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倔驢必死
「唉,順毛驢,說你糊塗,你還真的就給糊塗了!就算你二弟帶了千名弓箭手上山,但在一瞬間也不可能有萬支火箭齊發嘛!呵呵,再者說了,你這糊塗蛋都死到臨頭了竟然還不知道自己輸在何處,真是令本官無語也!」
順毛驢見卓飛全然不把他的威脅當作一回事兒,心中驚恐,暗想道:這些當官的或者富家公子不都應該是很怕死的么,你看他站那麼高而不敢下來就知道此人定是個惜身愛命之人,可為何他竟然不顧忌我的威脅?還說……什麼死到臨頭都不知道自己輸在何處.……?
今天事態的變化太快,快到順毛驢心慌意亂,一時之間都還沒來得及將所有的事情想個清楚,如今卓飛這麼一提醒,順毛驢稍一琢磨,登時恍然大悟,脫口言道:「莫非,莫非那羅忠已叛了我不成!」
卓飛聞言,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又擠兌道:「到了現在還想不明白,真是糊塗之極,叛你的何止羅忠一人,便是你手下那群狼頭狼崽子什麼的,也一個不剩的都降了,否則本官靠什麼引你入瓮呢?唉,話說本官這道誘敵之計還真是妙不可言,當可載入史冊,以供後人學習才是……」
卓飛一邊教訓著順毛驢,一邊又開始習慣性地神遊去了。
既然羅忠和幽狼都已投了敵,那埋伏了千名弓箭手的大話自然就被人揭穿了,順毛驢心頭暗恨,盯著四周,恨不能將羅忠和幽狼這兩個叛徒找出來,然後再剁成肉醬。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清理門戶的好時機,順毛驢即使再憤怒,卻也不得不冷靜下來面對殘酷的現實,他暗自琢磨了一下,突然又大吼道:「我順毛驢瞎了眼,枉信小人,以至於落入今日之境地。然,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就算西山之上只有三百弓手,卻也足以燒光這座禪院,讓諸位和我順毛驢來個同歸於盡了!」
順毛驢一邊說,一邊像變戲法般的打燃火折,對著號炮的引線,威脅之意盡顯。
卓飛再次搖頭,說道:「順毛驢啊順毛驢,如此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還真乾的出來啊!你看看你身邊兒,此刻可有人願意陪你送死乎!」
順毛驢聞言,愕然望向周圍的親信,只見這些心腹各個都在盯著自己手中的火折,其中有幾人和自己目光一對視,便臉色一紅,扭臉避開,而更多的人則是滿臉古怪神色,盯著自己很是有些不懷好意。而至於再外圍的那些山賊,則更是對著自己怒目圓瞪,顯然是恨不能食己之肉,不過好在他們已經棄械跪地,否則此刻恐怕早就有幾百把刀擲了過來!
順毛驢倒吸了一口冷氣,迅速跳開兩步,和那些明顯不懷好意的心腹親信拉開一點兒距離,然後又大吼道:「諸位兄弟,莫怪順毛驢心狠,須知這些官軍全無半點道義,就算是爾等此刻降了,想來終也是難逃一死也,倒不如在此處和他們來個同歸於盡,運氣好的,等下趁亂說不定還能跑的出去,運氣不好的,也有這許多賊配軍為我等殉葬,如此好事,又何樂而不為也!」
不得不承認,順毛驢的口才還是不錯的,而他蠱惑人心的本事也是蠻強的,聽他這麼一嚷嚷,原本那些已經想要撲上去制服他的山賊,登時就又猶豫起來,不知該如何抉擇。
「哈哈哈~~~」卓飛見狀,仰天長笑,朗聲道:「那區區三百山賊,爾竟然也敢引為憑持,真是可笑,孰不知爾這些伏兵後手什麼的在本官的眼中,全都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
順毛驢望著偏殿頂上,正放聲狂笑的卓飛,很是有些驚疑不定,而就在此刻,又聽卓飛忽然止了笑音,大喝道:「也罷!既然你要放火,那今日本官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放火,哈哈,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可是天下間只有本官才能放的三味真火……來人,放號炮!」
嘭嘭嘭!
