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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於無聲處聽驚雷(二)

  「兒臣叩見父皇。」


  外頭都已快鬧翻天了,可太宗居然還有閒情逸緻在下棋,自不免令李恪的眉頭為之微微一皺,他可不相信太宗會不清楚朝局之變化,如此一來,就只意味著一件事,那便是太宗心中必是已有所決斷,問題是李恪無法判斷出這等決斷於他來說,究竟是好是壞,心中忐忑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只是在這當口上,不管心中作何感想,李恪都斷不敢在禮數上稍有閃失,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中的不安,疾步搶上了前去,緊著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恪兒來啦,平身罷。」


  儘管聽到了響動,可太宗依舊不曾從棋盤上抬起頭來,僅僅只是隨口叫了起,渾然就是一派漫不經心的樣子。


  「謝父皇隆恩。」


  這一見太宗根本不抬頭,李恪也自沒轍,謝恩之後,也就只能是乖巧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等著,這一等,就足足等了近半個時辰,站得李恪腿腳都有些發麻了,也愣是沒見太宗有甚指示,自不免便令李恪原本就忐忑的心頓時更慌了幾分,也就是靠著養氣功夫了得,這才算是勉強能保持住表面上的平靜,至於心底里么,早已有若滾開的水般地翻騰開了。


  「陛下棋藝高絕,微臣輸了。」


  隨著太宗的最後一子落定,棋局終於是結束了,小輸兩子的棋侍召已是滿頭的大汗,不容易啊,跟皇帝下棋自然是不能贏的,可就算是輸,都得輸得精彩,偏偏太宗棋藝本來就高,在有心理負擔的情形下,要想輸得精彩又豈是件容易之事。


  「哈哈……,卿這是讓著朕呢,今日便到此好了,來人,賞錢百貫。」


  贏了棋,太宗的心情自是相當之不錯,哈哈大笑之餘,很是豪爽地便給出了重賞,直喜得那名棋侍召磕頭連連不已。


  「恪兒有事么?」


  將千恩萬謝的棋侍召打發了開去之後,太宗這才像是剛瞅見了李恪一般地開口問了一句道。


  「回父皇的話,兒臣處今日一早突然接到四十餘份彈章,皆是彈劾右僕射陳曦之摺子,兒臣不敢擅專,特來請父皇明示行止。」


  見得太宗發問,李恪趕忙飛快地收斂了下散亂的心思,謹慎地談了下來意。


  「哦?竟有此事?」


  如此多官員一起彈劾當朝宰輔乃是天大之事,然則太宗卻並不顯得有多吃驚,口中雖是緊著追問了一句,可臉上卻根本不見絲毫的異色,顯然是早就已知曉實情了的。


  「好叫父皇得知,兒臣已將所有彈章皆帶了來,請父皇明訓則個。」


  見得太宗鎮定若此,李恪心中的忐忑頓時便更濃了幾分,但卻不敢有絲毫的流露,只能是硬著頭皮地揮手示意邊上跟著的那名小宦官將捧著的摺子擱在了太宗身邊的几子上。


  「嗯,此事朕知曉了,恪兒且先去忙好了。」


  太宗根本就沒去看那疊摺子,也沒甚特別的指示,僅僅只是聲線淡然地下了逐客之令。


  「父皇聖明,兒臣告退。」


  於李恪來說,太宗沒有指示便是最糟糕的指示,只是這當口上,他也不敢再多言啰唣,只能是恭謹地稱頌了一聲,就此退出了寢宮……


  「子明,情形有些不對啊,父皇此番竟是甚表示皆無,依你看,下一步當得如何應對方好?」


  遭了一通的冷遇,還沒能從太宗處得到任何的批示,李恪的心情自是惡劣到了極點,根本無心理政,悶悶不樂地在御書房裡熬到了下班,緊著便去了密宅,將陳子明招了來,以商討應對之道。


  「嗯,是有些不對,殿下可曾注意到今日午後陛下所下的兩道旨意么?」


  面對著詭異的局勢,陳子明心中也自難以真的淡定下來,然則表面上還是一派的從容,沒旁的,概因他很清楚越是危急時刻便越須得冷靜謹慎,慌亂除了會自亂陣腳之外,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嗯?」


  整個下午李恪都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之中,哪有心去關切太宗從內禁里所下的詔令,此際聽得陳子明提起,茫然不知所以也就屬再正常不過之事了的。


