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群起反對(四)
「微臣叩見陛下。」
許敬宗覺得自己今天出門一準是沒看黃曆,倒霉得簡直到了極點,這不,方才剛被陳子明摧折了一番,連大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李恪那頭的口諭便到了,著其即刻到兩儀殿御書房一行,對此,許敬宗雖是心中苦得有若吃了黃連一般,卻也不敢稍有耽擱,急匆匆地便趕到了地頭,一見到端坐在龍案後頭的李恪,自是不敢在禮數上稍有閃失,緊著便搶上了前去,照著朝規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愛卿且自平身罷。」
李恪的心情顯然不錯,叫起的聲音也自和煦得很,然則聽在許敬宗的耳中,卻不免令其心頭髮苦不已,沒旁的,概因以許敬宗之精明,早料到李恪此際相召到底為的是甚事來著,而這,恰恰正是許敬宗避之唯恐不及之事!
「微臣謝陛下隆恩。」
甭管心中到底苦還是不苦,值此時分,許敬宗也就只能是強打起精神,恭謹萬分地謝恩了事。
「朕交待爾辦的事進展如何了?」
李恪心情好歸好,可對親征一事卻明顯是有些熱切得過了頭,這不,許敬宗方才剛起身呢,李恪連寒暄話語都沒說上一句,緊著便直奔了主題。
「回陛下的話,微臣多方努力,然,卻只得寸進耳,朝中諸公對此反彈甚大,微臣、微臣也自不敢強硬行事,微臣無能,還請陛下責罰。」
這一聽李恪果然問起了拉攏朝中重臣一事,許敬宗心中的苦澀立馬便更濃了幾分,然則顧慮到陳子明的威脅,他還真就不敢胡亂言事,只能是苦著臉地道出了「實情」。
「嗯?怎麼回事,爾給朕說清楚了!」
李恪之所以遲遲不正式公開自己的親征意圖,擔心的便是朝臣們的強烈反對,也正因為此,他方才會暗示許敬宗去私下說服朝中重臣,為配合許敬宗行事,李恪特意向柳如濤下了道密旨,著其暗中部署,在民間宣揚帝駕親征乃是為父復仇的傳言,他先前心情好正是因為柳如濤辦事給力,從反饋回來的消息看,民間對帝駕親征高句麗一事已然是贊成者居多,若能妥善應有,自不愁不能闖過朝議那一關,當然了,要想闖關成功,關鍵正在於許敬宗的努力結果,對此,李恪本來是信心滿滿的,卻不曾想許敬宗居然在這等關鍵時刻調了鏈子,當真令李恪心中抓狂不已,問話的語氣里自不免便透著股肅殺之意味了的。
「陛下息怒,微臣這幾日來確是沒少與朝中諸般人等私下溝通此事,禮部各司郎中里已有兩人願意伴駕出征,另,兵部李尚書也有所意動,只是顧忌明顯頗多,微臣正努力與之協調,奈何時日有限,微臣一時間也自難有大的進展,微臣無能,還請陛下責罰。」
這一聽李恪聲色不對,許敬宗可就有些吃不住勁了,趕忙東拉西扯地解釋了一番,以證明他這幾日確實是按著李恪的囑咐在辦事。
「哼,就這麼點事都辦不好,朕要你來何用!」
許敬宗不解釋還好,這麼一解釋之下,當即便令李恪更惱火了幾分,沒旁的,許敬宗的努力成果實在是低得可憐,除了態度不明的兵部尚書李勣之外,居然只有許敬宗治下的兩名郎中支持親征,如此之成果跟沒有又有甚區別來著。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值此李恪盛怒之際,許敬宗哪還能站得住腳,慌亂地便跪在了地上,磕頭連連地便哀告了起來,哪還有半點朝廷極品大臣之氣度,渾然就一宦官下人之做派。
「嗯……,來人!」
李恪雖是惱火異常,可也知曉許敬宗本來就不是頂梁之才,他之所以用之,不過是制衡所需,兼顧著讓其辦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面辦的私事罷了,真要其來主持大局,這廝明顯就不是那塊材料,正因為有此覺悟,李恪最終還是不曾發落許敬宗,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之後,猛然提高了聲調,厲聲便斷喝了一嗓子。
「老奴在。」
聽得御書房裡響動不對,侍候在房外的內侍監何歡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著便搶進了房中,恭謹萬分地應了一聲。
「去,傳朕口諭,宣從三品以上朝臣即刻到兩儀殿議事!」
李恪乃是殺伐果決之人,一旦定了主意,很少有拖泥帶水之時,揮手間便已就此下了道口諭。
「諾!」