隨著卓飛令下,瞬時間,三支號炮衝天而起,劃破夜空,甚是絢爛,只可惜這些號炮並不會像煙花那般在空中炸開,否則可就奪目迷人了。
號炮飛至最高,還未落下,後園的山賊們便聽見西面院牆後邊有人聲響起.……
「拋機準備,小號烈火彈,點火,放!」
話音落下之後,緊接著,便有十幾道破空之聲響起,十幾條火紅的小尾巴劃過暗夜,遠遠地消失在西側矮山頂上的密林之中,旋即,幽暗的密林忽然間便竄起了一道道火舌,而隱約之間,其中似乎還有驚呼之聲傳來。
再接著,數息之內,便又有十幾條火紅的小尾巴投進密林,接著又有十幾道火舌竄起,和先前的那些火舌漸漸匯聚一片,形成了足以點亮夜空的烈焰。
隨著火紅的小尾巴一波一波的投入密林,很快就令山頭上這片數十步方圓的密林燃起了熊熊大火,而密林之中的慘嚎哀號之聲不斷傳出,聞之,直令人毛骨悚然也。
後園中的諸山賊凜然向山上望去,似乎隱約之間還能看見有渾身浴火的黑影掙扎著竄出火海,然後跌倒在地,化作一具焦屍.……當然了,其實離得這麼遠,又是黑夜,所以這些場面基本都是山賊們自己想象出來的,然而,就算是這種想象出來的東西,已經足夠讓他們感同身受,讓他們勇氣全無,讓他們癱如稀泥,很多山賊甚至都覺得若真的活命無望,那便是速死也好過這般被活活地燒死啊!
嘭!
就在此刻,又一發號炮衝上天際,眾人嚇了一跳,紛紛回頭望去,發現原來是已經被眼前景象所嚇傻了的順毛驢無意中引燃了他自己手中的號炮,而這聲號炮上天之後,西山上顯然已經沒有人能執行他所設下的同歸於盡的後手了。
「事到如今,爾等可都服了么?」卓飛的聲音再次響起,而就是這種平和的語氣,卻令每個山賊都感到不寒而慄,紛紛匍匐在地上,用發顫的聲音大呼服氣,噪雜一片,久久不歇!
卓飛哈哈一下,目光又罩定仍呆立場中,身邊已經空無一人,可謂是眾叛親離的順毛驢,第三次搖了搖頭,嘆道:「順毛驢,你也算是個人才,只可惜這次卻犯了三個錯誤。」
順毛驢一怔,勉強回過神來,喃喃問道:「三個錯誤?哪三個錯誤!」
順毛驢的聲音太小,偏殿頂上的卓飛是完全聽不到的,不過這並不妨礙咱們的卓大人繼續奚落敵人,只見這小子不顧此刻天寒地凍的又搖了搖手中的摺扇,這才冷冷地說道:「其一,爾放著好端端的山賊不做,卻偏要來窺覷我部,一頭撞到本大人的手上,可謂是自尋死路!其二,爾先前的埋伏已經落空,卻仍不知天意,不願空手而歸,卻在全不知我部虛實的情況下,非要冒然前來攻打寺院,以至於反被本官施計圍殺,這更是找死的行徑!至於這其三么,咳咳,我說順毛驢啊,你也不想想,這寺廟本就是禿驢匯聚之所,禿驢諧音屠驢,這意頭對旁人半點無用,可對你這頭蠢驢來說卻是大大地不吉嘛……嘖嘖,你膽子倒是夠大,果然不敬鬼神,毫不避諱,本官佩服,佩服之至!」
噗哧!
卓飛話音落地,登時引得趴在他身邊的吳天笑出聲來,心說禿驢諧音屠驢,這話也就恩師他老人家敢在寺廟裡面肆無忌彈地講出來。
而其餘人等,包括下面的持槍拉弓的親衛,聞言之後,皆是忍俊不住,若不是有軍紀約束,恐怕他們早就一個個捧著肚子笑抽抽了。
沒辦法,大人實在是太逗了,你說說,這些聯繫,大人他是怎麼想出來的呢?
