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隨心帖
詩詞賦曲還沒寫,就要先飲上三杯。
當場作賦,這可不是誰都會的技能,確實得看一個人的功底的。其實,何止是文學功底啊,還得有一定的天賦。寫《藤王閣序》的王勃,死的時候不過27歲,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天賦卓絕的人。
在眾人的鬧哄哄中,大家陸續幹了三小杯子的酒。
楊過手裡端著丁點兒大的酒杯,嘆道:「什麼時候,喝酒都用這麼小的酒杯了?不是說要效仿先賢的嗎?那就應該執壇痛飲。我們就弄二兩杯子,先來個三杯如何?」
當時,就有人翻白眼道:「楊過,古時候那酒才多少度?現在的白酒可都有四五十度。真要是三杯下肚,誰還作得了賦?」
楊過搖頭:「寫賦之人,幾人不是狂客?李先生,如果用這麼丁點兒大的杯子,我可是沒興緻的。」
被楊過這麼一激,頓時有人吆喝:「年紀大的,自然不能那麼牛飲。罷了,這裡還有一些青壯年,陪你喝上一輪,又當如何?」
渺渺拽了拽楊過的衣服:「你悠著點兒,要不然回家要跪搓衣板的。」
楊過眨巴了下眼睛道:「沒事兒,我不醉。」
渺渺無語:你醉不醉,是你說了算的么?
當即,十來個人換了大酒杯,相繼碰杯,一起豪飲了一輪。楊過看見一群人跟便秘了似的,頓時咧嘴笑了。
小樣兒,我整的就是你們。
另一頭,酒店安排的倒也周到,竟安排人架上了古箏,直接就有了清雅的伴奏。
楊過依稀聽得有人喊道:「筆墨伺候……」
楊過心說:這人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還筆墨伺候說的……
卻見李澤一張臉漲得通紅。這是喝酒上臉的,還有幾個人也是面色緋紅。
倒是楊過,悻悻然的樣子,若無其事。
有個中年人就問渺渺道:「瞧,你哥一點事兒都沒有。」
渺渺:「他喝酒不上臉……他上頭……」
這不,上頭的可能還不止楊過一個。一杯二兩酒下肚,有人憋不住道:「不如我來先賦詩一首,算作是投石問路。」
有人叫好。
這人歪著頭,想了想:「寫什麼呢?」
有人怪笑:「你寫的文章以情愛為絕,就寫男女之情罷……」
這人道:「那就寫我書中的情節,才子佳人涓涓的情誼。」
卻見這人抓起毛筆,在一張鋪好的宣紙上揮毫落筆,似乎這首詩是有感而發,一蹴而就。
事實上,這首詩確實是一揮而就的,但是不是有感而發就不知道了。
只見他寫下標題:「蹭作協酒菜兼憶那人」。
楊過一看這標題,頓時眼角就抖了抖:你特喵喝多了吧?這標題也太隨意了吧你?還蹭酒菜,還兼,還憶那人……
不僅僅是楊過如此想。
本來,還有很多人等著他揮毫大作。結果,一看這個標題,頓時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心裡盤算著:這傢伙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一落筆。
回望高樓欲不回,野花帶笑對人開。
若非才子惜佳人,何事一杯連一杯。
寫完這兩句,這人還不得勁,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的酒,然後大笑道:「慚愧,慚愧,一杯連一杯,方可有此情境……」
「好!」
「不錯。」
「有意境。」
楊過頓時覺得,原來這就是作協啊!這兩句倒是也不差。但要說好,他倒也不敢恭維了。
卻見這人再次落筆。
憶得此情最惆悵,人生半世久徘徊。
請君揮毫描春色,棄筆一嘆凋綠苔。
只見「唰」的一下,一個全是波浪的落款出來了。
渺渺拉了拉楊過:「啥名字?」
楊過看了半天:「你哥我倒是會寫狂草,但是草就不太會寫了。」
「好……台兄這首憶那人,果然非凡。」
有人鼓掌道:「如果連這等詩詞都只能投石問路,那接下來的長賦,又當如何?」
卻見李澤端起酒杯:「郭台兄這筆力果然非凡!就為這首詩,當干一杯。」
楊過很鬱悶,他不想喝這酒。這首詩的格調不高,不過是想表達一種看透又看不透的婉轉而已。
只是楊過看到的更多的是顯擺,這傢伙你把自己的感情戲拿出來這樣詼諧對待,真的好嗎?
