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就在剛才。」
李恪這麼一沉下了臉來,身上的煞氣立馬便濃烈得驚人已極,若是換了個人至此,哪怕是官位再高,也未見得能承受得起這等重壓,然則陳子明卻並未屈服,甚至就連臉色都不曾稍變,神情自若地一躬身,語氣淡然地便給出了個答案。
「理由?」
儘管陳子明已然給出了答案,可李恪身上的煞氣不單不曾稍減,反倒是更濃了幾分,顯然對此答案並不甚相信。
「很簡單,殿下自稱姓李,又名三,明擺著是李家第三子,當然了,這等姓名很普通,原本也難令人聯想起殿下之真實身份,縱使殿下氣度高雅,望之便非常人,奈何朝中姓李之貴胄太多,欲辨也難,然則就在先前,末將發現此處宅院規模巨大,遠超出尋常貴胄所應有,足可見殿下定是極貴之人,加之沿途所過,雖一無人跡,也無甚可供辨識之標誌,卻有一物之出現,讓末將斷定了殿下之真實身份,那便是數件晾曬在一處庭院中的宦官服飾,概因當今天下,能用宦官者,無非是親王以上者,再結合殿下之年歲,答案便已是昭然若揭了的。」
任憑李恪的威嚴一陣強過一陣,可陳子明卻是淡定依舊,不慌不忙地便將得出結論的推理過程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哈哈哈……,好,陳兄果然高明,不錯,某便是李恪,嘿,陳兄好大的膽子,竟敢吟詩調戲公主,爾可知罪么?」
陳子明的解釋可謂是環環相扣,任憑是誰,也無法從中挑出甚瑕疵來,對此,李恪自是信了的,但見其哈哈大笑著自承了身份,可轉眼間面色又是一沉,聲線陰冷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我勒個去的,那丫頭還真是公主啊,暈菜了!
既然猜出了李恪的身份,陳子明本就已明了那宮裝少女的身份,所差的只是不知是哪位公主罷了,此無他,李世民能生,兒子一大堆,女兒就更多了,足足有二十餘之多,個中年歲在十五、六的也有四五人,基本都已嫁為人婦,還都嫁的是極品功臣之後,依著陳子明前兩番對那宮裝少女的態度而論,說是冒犯了也絕不為過,就算是不知者不罪,那也難逃被狠狠打壓之下場,饒是陳子明膽子大,到了這份上,心裡頭也不禁暗自咋舌不已。
「少艾之慕,人皆有之,發乎情,止乎禮,可乎?」
儘管心頭髮沉不已,可這當口上,陳子明卻是斷然不肯認罪的,這便略一沉吟,搬出了聖人之言來應對。
「可與不可,非某說了能算,陳兄且回過頭去,問問正主好了。」
陳子明話音剛落,李恪平板著的臉上突然綻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容,一揮手,擠眉弄眼地調侃了陳子明一句道。
嗯?
一聽李恪這話古怪,陳子明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緩緩地轉過了身去,赫然發現遇到了兩次的那名宮裝少女不知何時已然俏生生地站在了堂口處,那滿臉的羞澀之紅暈頓時便令陳子明再次陷入了獃滯狀態,正應了那句老話,眾里尋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呆瓜。」
宮裝少女本就羞澀得很,再被陳子明這麼死盯著看,臉上的紅暈頓時便更濃了幾分,到了末了,忍不住便嘀咕了一聲。
「厄,末將左領軍兵曹參軍事陳曦見過公主殿下。」
宮裝少女這麼一嘀咕,陳子明當即便醒過了神來,臉上赫然不已之餘,趕忙低下了頭,恭謹地行了個禮。
「還是呆瓜!」
陳子明這麼一大禮參見,宮裝少女忍不住便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又埋汰了一句道。
「……」
接連兩個呆瓜一出,陳子明當即便懵了,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回應才是了,有心說些緩解尷尬的俏皮話么,偏生李恪就在身後,加之又不清楚面前這位公主到底是哪家的媳婦,也實在容不得陳子明孟浪了去的,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尷尬地一笑了之。
「呆瓜,呆瓜!」
陳子明這等傻愣愣的姿勢一出,宮裝少女似乎是惱了,也羞了,恨恨地跺了跺腳,滿臉通紅地便跑下了堂去,轉瞬間便已轉過了照壁。
「……」
伊人雖已去,可余香依舊在鼻端飄蕩著,陳子明實在不知自個兒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也就只剩下木立在原地的份兒了。
「陳兄還愣著作甚,再不去追,可就追不上了。」
沒等陳子明回過神來,背後突然響起了李恪那滿是戲謔意味的調侃話語。
「這……」
李恪這等話語一出,陳子明頓時便大吃了一驚,趕忙回過身去,入眼便見李恪擠眉弄眼地揮著手,示意陳子明只管自便無妨,一見及此,陳子明心念立馬便電轉了起來,瞬息間便已斷定李恪應是沒有惡意,緊繃著的心弦當即便是一松,也沒甚多的言語,朝著李恪拱了拱手,身形一展,已是疾步向院門處沖了過去。
「公主殿下,我……」
陳子明沖得倒是很急,可方才剛轉過照壁,卻是不得不猛然站住了腳,此無他,概因那宮裝少女赫然正手撫著胸口,面色通紅地靠在照壁上,滿面的紅暈兀自未消,那等羞答答的樣子當即又令陳子明看得愣了神,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甚才是了的。
「大獃瓜!」
這一見陳子明又望著自己發傻了,宮裝少女又好氣又好笑之餘,忍不住又是一個白眼,毫不客氣地給早先的評語又加了個前綴。
厄,居然就升級了?
