隨意薦舉,以免誤國誤民。


  卓飛將眾人的表演一一看在心裡,甚感好笑,接著又轉移話題,說道:「侯爺,小弟還有一個建議,請侯爺與諸位大人蔘詳。」


  馬大侯爺聞言,立刻正色到:「唔,賢弟的建議向來都是好的,還請賢弟儘管明言,無須顧忌。」


  卓飛點了點頭,忽然朗聲說道:「韃虜肆虐,天下蒼生遭劫,吾皇為重振我大宋國威,定都福建,與韃虜相抗。


  而如今侯爺受皇命暫統廣南東路軍政,籌建經略安撫使司衙門,本當重整兵馬,積極備戰,莫負皇恩才是。」


  馬大侯爺點點頭,說道:「不錯,理該如此。」


  卓飛見諸人皆點頭贊同,便又接著說道:「小弟聞知,我梅城的士卒將官因數月未發餉銀,早已是捉襟見肘,且家中又多有妻兒老小嗷嗷待哺,著實可憐。唉,這生計不保,安得戰力?正因如此,小弟逾越,敢情侯爺於今日販售所得之中先行撥付積欠之銀,以免將士寒心!」


  「好!」馬大侯爺一拍大腿說道:「賢弟所慮甚是,如此大事,愚兄竟一時之間還未思及,嗯,便依賢弟的意思,明日便將積欠的餉銀盡數下發。」


  卓飛點點頭,抱拳謝過,又說道:「侯爺有所不知,往日餉銀下發,皆層層剝扣,待落入士卒囊內之時,已十去四五,久而久之,士卒必會心生怨恨。而如今外敵強勁,我朝正當萬眾一心,士卒效死之際,此弊若不去,則恐生禍患也!」


  卓飛此言一出,登時滿場動容,須知,剋扣軍餉,虛報兵額,凡此種種,在大宋朝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了。而朝廷對此弊端,那也不是沒整頓過,可惜,因牽扯的利益面太大,所以很難打壓下這股風氣。而且,誰負責執行查貪,誰很快就會被別人搞死,輕則架空,重則擼官,再重者身死家破,如此數次之後,以至於再無人願意出頭除弊了。


  馬大侯爺對於這些不是不清楚,而卓飛的話也不是危言聳聽,但他實在就不明白,為何卓飛剛和自己說了眼下情勢危急,不宜大動,這會兒卻又抖出這個最難根治的弊病來……


  張知州也是暗自疑惑,心說這位卓公子雖然年輕,但行事一向是謀定而後動,老成持重,按理說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自攬麻煩上身啊!話說你也不想想,軍伍里的那些老丘八們全在靠著吃空餉來過日子,這下被你一整治,那還不得各個都找你來拚命啊!嘿嘿,若只是陰奉陽違那還算是好的,就怕有人藉機生事,煽動無知士卒嘩變啊!

  嗯,雖說這些全與本官無干,但我該不該提醒一下卓公子,賣給他個人情呢?


  張知州的心思幾乎代表了在場全部文官的心思,而至於那些武將,則更為直接,一個個都是兩眼冒火地死盯著卓飛,看那架勢,若不是顧忌馬大侯爺的面子,說不定當場就對卓飛飽以老拳了吧!哎,這也難怪,砸人飯碗,自然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卓飛怡然不懼,先對憤怒的將軍們回報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又接著說道:「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帶兵的將校要身先士卒,衝鋒陷陣,這腦袋可是都別在褲腰帶上,實屬不易。而且將校們多半交遊甚廣,還要豢養親兵,這日常花銷頗大,若只是靠那點俸祿的話,恐怕實在是難以支撐生計……所以,小弟建議侯爺,當在廣南東路設立『養廉銀』,按將官級別每月增發俸祿,如此雙管齊下,估計將官們也不會再意氣用事了吧!唔,小弟覺得這『養廉銀』若能按照朝廷月俸的雙倍發放,便該差不多了。」


  養廉銀?這東西倒是聽著稀罕!卓飛的意思大家都聽明白了,他這是打算一邊嚴查貪墨,一邊給將官們加工資嘛!嗯,東出西入,雖然恐怕收入會大減,但總也好過一點兒沒有啊!

  眾將軍的面色稍緩,馬大侯爺也長出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法子倒也使得,雖說下面那些小兔崽子的收入或會減少一些,但總比吃空餉誤國來的要好,嘿嘿,說實話,老夫還真是不知道自己手裡到底有多少兵呀……!」


  馬大侯爺語氣轉厲,冷冷地掃過在座的幾位將軍,直嚇得幾位將軍冷汗直冒,氣焰全無。


  卓飛一笑,又接著說道:「不瞞侯爺說,小弟還有幾個賺錢的法子,來日或可讓各級將官皆入股其中,盈利之後可按比例分紅。小弟相信,一旦付諸實施之後,各級將官的收入絕對會比貪墨士卒餉銀要高出數倍的……」


  哇!這可是好事啊!原來卓公子的真正妙招兒是在這兒啊!