李澤笑著和楊過碰杯:「楊過你可有小詩仙之稱,不知道可有點評?」
郭台也笑道:「楊過,我寫的詩詞和你的自然比不得。不過,如果你能指點一二,倒也不負這次投石問路。」
楊過瞅了瞅他,淡淡道:「可以,但是我不會這麼寫?」
郭台:「哦?那你會怎麼寫?」
楊過:「感情之事,何必拿出來調侃?情景不和,用這樣一首詩投石問路,郭先生不覺得浪費嗎?」
楊過其實還想說一句:「無病呻吟,有這感悟,你早幹嘛去了啊?」
……
郭台也隱隱覺得有些不符。但怎麼就叫情景不合呢?丫的,還真把自己當詩仙了啊?
有人似乎看出了不好的苗頭,頓時岔開這個話題:「嚯!這酒也喝了。楊過,你是不是也來寫一首?」
楊過:「寫詩?」
「額……」
這人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本來,他想說寫一首賦的。結果,他存了點心思,也沒說出來。
說實在話,倒也有人想親眼瞧瞧楊過寫詩。畢竟,這事兒大家都沒有面對面地感受過。電視上和現場,那肯是有區別的。現場作詩,要想寫得好,在作家中,也是傳奇的一種存在。
楊過笑道:「倒是不太想寫。」
有人道:「隨意寫寫都成。詩仙稱號,隨手而寫,也定是不凡啊。」
楊過聳肩道:「那我就真的隨意寫了?」
楊過拿起筆,真的就很隨意,手指黏著筆桿,一隻手還在撓頭。
唰唰唰……
江南好,最好是紅衣。
只求伊人畔,餘生共逍遙。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枝東凋敝,相思不如不相思。
三句寫完,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
有人還沒搞清楚,納悶道:「噯……不是,這是詩?」
有人納悶:「為啥只有三句?」
有人皺著眉頭:「這不算詩吧,第三句咋那麼長?」
一群人七嘴八舌,三句的詩沒見過。
楊過搖了搖頭:連這種形式都沒見過,玩呢吧?
李澤:「楊過,這是詩?」
楊過:「這不是詩么?」
郭台:「這句式,對偶、押韻……都不對啊!」
楊過:「詩乃心聲,揮毫而就,講究那麼多理法束縛,能寫出多少好詩?」
有幾個年老的一輩人走過來,看著這詩詞,先是皺眉,然後品味了一番。
「春來發枝東凋敝,相思不如不相思?」
有一個老頭道:「若是上兩句配得工整,這又是一名篇啊!」
年余湊過來一看,頓時喝道:「好字……」
寫字這個東西,得有風骨。書法一途,寫到最後,特別講究渾然天成。王羲之的一篇《蘭亭序》,最出名的便是那字。字字不同,字字稱絕。
楊過寫法並非顏柳之體,是真的自己隨意揮毫的寫法,沒那麼講究。
可即便不講究,字形生意境,這幅字也當得一句好評。
卻見鐵寧笑著說:「楊過,不若這幅字送給我好了?在場,或許也就女人對這等文字最有興緻。」
楊過:「鐵先生要,楊過當然得給。」
鐵寧:「有標題嗎?」
楊過:「隨手一帖,要什麼標題?」
鐵寧:「嗯!總得有個標題來的,就叫《隨心帖》如何?」
楊過:「隨鐵先生喜歡……」
帖,古代寫在布帛上的寥寥幾字,主要不看內容,而看字。
甚至有故事:有人吃了頓飯,忘了給寫,隨手寫上一句「今日沒帶錢,下次一併還給你……」
這也叫帖。
形式多變,不追求內容,講究恣意揮毫的那一瞬間。
楊過還不知道,這幅《隨心帖》,在日後竟會拍到一個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的高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