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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自污污人(一)

  「舅父,劉大人身陷縲紲,形勢危矣,當何如之?」


  早在午後得知劉洎出了事之際,李泰便已是急紅了眼,沒旁的,早年支持他的那些朝臣們大半都已風流雲散了去,而岑文本又已死,死忠之臣已然不多了,個中能稱得上頂級朝臣的,也就只有劉洎與杜楚客二人而已,倘若劉洎再出事,那他李泰還拿啥去跟李恪爭一高下的,奈何在不明底細之前,李泰也不敢妄動,只能是苦苦地熬到了天黑之後,這才緊著跑去了長孫無忌所住的帳篷,(伴駕朝臣過多,而晉陽宮附近又少有莊園,為不擾民,連同陳子明等極品大臣在內,除在太原有別院的之外,大都住在行軍帳篷里。)卜一落了座,也自顧不得虛言寒暄,緊著便出言求救了起來。


  「殿下莫急,此事關大局之要案也,老朽自不會坐視不理的。」


  長孫無忌早年一直不怎麼待見李泰,固然是因李泰平日里行事過於跋扈之故,可更多的則是為了自家之野心,才會選擇扶持李治,奈何李治已死,在沒得選擇的情況下,長孫無忌也只能是將希望寄托在了李泰的身上,正因為此,長孫無忌自不會坐視劉洎這麼個李泰一黨重要骨幹之沉淪,表態起來么,自也就旗幟鮮明得很。


  「那便好,那便好,有舅父主持大局,甥兒也就能安心了。」


  李泰這幾年卧薪嘗膽之下,早已非昔日之吳下阿蒙,自是清楚長孫無忌之所以力挺自己的緣由之所在,不過么,他卻是並不在意,一者是眼下離不開長孫無忌的支持,二來么,只要能登了帝位,自有跟長孫無忌清算舊賬的機會,當然了,這等心思,李泰卻是隱藏得極深,表現出來的依舊是早年那等頗見膚淺的一驚一乍。


  「此事,老朽雖是能斡旋一二,然,真要成事,還須得著落在殿下的身上。」


  長孫無忌雖非才智過人之輩,可也不是等閑人可比的,經過了一個下午的反思,自是已想到了一個翻盤的辦法,只不過他卻並未直接道出,而是意有所指地點了一句道。


  「舅父有甚吩咐還請直言,但消甥兒能辦得到的,自不敢辭焉。」


  於李泰來說,劉洎才是他真正可以依靠的臂膀,但消能救出其,李泰自是不會介意付出一定的代價,這會兒聽得長孫無忌這般說法,表態起來自也就乾脆利落得很。


  「嗯,不急,此事還須得從頭說起,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話,思道之所以會身陷麻煩之中,必是因陳曦那廝暗算之結果,故,欲破此局,還須得從根子上著手,若不然,思道怕是難逃一劫矣。」


  長孫無忌顯然對李泰的態度很是滿意,但卻依舊不曾說出解決之道,而是先行分析了下案情,言語間隱約透著股暗示之意味。


  「從根子上著手?舅父大人是說拿下陳曦么?若真能成,甥兒便是拚死,也當一搏!」


  一聽長孫無忌這般說法,李泰的眼神當即便是一亮,緊著便亮明了態度。


  「好,既如此,那老朽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此事當得……,如此,或可見奇效焉!」


  見得李泰如此表態,長孫無忌也就沒再多繞彎子,絮絮叨叨地便將所謀之策道了出來,直聽得李泰臉色時紅時白地變幻個不停。


  「就依舅父所言,事不宜遲,甥兒這就去準備一二,告辭了。」


  在李泰看來,長孫無忌的辦法可行性是有,可要付出的代價也自不小,萬一弄巧成拙的話,還有著傷及自身根基之可能,自是由不得李泰不猶豫再三的,奈何到了如今之時局,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已是少的可憐,縱使明知眼前可能會是個大坑,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跳了的,但見其牙關緊咬地思索了良久之後,終於長長地出了口大氣,就此下定了最後的決斷。


  「父親。」


  李泰要走,長孫無忌自是不會強行挽留,客氣了幾句之後,便即親自將其送出了帳篷,目視著李泰在侍衛們的簇擁下走遠了,方才施施然地轉回了大帳之中,這才剛落了座,就見其子長孫沖已是疾步從帳後轉了出來,朝著長孫無忌便是恭謹萬分地行了個禮。


  「嗯。」


  送走了李泰之後,長孫無忌的精神一松,乏意也就此涌了上來,明顯不願多言,面對著其子的行禮,也就只是隨意地擺了下手了事。


  「父親,若是濮王殿下真依父親您的方略行了去,萬一不成,那……」


  儘管瞅見了長孫無忌臉上的倦意,然則事關重大,長孫沖還是忍不住出言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成固然大佳,不成也自無妨,終歸能在陛下心中栽下根刺,指不定何時便能開花結果,至於李泰么,沒了頂樑柱,也就再離不開我長孫一系之幫襯,其餘諸般事宜且就將來再說也不遲。」


