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結（二）
黃昏，這些年，徽不知看過了多少。
此地，舊曆三月的黃昏，竟然，還有落雪的力氣。
熟悉，樓下，徽抬首，望著某個人，等著某一個人，那時的衣著，落雪後，染白了些，頭發。
徽又將頭發留了起來，並未染燙，隻是單純的將它留長了些，偶或的風拂過的時候，將幾片落花（雪花）夾入其中，徽並未去理會，一任之。
那等的人，終究會出現，徽這一次也或隻此一次的無比確信。果然，那人出現了。
同樣的彼時衣著，向日葵樣式的發卡，小麥色的臉龐，深深的酒窩，然而，終究還是變了。
舊光，剪去了曾經的長發，新的發型，短到觸不到肩膀，一如彼此短暫的擁有。
徽迎著她走來的步伐，走上了階梯，輕笑。
“長發，那裏去了？”
“剪掉了，倒是歐巴的，蓄長了不少。”
“走吧，舊地方，魚做的不錯的那家。”
“好！”舊光轉身，卻再也沒了那時的長發飄搖，舊光順手，將落在徽肩上的雪輕輕的拍落，因為掌心的溫度的緣故，讓一些雪融化在了衣服裏。徽順著自己的觸感，將手搭在她的拍打著自己肩上雪花的手上。
“天涼，雪在下，用不著去拍它！”徽說，並將舊光的手從自己的肩膀拿下，收在手心裏，舊光的手，依然帶著她特有的溫熱，就像手裏藏了一束陽光或是一顆小太陽一般。
舊光沒有回絕他，任由他將自己的手牽著，將所有的雪花都擋在自己的掌心之外。
“歐巴，你左手提著的，是什麽呀？”
“送你的！”
“什麽呀？”
“待會兒，打開給你看。”
舊光於是不再言語，踏著腳下已經積起了些的雪花，和徽一起，一踩一個腳印，黃昏落雪的日子，腳印被雪洗淨，純淨，沒有一絲來自腳底的泥。
舊時的店，舊時的菜，舊時的人舊光和徽。
這一頓飯，兩人吃的很開心，說說笑笑，仿佛整個大學四年都沒有好好的認識而眼見著畢業將至才突然有了相見恨晚的感覺一般。
那天的飯菜剩下了不少，被服務員熱了幾熱，到最後還是沒有被兩人吃完，大概是因為兩人隻顧交談的緣故。
那天兩人沒有點酒，隻是喝裏些飲料，但喝到最後兩人仿佛都喝醉了一般。舊光開始和徽還是麵對麵坐著，後來便坐成了並排，在到後來舊光直接躺在了徽的懷裏。
那天他們連並沒有在一起待過多久，卻讓徽有種兩人徹夜長歎了一番的感覺，仿佛他們一直在談笑，談笑到最後彼此都累了，便彼此相擁著在彼此的懷抱裏睡著了。
“來，打開吧！”徽從禮品袋裏拿出禮盒，遞到舊光麵前。
舊光抬起手來，輕倚著徽的右肩，將盒子打開。
“好可愛！”舊光將兩個公仔掛件拿起在手裏晃悠著說，“玫瑰也好，還帶著香味，就是可惜了是塑料的。”接著她又拿起了那朵塑料玫瑰，在將那對公仔放回盒中之後。
最後，舊光才打開了那個裝著墜子的小盒子。舊光輕輕的將盒蓋揭了去，將躺在盒子裏的吊墜輕輕的拎起，懸垂著，拿到自己的眼前，那墜子泛著銀白色，被碎紫水晶密密的點綴著，像一片雪花，又像是一顆綻放著銀色光芒的小太陽。
“歐巴，幫我帶上看看。”
徽伸手，從舊光的手裏接過吊墜，繞著她的脖子，在頸後的那顆朱砂之中將結扣緊，徽是第一次幫女孩戴首飾，顯得有些笨手笨腳，破費了些功夫。
舊光掏出手機並將手機的攝像頭調成了前置，在手機的屏幕裏端詳著這枚吊墜，舊光扭了扭脖子，從不同角度觀察著這枚吊墜戴在自己脖子上的樣子。
