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有禮有節(六)
「哦,那殿下可是有甚打算了么?」
見得李恪心態已徹底失衡,陳子明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但卻並未浪費口舌去說甚勸諫之言,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反問了一句道。
「父皇既是打算朝議時解決此事,那便戰好了,依小王看來,著下頭諸般人等一體上本彈劾小八,看其還能猖獗到何時!」
這些日子以來,許敬宗可是沒少在李恪面前訴苦,說是禮部多名官吏或是被貶或是遭冷遇,如今禮部根基已傷云云,聽得李恪當真是心驚肉跳不已,早想著發動一場猛烈反擊了的,只是一直被陳子明壓著,沒敢輕易妄動罷了,而今,陳子明既是自己都已上了彈劾李貞的奏本,在李恪看來,動手的時機應是成熟了的,趁此機會,大鬧上一場,似無不可之說。
「然後呢?」
饒是李恪說得個慷慨激昂,然則陳子明卻根本不為所動,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吭哧了一聲了事。
「然後?唔……,子明莫非以為有甚不妥么?」
陳子明這等淡然的態度一出,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遲疑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緊著出言追問道。
「呵,殿下莫非真打算逼宮么?」
陳子明依舊不曾給李恪甚明確的答覆,但見其淡然一笑,意有所指地又反問了一句道。
「小王,小王……」
李恪還真就是想逼宮,只是這話明顯不好說出口來,面對著陳子明炯然的目光之凝視,也就只能是支吾以對了的。
「殿下莫要忘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能給予殿下,也自能收了回去!」
如今已到了最緊要的關頭,陳子明自是不敢任由李恪任性而為,這一見其兀自不曾放棄全力出擊的想法,不得不一橫心,給了其一記當頭棒喝。
「呼……,子明教訓得是,小王知錯了,只是這等又將等到何時,萬一有變,那……」
儘管被陳子明的棒喝打得稍清醒了些,可李恪到底還是不免擔心夜長夢多,畢竟如今在京的皇子實在是太多了些,哪怕他有著監國之權,卻也不敢完全肯定太宗最後一定會將皇位交到他李恪的手中。
「那也只能等,陛下乃聖明之君也,會知道應該如何安排的。」
陳子明雖是很清楚太宗的矛盾心理,可也無法判斷出太宗到底何時才會真正下定決心,只是在陳子明想來,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太長才對。
「也罷,那就先等等看好了,唔,小王聽聞今日父皇將太史令李淳風召了去,密議了良久,這其中會不會有甚蹊蹺來著。」
陳子明既是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李恪自是不好再固持己見,勉強同意之餘,緊著便又轉開了話題,顯見心中的不安並不曾稍減半分。
「子不語怪力亂神,君子當正道在心,殿下行得正,坐得直,又何須擔憂過甚。」
對於李淳風這個大名鼎鼎的相士,陳子明自是不會不知曉,不過么,要說有多熟稔,那也當真談不上,此無他,概因李淳風在朝中一向很是低調,從來不肯輕易為人卜卦,加之陳子明對風水相面一說也不甚感興趣,還真就不曾跟李淳風打過甚交道的,儘管早前便已得知了其與太宗曾有過密議的消息,卻也不曾往心裡頭去,這會兒聽得李恪提起,自也就不甚在意,隨口便給出了個解釋。
「嗯,那就先如此好了。」
李恪本人就風水相面之類的事兒還是頗為相信的,只是為了避嫌故,卻是從來不敢輕易跟這類人交往,正因為此,哪怕聽得陳子明提到了聖人之言,他心中還是有著不小的疑慮,卻又不好直說,也就只能是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了事。
「殿下英明。」
陳子明多精明的個人,只一看李恪的神色,便知其還在擔心著李淳風密見太宗一事,但卻並未出言揭破,沒旁的,概因陳子明要的只是李恪能冷靜面對眼前的危局,卻並不在意其對風水的信與否,畢竟時下風氣如此,並非靠一通分說,便真能改變其之看法的,既如此,多說不如少說來得強……