  銀錢叮咚,直若天籟,眾人聞聲大嘩!皆道卓公子攬錢的本事那是有目共睹了,他若說能賺錢,那還用得著去懷疑么?而且入股分紅,不違國法,拿得心安理得,莫說還要比吃空餉高出數倍,即使是一樣的多,那也很划算啊!


  武將們激動了,紛紛對著卓飛展露出他們自以為很迷人的笑臉,直把卓飛嚇得小臉煞白,有些反胃。


  再看看文官這邊,張知州不愧是人精,他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忙對著侯爺說道:「侯爺,卓公子此策大善!自古新政,堵不如疏,疏不如導。若能引導將官們另闢財路,必能有效杜絕貪墨之風啊!

  還有,下官以為卓公子所提的『養廉銀』與入股分紅二策,不但能用於行伍,亦應當在各級衙門內推行開來,此舉想必也會令大小官吏更加地潔身自好,清廉如水,這辦事效率想必也會提高不少啊!」


  張知州此言一出,在座文官登時紛紛附和,一致覺得新政大善,理當全面推廣。而武將們則紛紛暗罵這些文官貪婪,因為文官主政,向來攬錢的法子就多,可他們如今竟然還想再來分薄自己這份兒銀子,當真是好不要臉!

  文武兩派,大眼瞪著小眼,而馬大侯爺也有些猶豫了,心說,若人人有份,那得多消耗多少銀兩啊!


  卓飛看在眼裡,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大哥是又開始心疼銀子了,於是他笑言道:「知州大人舉一反三,此大善也!卓某也以為此二策確實應當全面推廣,否則侯爺恐有偏心之嫌啊!呵呵,侯爺安心,小弟既然獻出此策,那便有信心籌得所需,嗯,說實話,些許微財,若能換得我廣南東路全境治下廉如明鏡,百姓歡歌,那又算得了什麼呢!」


  馬大侯爺望著卓飛堅定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多慮了,心道:也是,咱這賢弟是誰啊,先不說他有沒有其它的能耐,而就憑彩票一事來看,那他最起碼也是個大大的聚寶盆啊!


  「哈哈,賢弟真乃人傑矣!我朝積累多年,而無力根治的弊病,卻被賢弟三言兩語便給解決了,好,甚好!便依了賢弟之策,至於具體條陳,還望賢弟費心,多做計較了。」


  卓飛笑著應了,馬大侯爺卻突然把面色一正,渾身散發出凜冽殺氣,冷冷地說道:「諸位大人稍後須將此事細細地分說與部下知道,而待來日新政施行之後,若是再被老夫發現有人敢貪墨公帑、剋扣士卒餉銀的話,那無論是誰,哼哼……皆唯有一死爾!」


  馬大侯爺冷眼掃過,不怒自威,眾將官兒先是被這道凜冽的殺氣壓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接著又紛紛拍起胸脯信誓旦旦地大作保證。


  卓飛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卻在暗笑,想道:人心貪婪,這世上恐怕根本就沒有能根治貪墨的法子,想必即便是有自己的利誘再加上侯爺的威壓,那日後還是會有人因控制不住自己的貪念而以身試法的。至於自己今日所做的努力,那也只是盡量讓人心的貪婪度降低一些罷了。


  無論如何,今天獻上的兩策已是塵埃落定了,卓飛想了想,又說道:「侯爺,本次彩票販售工作規模龐大,參與百姓眾多,以至於臨時調用了不少吏員及軍士。正所謂強將不差餓兵,所以小弟以為,有功必賞,還望侯爺能播出一部分收入來貼補這些參加了彩票販賣的吏員與軍士,以示勉勵之意。


  嗯,依小弟看,最低級的小吏與衛戍士卒,每人每日當獎以十兩紋銀,其餘人員,則按比遞增,卻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卓公子真是個好人啊!


  這不光是在座官員的心聲,就連伺候在一旁的侍衛們和賬房先生也同作此想,因為一旦卓飛的這條建議通過,那想必他們各個都能分上很大的一筆獎金啊!


  馬大侯爺一愣,心說最低級的小吏每天都要給十兩紋銀,奶奶的,這下子可要花出去多少錢啊!


  可是,馬大侯爺轉念又一想,心道今日這些錢財可全都是靠自己這位賢弟掙來的,既然他提出來了,那自己又豈有不應之理?


  「賢弟宅心仁厚,為人所想,愚兄甚是欽佩……也罷,那就依賢弟之意,三日之後便將此金髮放下去好了。嗯,不知諸位大人可有異議?」


  眾官兒心中鬱悶,您老人家都先拍板了,最後才來問咱們有啥異議,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么!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可是分蛋糕、發獎金的好事兒,大家又怎麼可能會有異議呢!

  是以,眾官兒紛紛大呼侯爺英明,卓公子賢良,都表示自己會堅定地擁護領導的正確決策……


  錘音落定,卓飛環視一圈,突然說道:「侯爺,請屏退左右,小弟還有要事與侯爺和眾大人們商議。」


  咦,還有事兒?要事?