“歐巴，不早了，我們回學校去吧。”舊光並沒有對這枚吊墜做什麽評價，而是顯得有些唐突的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好，我去結賬。”
“不，這次，我來結吧！聽我的，就隻這一次，好嗎？”
舊光的話，竟然就這樣的說服了徽。
相聚，到底還是要有結束的。
窗外，夜幕又降臨了，雪下的更大了，片片雪花匯聚成了成片的鵝毛，學校門前的天橋上燈火通明著，橫跨過不算寬闊也算不上太過狹窄的馬路。舊光站在徽的身旁，說到：“歐巴，走，上天橋上去！”
“好！”徽很幹脆的回答。
街上的雪，已經快要漫過人的腳麵了，這讓人們行走的步伐慢下了些節拍，而徽卻很感謝這些雪，在如此的雪地上，時光，慢了些。
然而，卻還是太快。
天橋上普通不過的明燈，在雪的反射下收到眼底的時候變成了夢幻般地七彩。徽牽著舊光，邁在天橋的台階上，一步，接著一步的。
天橋，憑欄，第一次的發現，這城市所有的燈光所有的霓虹，竟就這樣的被收在眼底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路，在向前延伸著，路上的人，必須去走下去。
“歐巴，你先自己走下去！”舊光說。
“為什麽？”
“怎麽你也學會問為什麽了？總之你就先下去，我馬上就下去。”
徽於是便自己先走下去了，第二次，又一次的聽舊光的。
徽走下了天橋，轉過頭，看向舊光。
舊光微笑著，站在兩排台階中間的斜坡前，“歐巴，接住我！”舊光說著便從上麵滑了下來。
“唉……你小心了！”徽說著打開雙臂迎接著她，舊光一路從斜坡上滑了下來，到了快要滑下斜坡的時候突然在慣性的作用下失去了平衡，一跤跌了下來，徽立馬前傾著身體將她接住，懸空的將她抱在懷裏，徽抱的緊緊的，緊緊的。
“歐巴，放我下來吧，我得回宿舍。”
兜兜轉轉，黃昏到黑夜，最不想也最不舍得結束的結局，在開始的地方，到底，還是上演了。
“歐巴，我隻能給你這麽多了。我知道你不喜歡聽我說謝謝，但我還是想對你說聲‘謝謝’，謝謝歐巴，你送我的東西，真的很漂亮”。在宿舍樓下的燈光前，在徽早已熟悉了的燈光前，舊光戴著徽送她的墜子，戴著徽送她的發卡，說，帶著滿意，帶著些許其他味道的笑，說。
徽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麽卻突然在此刻詞窮，到最後隻說了一句“你喜歡就好！”。
“那……歐巴，再見！”
“再見！”
徽轉身，卻沒有走，舊光亦轉身未走。
兩個人，就那樣的，在彼此不知道彼此是否離開與否中站住了。
雪，還在落。
徽猛的轉身，憑直覺的將舊光狠狠的擁入懷中，在她的唇上深深的吻了下去，用盡全身力氣的，帶著對青春的不舍，帶著對舊光所有的不甘心，帶著自己最後不妥協的心，對抗著時光，對抗著事實難料，對抗著他所能在此刻對抗下去的一切。
舊光緊閉著雙眼，在徽的唇齒間，在自己的唇齒間，在徽的烈火般的深吻中，將對於徽最後的毫不保留，全部給予……直到徽將自己的唇吻的生疼，直到徽用盡了所有可以吻下去的力氣，直到徽將自己的雙唇離開她的唇……
“那麽，歐巴，這次，讓我們，正式點道別一次吧！”
“好！”
“那……我先來！”
“好！”
“再見，哥哥，曾經，可以屬於我的！”
“再見，小陽光，曾經，可以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