  長孫無忌一向將長孫沖當接班人培養,正因為此,哪怕人已是倦得很了,卻還是強打起精神,為其指點了一番。


  「父親英明。」


  長孫無忌都已將話說得如此分明了,長孫沖本就不笨,自不會聽不明白,心下里對其父的老謀深算自是大為的欽佩,稱頌起來,自也就虔誠得很……


  「噗!去,給朕拿壇酒來!」


  太宗背癰嚴重,白日里暈暈欲睡,可到了晚上,卻是夜不成寐,先是嚷著叫口渴,可待得在旁服侍的武才人取來了水,太宗只喝了一口,便猛噴了出去,不耐至極地一把將武才人推到了一旁,揚著手便呼喝了一嗓子。


  「陛下,太醫有囑咐,您不能飲酒,若是真渴了,妾身給您上碗茶可好?」


  太宗雖在病中,可力氣卻是不小,這猛然一推之下,沒防備的武才人頓時便打了個趔趄,一碗水倒有半碗倒在了裙子上,只是值此太宗焦躁之際,武才人也自顧不得去擦拭上一下,緊著便溫言進諫了一句道。


  「朕不要茶,朕要酒,還愣著作甚,去,給朕取酒來,快去,快去!」


  太宗的牛脾氣一起,又哪是區區武才人能勸止得住的,咆哮聲里滿是不加掩飾的戾氣,嚇得一眾隨侍在側的宦官宮女們全都為之哆嗦不已。


  「父皇,您且消消氣,兒臣給您熬了碗菊花甘草茶,太醫說了,這茶既能解渴,又於您龍體有益處,孩兒特意多加了勺糖,請您用上一些可好?」


  就在隨侍人等皆不知該如何應對之際,卻見李泰手捧著只玉碗,緩步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滿臉恭謙之色地行到了龍榻邊,將捧著的玉碗送到了嘴邊,小飲了一口,以示無毒,而後方才遞到了太宗的面前,細聲細氣地進諫了一句道。


  「嗯……,泰兒有心了,朕用便是了。」


  太宗背雖疼,可見得李泰如此有孝心,老懷自是為之大慰,長出了口大氣之後,便即伸手接過了玉碗,小口小口地飲著。


  「好,這茶熬得……,嗯,泰兒這是怎地了?」


  菊花甘草茶算不得甚稀罕物,太宗這幾日可是沒少飲,經太醫炮製出來的茶水比之李泰端來的其實要可口上不少,然則太宗喝的顯然不是茶,品的是愛子的孝心,老懷大慰之餘,叫好也就屬題中應有之意了的,只是叫好聲剛起了個頭,卻冷不丁見李泰雙目通紅地垂著淚,一派的委屈傷心狀,疑心頓時便就此大起了。


  「孩兒不孝啊,孩兒一想起往昔常惹您生氣,孩兒心裡頭難受啊,孩兒悔不該聽信小人讒言,以致於做出擠兌兄長之惡行,孩兒好生後悔啊,父皇……」


  太宗不問還好,這麼一問之下,李泰當即便趴在了地上,悲痛欲絕地便嚎啕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痛心疾首地懺悔著,渾然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假,演技赫然已到了登峰造極之地步。


  「痴兒,說這些作甚,都過去了,朕不怪爾便是了,起來罷。」


  太宗一向最寵的便是李泰,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頂著群臣們的激烈反對,屢次三番地要將李泰接回身邊,而今見得李泰如此之虔誠懺悔,心中頓時大起愛憐之心,眼圈也自微微泛了紅,語調哽咽地便叫了起。


  「兒臣能的父皇寬諒,縱死也心安了,然,兒臣心中有愧啊,兒臣不忍見父皇始終被奸佞所蒙蔽,兒臣今日定要向父皇坦白,斷不能叫那奸佞再如此猖獗霸道!」


  太宗雖已是叫了起,可李泰卻並未就此起身,而是兀自跪在地上,面容扭曲地便扯了一大通。


  「嗯?」


  一聽李泰這般說法,太宗的眼神陡然便是一厲,雖不曾開口追問,可從鼻腔里哼出來的聲音里卻已滿是不加掩飾的煞氣。


  「父皇明鑒,兒臣別有下情稟報!」


  為了能救出劉洎,李泰已然是豁出去了的,哪怕太宗此際的煞氣再大,他也不改初衷,梗著脖子便進諫了一句道。


  「爾等全都退下!」


  太宗冷厲地死盯著李泰看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一揮手,聲色俱厲地下了令。


  「諾!」


  聽得太宗有令,隨侍的諸般人等自是不敢稍有違逆,齊齊應了諾,便即就此退了出去,唯有武才人明顯留了個心眼,人雖也是隨大流向外走著,可到了屏風處,卻是停下來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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