一見那宮裝少女如此可人的作態,陳子明的色心可就大起了,渾然忘了對其身份的顧忌,但見其展顏一笑,帶著明顯調侃意味地吟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公子這詩、這詩說的可是奴家么?」
陳子明這首剽竊自李白的千古絕唱一出,宮裝少女的眼神當即便痴迷了起來,呢喃地複述了一遍之後,又有些個忐忑不安地追問了一句,只是話越說越輕,到了末了,已是細弱蚊吶,低垂著的臉龐上紅暈密布,就宛若熟透了的蘋果,令人一見之下,都恨不得能輕啃上一口。
「當然,此處還有外人么?」
望著眼前的美景,陳子明的心都快醉了,愈發放肆了起來,毫無顧忌地便出言調侃了一句道。
「你……」
宮裝少女顯然是不曾經歷過這等陣仗,被陳子明幾番撩撥下來,已然羞得再也呆不下去了,小蠻腰一扭,已是如受了驚嚇的小鹿般,飛快地從陳子明身旁躥了過去,一溜煙地便跑得沒了影蹤,唯留余香兀自還在飄蕩不已。
「……」
宮裝少女這一跑實在是太過突然了些,陳子明一時間有些不知該不該阻攔,正自猶豫間,那宮裝少女已然轉過了巷道,儘管追之可及,可陳子明到了末了還是沒動,此無他,調戲一下可以,可在不明這丫頭到底嫁了人沒有之前,陳子明當真不敢陷得太深,萬一要是鬧出了甚醜聞,那後果可不是他區區一個兵曹參軍事所能承擔得起的。
「咳咳。」
就在陳子明望著巷子口處發獃不已之際,卻聽身後傳來了兩聲假咳。
「末將見過殿下。」
聽得響動就在身後,陳子明自是清楚來者必是李恪無疑,自不敢有所失禮,趕忙收拾了下茫然的心情,迅捷地轉過了身去,朝著憋笑不已的李恪便是一躬。
「嗯,跟本王來罷。」
李恪這回倒是沒再出言調侃陳子明,而是點了點頭,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諾!」
李恪既是有令,陳子明自不敢稍有怠慢,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即默默地跟在了李恪的身後,又轉回了廳堂之上。
「陳兄請坐。」
李恪在大堂正中的几子後頭落了座之後,這才一指几子對面的蒲團,語調淡然地吩咐道。
「謝殿下賜座。」
一見李恪這等做派,陳子明便知李恪必定是有話要說,也自並未謙讓,左右他也想從李恪處了解一下那宮裝少女的境遇,這便恭謹地遜謝了一聲之後,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
「舍妹名麗馨,受封汝南公主,與本王乃是一母同胞,到上月,已是及笄之齡,自幼聰慧過人,素得父皇恩寵,本早該出閣,只是眼界向高,自言非舉世英雄莫嫁,求娶者雖眾,卻無一能入其眼者,奈何父皇溺愛,以致蹉跎至今,偏偏就被陳兄迷住了眼,自中秋歸來,日漸憔悴,每每悶悶不樂,本王也是無奈,只好密召陳兄前來,若有得罪處,還請陳兄見諒則個。」
李恪大有深意地看了陳子明一眼,而後方才無奈地一攤手,將那宮裝少女的情況介紹了一番,末了,更是正容向陳子明拱手致歉了一番,言語懇切無比,顯見所言皆是出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