「舅父,陳曦那殺胚還真動手了,據聞那廝跟小八吵了一通之後,便去父皇處告了御狀,嘿,此番可是真要大鬧上一回了,您看接下來這場戲該如何唱了去?」
陳子明怒而告御狀乃是大事一樁,李泰自是不能不關切,就在陳子明與李恪商議對策之際,他也緊著去了長孫府,同樣在與長孫無忌探討著局勢之演化。
「嗯,殿下可能探聽到李淳風那廝都在陛下處說了些甚麼?」
長孫無忌的消息同樣靈通得很,自不會不知曉宮中發生的諸般事情,相較於陳子明的告御狀,他更關切的則是李淳風與太宗之間的密談。
「這……,怕是難啊,李老道口風素嚴,甥兒與其並無交情,只能姑且一試,成與不成卻是難說了。」
李淳風實在是太過低調了些,跟諸般臣工們幾乎都不來往,李泰這些年來,倒是沒少央人找其卜卦,可惜從來不曾得到過李淳風的回應,這會兒一聽長孫無忌如此問法,也自沒得奈何。
「罷了,那就不必去試了。」
長孫無忌的頭腦可是清晰得很,他雖是很想知道李淳風到底會跟太宗說些甚事,可更清楚的是此乃禁忌之事,沒有一定的把握便去胡亂打聽的話,那可是要遭來聖忌的,尤其在這等敏感時分,更是不能行差踏錯半步。
「也好,那陳曦與小八之間的爭端一事又當何如之哉?」
長孫無忌雖說不必去試了,可李泰心中卻並不以為然,當然了,當著長孫無忌的面,他卻是不會將要著人去查此事的心思道將出來,也就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便即將話題又扯到了御狀之事上。
「陛下不是說了么,要在朝議上見分曉,那就這麼去安排也就是了。」
長孫無忌當初之所以鼓動李貞去跟李恪鬧彆扭,根本目的在於漁利,近兩個月下來,收穫可謂是頗豐,然則到了眼下這般田地,於他而論,李貞已然是枚棄子了,隨時都可以放棄,當然了,在放棄之前,還是須得好生利用上一番的,若是能在朝議時折騰上一把,縱使不能將李恪的監國之權拿下,能趁機在工部多撈點實惠,那也是好的。
「舅父之意可是說要在朝議時力挺小八么?」
李泰顯然沒真的搞懂長孫無忌此言的真實用意之所在,緊著便問出了個愚蠢到家的問題來。
「糊塗!陳曦那廝既是敢去告御狀,又豈會沒憑據,就越王殿下所做的那些狗屁勾當,真能拿到朝議上去過么?」
這一聽李泰完全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長孫無忌的心火當即便起了,毫不容情地便訓斥了李泰一番,直罵得李泰面紅耳赤不已。
「舅父息怒,甥兒魯鈍,還請舅父為甥兒指點迷津則個。」
儘管被罵得極為的不爽,可李泰卻愣是不敢跟長孫無忌叫勁,縱使心中憤悶已極,卻還是只能老老實實地出言求教,心裡頭的憋悶就別提有多歪膩了的。
「哼,就陛下那龍體狀況,三五日內怕是根本難有上朝之可能,趁此機會,著令越王殿下在工部里多鬧鬧,逼陳曦那廝與之爭鬥不休,倘若能將吳王殿下也卷了進來,方算是上之上者。」
長孫無忌雖是惱火於李泰的魯鈍,奈何事關大局,他也不敢有絲毫的輕忽,只能是強壓住心中的不滿,耐著性子地為李泰分說了一番。
「亂中取勢?此策大佳!甥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聽得長孫無忌這般說法,李泰方才猛醒了過來,緊著便表了態。
「嗯,著人多寫些彈章,彈劾陳曦不分尊卑,頂撞督辦部務之親王,實屬大逆不道,如此,自可先將水攪渾了,回頭再找些工部人等的錯處,一併彈劾了去,能拿下幾個算幾個好了。」
對於李泰的政治智商,長孫無忌根本就沒半點的信心,也不信其真能知曉該如何做,雖不曾再出言呵斥於其,可仔細叮囑本身就已表明了對李泰的能力根本不看好。
「善,甥兒回去后便著手安排。」
聽得長孫無忌這般吩咐,李泰盡自心中極其的不爽,但卻不敢有絲毫的違逆,也就只能是怏怏地應承了一句道。
「此事的關鍵還在越王殿下的身上,殿下回去后,務必要求其頂住壓力,斷不可稍有退縮,事若成,該給的甜頭,不妨多給些也就是了。」
長孫無忌皺著眉頭想了想,對李泰的辦事能力,還是有些不太放心,這便再次叮囑了其一番。
「諾,舅父若是沒旁的交待,那甥兒便先行告退了。」
被長孫無忌一訓再訓之下,李泰當真如坐針氈般地難受著,自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呆,這便緊著起了身,丟下句場面話,就此匆匆走了人。
「哼,廢物!」
長孫無忌並未去送李泰,而是老神在在地端坐著不動,直到李泰已去,方才撇了下嘴,不屑地低聲罵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