至於山賊們聞言后,紛紛一愣,接著又大呼該死,心說咱們怎麼都忘了這茬兒了,大當家的跑到寺院來,那可不是自尋死路么,真是的,他要送死隨他好了,可咱們怎麼也傻乎乎地陪著他來了呢,這下可好了,被人家一鍋端了,說不定等下還得陪著他去死,奶奶的,虧大了……
眾人各有所思,而順毛驢卻是面如死灰,呆呆傻傻的,再也沒有了半點兒氣焰。
「順毛驢,你到底服是不服,若是服了就趕緊跪地投降,大家掃掃地,都趕緊睡覺去,本官明天還要趕路呢!」卓飛故意輕描淡寫地蔑視於他,就是想看看這頭驢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實,嘿嘿,誰讓如今你的生死全操於我手,我就是要欺負你,看你怎麼抉擇!
「服?服……老子我服個屁!老子寧死也不要落在爾等這群賊配軍的手中!」順毛驢仰天大吼,那架勢還真像一頭望月的……驢。
卓飛嘆了口氣,心說這果然是一頭倔驢,不過如此也好,反正自己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去收服順毛驢這種人。
在卓飛看來,順毛驢其實就跟他自己一樣,都是沒有半點忠君之心,也絕不願意屈居人下,受人擺布的人,今日就算因勢弱而降,明日一旦其勢強,恐怕立刻就會反噬自己。
若是換在風平浪靜的盛世,卓飛或許會留他一條生路,反正以他的手段諒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可值此天下懸於一線之際,卓飛實在是沒有時間,也沒有半點兒興趣,去嘗試著征服這些極不穩定的因素,所以,今日,順毛驢……必須要死!
「罷了,算爾也是一條好漢,爾自裁之後,卓某送你入土便是,去吧!」卓飛淡淡地言道。
順毛驢苦笑一下,望著偏殿之上那個儒雅的身影,忽然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萬念俱灰之下,他攥了攥手中的鋼刀,洒然橫於頸上,大笑言道:「天地不公,何以亡我!」
音落,刀抹,鮮血噴濺而出,橫行羅浮群山數年的一代悍匪順毛驢就此魂消。
靠,還真是頭倔驢!你求我一下,說不定我還就饒了你撒……
當卓飛望著順毛驢真的慢慢倒下去時,心頭忽然莫名其妙的一陣煩躁,不願再看,於是背轉身子,仰望望向高懸於夜空的明月,忍不住地捫心自問到:曾幾何時,我已可定奪他人之生死?又曾幾何時,我竟已可漠視他人生死而無動於衷哉?天地不公,何以亡我!順毛驢問的其實沒錯,只是他不明白,這天地若是公道的話,那擁有輝煌文明的大宋朝,又怎會被一支塞外的蠻族所滅呢!罷了,死都死了,我還去想這麼多作甚,時不我待,本天機肩負著改寫歷史的重任,有時候實在是顧忌不了那麼多了……
與此同時,西山西面,一伙人盯著西山頂上熊熊燃燒的大火,禁不住地渾身發顫。
「他娘的,今日若不是二當家的英明果斷,恐怕咱們弟兄就全都要被燒成焦炭了!」沙狗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有餘悸的感慨到。
眾山賊聞言,紛紛點頭,齊呼二當家的英明,實在是大伙兒的再生父母。
不吠犬望著山頭的熊熊大火,也是后怕不已,要說他方才聽了沙狗子的回報之後,便感覺事情不對頭,想一想,這隊官軍是何等的精銳,一路上長途急趕,卻還能保持軍容整齊,而且每日宿營都極有章法,崗哨遍布,豈能一入寺院便開始飲酒賭錢,毫無警惕,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再者說了,那翻山鷹羅忠自己也知道,雖然是個善於探路摸門的傢伙,但此人天性膽小,不吠犬實在難以相信他敢一個人摸進寺院去探查,而且還就被他探查成功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不吠犬的直覺雖然很準確,但是他卻沒有時間去通知順毛驢了,而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弄出點兒動靜來給義兄報警之時,山下的寺院中便已有打鬥之聲傳來,然後沒多久就又無聲無息了。
不吠犬看不清楚寺院中的動靜兒,但是他卻知道,既然大哥是摸進去的而不是攻進去的,那方才短暫戰鬥就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是大哥成功地收拾了這伙兒官軍,要麼就是大哥被人家給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