  「其一,詔令調尉遲恭為宿衛軍大將軍;其二,晉宿衛軍中郎將薛禮為宿衛軍將軍。」


  這一見李恪在那兒發著愣,陳子明也自無奈得很,只能是耐著性子將兩道詔令簡單地道了出來。


  「這……」


  陳子明此言一出,李恪的臉色不由地便是一白,沒旁的,概因他已是看出了這兩道詔令的不同尋常之處——尉遲恭與薛仁貴這一老一少兩員勇將都是太宗最為寵信之人,由他倆把控宿衛軍,明顯是在防著玄武門之變的重演之可能,問題是這等動作到底防的是誰可就不好說了的。


  「看樣子陛下已知自身必將不起,這是要安排後事,以安度晚年了的,接下來必有重大更易之事發生!」


  只一看李恪的臉色,陳子明便知其並未真正看穿這兩道旨意背後的真實關竅之所在,這便緊著出言點醒了一句道。


  「父皇他……,唉,小王心已亂,還請子明為小王指點迷津則個。」


  對於太宗將逝之事,李恪雖是早有思想準備,也自不會感到突兀,問題是眼下情形詭異,他真不敢斷言繼任者一定便會是自己,心亂如麻之下,當真就不知該如何應對才是了的。


  「等!」


  陳子明並未多言啰唣,僅僅只是簡單地吐出了個字來。


  「等?這……」


  昨日議事之際,陳子明便說要等,如今事情都已到了最關鍵之時,陳子明還說要等,這叫李恪如何能等得下去。


  「陛下既是調二將入衛,收回皇權之心已明,殿下的監國之權必然不保,此乃題中應有之意,此時誰敢再亂動,必遭陛下之迎頭痛擊,而今之計,一動不如一靜,三五日內必見分曉。」


  要說緊張,陳子明心裡頭同樣也在忐忑著,不為別的,只因如今的主動權全都掌握在了太宗的手中,稍有不慎,便是傾巢之禍,儘管有著很大的把握能斷定太宗不會輕易更換李恪這個早已認定了的儲君,可要是萬一呢,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只是見得李恪心神已然大亂,陳子明卻是不敢再以言語刺激於其,只能是就事論事地剖析了一番。


  「三五日么?小王倒是等得起,只是,只是……」


  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三五日的等待,於李恪來說,雖煎熬,倒也不是等不起,可要說不擔心出意外,那絕對是假話來著。


  「不管情形如何,此際都不能自亂陣腳,安靜等待便是了,縱使真出了意外,以殿下如今之實力,也不愁翻盤無路,這等時分,妄自亂動,那才是在自找死路,嘿,濮、越二王自以為得計,必會趁機攪風攪雨,殊不知陛下的眼亮著呢,又豈會讓這幫小人真猖獗了去,殿下不信且看好了,下一步,陛下定會將李貞的督辦差使拿下,至於那些胡亂動本的朝臣,也不會有甚好下場可言!」


  儘管不敢完全肯定太宗一定會傳位給李恪,可對於太宗收回皇權的霹靂手段,陳子明卻是能猜得個通透無比的。


  「嗯……,若能一掃奸佞,小王受些委屈也自算不得甚事兒,就怕父皇又起了要立四弟之心思,那……」


  聽得陳子明這般分析,李恪不安的心也自稍定了些,此無他,李泰之所以能在朝中攪起如此多的事端,靠的便是長孫無忌以及其眾多門下的鼎力支持,倘若彼此兌子的話,李恪倒是樂意拿自己的監國之權去換取那些親近李泰的朝臣們的被貶,問題是他卻不敢保證太宗會不會又起了要立李泰這個嫡子之心思。


  「殿下過慮了,陛下若是真要立濮王殿下,那朝中文武怕是須得砍殺近半才成,若不然,必惹來諸般臣工群起而攻,以陛下之睿智,應不致暴虐如此罷,倒是有可能會問殿下如何保得濮王殿下以及諸皇子們一生平安,對此,殿下須得有所準備才好。」


  李恪擔心的問題恰恰正是陳子明憂心之所在,沒旁的,太宗確是一代明君不假,問題是人之將死,性情往往大異平常,天曉得太宗會不會突發奇想來著,對此,陳子明雖以為可能性微乎其微,可畢竟還是有那麼點可能的,當然了,這等擔心,此時此刻,陳子明卻是不敢跟李恪分說了去,也就只能是撿好聽的來說。


  「唔……,四弟若是不反,小王自當保其富貴一生,縱使反了,也自當保其一生平安,依子明看來,如此作答可成否?」


  聽得陳子明這般分說,李恪也覺得太宗應不致昏庸到不顧事實之地步,焦躁的心也自緩解了許多,皺著眉頭想了想之後,這才謹慎地出言探問了一句道。


  「殿下英明。」


  見得李恪的心緒已是平穩了下來,陳子明也就沒再多言啰唣,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稱頌了一聲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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