  馬大侯爺一揮手,命令道:「爾等全部退下,馬頭,你帶幾個人在十丈之外警戒,不得讓任何人來此攪擾!」


  「遵命!」馬頭應了一聲,帶著眾人退了下去。


  侯府的議事廳登時安靜了下來,卓飛站起身,先踱了兩步,再立定之後,這才說道:「今日諸位也都看到了,全城百姓踴躍購買彩票,使司衙門亦是入賬頗多,卓某估計,明后兩日,這入賬之資當會更多才對,而因為今日人均不過二十幾注,這便說明今日只是一般平民前來購買罷了,而全城的富戶們都還在觀望,並未出手,或是看不上彩金,不屑得出手啊!」


  眾人稍作思索,紛紛點頭,孫通判說道:「不錯,今日孫某也細細地觀察了一下,確是未見幾個城中富戶前來購買,大多是些平民與家僕之流罷了。」


  馬大侯爺也問道:「那賢弟的意思是…….」


  卓飛一笑,說道:「小弟以為後兩日的彩票販售工作當針對城中富戶豪商進行,畢竟這些人才是最有財力的嘛……」


  張知州不解,問道:「公示不是說每人限購五十注么?即使這些富戶的財力再大,又能如何呢?而若朝令夕改,恐怕……」


  眾人紛紛點頭,認為他問的有道理,因為公示已經說了限購五十注,若是改動,那這公信力恐怕立時便會大降了。


  卓飛淡淡一笑,說道:「不錯,這公示出去的東西,輕易是不該變動的了,但稍作轉圜,卻無不可。侯爺,諸位大人,卓某胸有一策,須諸位大人立誓不得外傳,方可說出…….」


  …………………………………..

  侯府第一日的彩票販售工作總結會,直到亥時半(22:00)方才收場,而諸位大人邁出會場之時,皆是春風滿面,腳步輕盈,顯是心情好到了極點,自此一夜無話…….。


  次日,彩票販售場依舊是人頭洶湧,較之前日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賣彩票的小吏與維持秩序的士卒也顯得疲憊不堪。然而,即便是如此地辛苦,但在這些小吏和士卒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的不耐之色,反倒是各個臉上都有一抹發自內心的喜悅之色。無他,皆因大家都得到了上級領導的許諾,知道自己辛苦一天之後,便有足足地十兩紋銀入賬,不光如此,那些衛戍士卒更是知道自己被朝廷拖欠了幾個月餉銀也即將要發放了,而且這一次,據說還是足額發放…….天吶,這可是足額啊!


  百姓們踴躍的買,小吏與士卒們踴躍的賣,工作效率提高了數倍不止,真正做到了買的滿意,賣的也很滿意啊!

  卓飛站在高台之上觀察著販售工作的進展。還不錯,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唯一不好的便是無論自己的目光轉向何處,都會有小吏或者士卒對他拋來媚眼,各個皆是一副想要以身相許的模樣兒,當真是好不滲人。


  而與此同時,梅州城的大街小巷裡也突然風傳起了一個小道消息……


  街角處,三位老闆不期而遇,開始寒暄…….

  「喂,劉掌柜,那事兒你聽說了么?」


  「老王,你說的可是彩票之事?這事兒全城都傳遍了,我又怎麼可能沒聽說嘛!只是卻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呀!」


  「噓,我說二位掌柜的,且小點聲,我跟你倆說啊,我有個在侯府里當下人的遠方侄子,他今天一早就跑來悄悄地告訴我這事兒了,所以絕對是假不了的啊!」


  「啊!沒想到梁老闆你竟然有侄子在侯府做事,那這消息應是不假了。」


  「可不是么!對了,二位先聊著,王某家裡還有些私事要辦,就不陪二位了。」


  ………………….

  望著王掌柜離去的背影,劉掌柜狠狠地啐了一口濃痰,罵道:「老梁,你看這傢伙忒地姦猾,說什麼有事要辦,我看他這會兒定是打算召集人手,好能搶先一步去收購票引了吧!」


  「可不是么,老王忒不是東西,得嘞,劉掌柜咱倆這便也散了吧,抓緊時間,咱倆也去博博運氣吧!」


  …………………………..

  城南,韓府。


  韓老太爺猛地睜開微眯著的雙眼,問道:「什麼!竟有此事?」


  韓林甫點點頭,回到:「可不是么,如今城中都傳開了,貌似不假。」


  韓老太爺沉吟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子,竟連這種損招兒都能被你想出來啊!老夫佩服,佩服!」


  韓林甫愕然問道:「父親的意思難道是說這招是卓公子設下的圈套兒……不,獻上的妙策么?」


  「那是自然,除了他,誰還能想出這種攬錢的歪招兒呢?」


  韓林甫聞言驚道:「不會吧,難道侯爺就任由他胡來,難道就不怕官家與朝堂上的諸位大人們怪罪下來么?」


  「怪罪?」韓老太爺望了望自家兒子,頗有些失望地說道:「甫兒啊!你還是太老實了一些,你想啊,官家和陳相,還有幾位樞密大人,如今大力備戰,最缺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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