李恪金口既開,何歡又哪敢有絲毫的遷延,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御書房,自去安排傳旨事宜不提……
「臣等叩見陛下!」
帝王有召,自是無人敢稍有怠慢,不管是時都在忙些甚事,一待口諭傳到,所有從三品以上的朝臣盡皆齊齊趕到了兩儀殿外,列好了隊,由陳子明等數名宰輔打頭,魚貫著便行進了兩儀殿中,入眼便見李恪面色陰沉地端坐在龍案後頭,而禮部尚書許敬宗則是滿臉晦氣地垂頭立於一旁,一見及此,除了陳子明心中有數之外,其餘朝臣們自不免都有些個犯起了猜疑,然則不管心中作何感想,帝駕當面,卻是沒誰敢在禮數上稍有閃失的,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中的嘀咕,緊著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李恪絲毫沒掩飾自己的不爽之心情,叫起的聲音明顯比往常要多了幾分的火氣。
「臣等謝陛下隆恩!」
見得李恪這等做派,群臣們心中的猜疑自不免便更濃了幾分,然則這當口上,卻也沒誰敢亂說亂動的,只能是規規矩矩地謝了恩,分文武站成了兩列。
「朕今日召爾等前來,只議一事,這麼說罷,我大唐自貞觀二十二年起,到如今已修養生息了五年有餘,而今新軍已備,是該到了平滅高句麗之時,卿等對此可有甚異議么,嗯?」
著許敬宗私下溝通重臣的路子既是走不通,李恪也自沒打算強求,今日將諸般重臣齊齊召了來,便是打算擺明車馬地硬上了的,當然了,李恪斷不會急著一上來便掀底牌,而是先拿較易取得共識的一點來做文章,以圖掌控朝議之節奏。
「陛下聖明,老臣願為前驅,不破高句麗,誓不還朝!」
「陛下,您就下詔罷,臣等早盼著有今日了!」
「陛下,老臣以為確是到了收拾高句麗之時,當戰!」
……
大唐君臣對猖獗無禮的高句麗都無半點的好感可言,這麼些年來,雖停止了對高句麗的征伐,可那不過是因著新君繼位以及各種新政實施之故罷了,而今,新政大體已穩,新軍又已編練成功,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在出兵征伐高句麗一事上,看法都是一致的,那便是戰而滅之,個中又屬兵部尚書李勣、大將軍程知節等武將嚷嚷得最為大聲。
「諸位愛卿既是一致言戰,朕自當從善如流,朕意已決,自當親率十萬大軍征伐無道之高句麗,卿等可願隨朕殺敵立功否?」
李恪這麼些年的執政可不是虛度的,在把握局勢的能力上明顯進步極大,這不,一挑動起了群臣們的同仇敵愾之心,他立馬趁熱打鐵地便將親征之事端了出來,借勢之手腕可謂是老練已極。
「……」
李恪倒是說得個慷慨激昂,然則先前正自踴躍附和的群臣們卻是猛然死寂了下來,根本無人出頭跟李恪唱和上一番,不止文官如此,武將也自不例外,甚至連許敬宗這個往日總溜須拍馬之徒也低垂下了頭,唯有兵部尚書李勣口角抽搐了幾下,似乎有著要出言附和之意圖,可到了末了,還是不曾開這麼個口,於是乎,偌大的殿堂里便就此詭異地安靜了下來,怕是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個分明。
「怎麼?都啞巴了,嗯?」
群臣們這麼一緘默,李恪激昂的情緒頓時便化成了滿腔的怒火,眼神冷厲地環視了一下諸般臣工,沒好氣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陛下明鑒,微臣以為征伐高句麗之事勢在必行,然,陛下親征卻是大可不必,高句麗不過區區蠻荒小寇耳,只消出一上將,以我大唐新軍之強,滅之易如反掌,又何須勞動陛下親身犯險哉,此微臣之淺見耳,還請陛下聖裁。」
見得李恪有發飆之跡象,諸般臣工們顯然都倍感壓力,值此微妙關頭,卻見中書令來濟已是大步行出了隊列,滿臉懇切之色地進言了一番。
「陛下,老臣以為來大人所言甚是,還請陛下三思則個。」
「陛下,您乃萬乘之軀,豈可輕涉險地哉。」
「陛下,來大人所言不無道理,還請陛下三思啊。」
……
有了來濟的帶頭,呼啦啦便站出了一大幫的朝臣,紛紛表態反對李恪親征,個中不止有文官,也有武將,甚至就連侍中於志寧這等素來穩重的老臣都站了出來力挺來濟,這等情形一出,當即便令李恪原本就難看無比的臉色更加陰沉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