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吃雞!吃雞!
「這一次要不是笨笨救我,我恐怕真的有死無生了。」姬長空隔著厚厚的藥膏,嗚里嗚嚕的說著。
當他伸出厚重的石膏手,笨拙的『輕撫』那毛茸茸的貓頭的時候,貓咪嚇了一跳,碩尾豎直,喵喵的叫個不停。
「唉。」姬長空哀嘆一聲,他苦逼的表情,恐怕只有自己才能想象出來了。
唉……
夜色臨近,宗周城一家客棧內,也有人發出更加苦逼的悲催嘆息。這個人,就是田三魁。
潮霉的客房、昏暗的油燈。田三魁駐足窗前,感受著街道小巷中刮來的風,風中夾雜著刺鼻的泔水味。
他打了個哈欠。低頭看著手中被他揉的皺巴巴的抵身契,頓時,這個叱吒翼城的江湖大佬居然嘩啦啦流下委屈的眼淚!
是什麼,讓這昔日的翼城大佬變成頹敗窘迫的摳腳大漢?
是什麼,讓風靡大圈幫的舵主變成胸無大志的拙計大叔?
又是什麼,讓盤踞一方的蛇頭變成以淚洗面的江湖小蝦?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且聽慢慢道來。
自從在天福苑的衚衕口,顧海棠放走了姬長空之後。她就不願意繼續帶著田三魁他們玩耍了。
若是平常,田三魁自是二話不說,直接帶著弟子們來一場說走就走的任性之旅。可現在!事態變遷,身不由己。
在翼城,他為非作歹,拉幫結派,網羅三教九流。
到了宗周,他是龍也得趴著,是虎就得卧著。這是田三魁第二次來宗周,而且是沒有任何準備。
第一次,田三魁是跟著自己的叔叔田二狗來的這兒。興許是在自己的小地盤上,當老大習慣了。田二狗一到宗周,就到處找茬惹禍。
結果,被街民上報司隸府,片刻功夫,拱衛京畿的神武衛就奉命趕來。
然後,那貨連當天晚上的月亮都沒有看到。
田二狗被人分分鐘秒殺。要說,這也怪他悲催,畢竟耍狠的遇到當官的,註定沒他好果子吃。
當時,田三魁被嚇尿了。
正因那次慘痛的教訓,田三魁這次對四個弟子約束甚嚴。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顧海棠說過的話,大致就是『跟著妹妹,不會吃虧』。
於是乎,身無分文的黑老大,就風風火火的出來,然後淪落到窘迫的地步。
卻說,田三魁聽顧海棠要趕走他們,當即耍起了光棍。憤慨的說道:「姑娘,你不要食言而肥。」
顧海棠更加直爽,說道:「本姑娘有要事處理,帶著你們多有不便。小雅,幫他們叫輛車,讓他們回去吧。」
田三魁憋屈怒道:「你想打發我們?」
「呦呦,不服氣嗎?」
「不敢。不過你別小瞧乞丐,出了宗周城,到處都是我們大圈幫的人!」田三魁說的氣概萬千,口水四濺。說完,還雙手叉腰,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
「呸,什麼大圈。不就是個要飯的么?」
「你!」田三魁怒髮衝冠,舉起拳頭的瞬間,又生出無邊的后怕,憤恨的跺腳,道:「好男不跟女斗,不過,你也別想甩掉我們。」
轉而,他回頭跟四個弟子說道:「徒兒們,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捨棄一切跟她出來。現在她不需要我們了。就要趕我們走。這行嗎?對,絕對不行。我帶你們出來,就要為你們負責。作為我的好弟子,好徒兒。為了尊嚴,我們不爭饅頭也要爭口氣。被人像尿壺一樣,取之即來,揮之即去。這是有辱我們大圈男兒的雄風的。所以,今天她走到哪,我們就跟到哪,要不然,五個光棍,分文沒有,這日子沒法過。」
顧海棠接過話茬,忙道:「哎啊,不說我還真忘了。小露,給他們一百錢。怪不得他們這般激動。」
聽說給錢,田三魁眼睛一亮。可以啊。有了錢,安頓下來,吃飽喝足休息好,再慢慢找那個讓他丟了面子的人。聽老虎妹說,那小子叫姬長空。
可是,就在田三魁板著忍俊不禁的面孔,打算伸手拿錢的時候。那四個破衣蹩腳的弟子已經聯袂排成一排,大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氣感,只見他們同仇敵愾的高呼:「我們不要錢,我們要為老大爭口氣,爭口氣!」
小露抿嘴笑道:「呵,你們有骨氣,那可以沿路乞討,走著回去啊。」
得了!這一刻,田三魁的心在滴血。帶上這四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二筆,是他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
他只好哭喪著臉,委屈道:「走,怎麼走?我已經快兩天沒吃飯了。你睜大眼睛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宗周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說的就是這啊。」
顧海棠的臉盤一黑!她無奈的摸了摸額頭,看樣子,這幾個逗比、無賴、牛皮糖是真的甩不掉了。
「行了,別喊了。你們一不要錢,也不離開。可見你們是非常真誠的跟我合作的。這樣吧,我可以收留你們。不過,你們得簽下字據。嘮。」顧海棠沖著小雅示意了一下。
小雅麻溜的從包裹中取出紙張遞給顧海棠,顧海棠簡筆書寫,又遞給田三魁。
「簽了這個契約,為我辦三件事。事成之後,賞五十萬。」
「什……什麼?」幾人的眼睛,差點掉在地上。
田三魁看都不看,大聲吼道:「到底是五十?還是五十萬吶?你說清楚點。」
顧海棠悠然答道:「五十萬,骨貝。」
「成交……」田三魁一拍大腿,跳起兩尺多高,然而,當他看清手中的契約,頓時焉了。
那紙張上面,醒目的寫著三個大字:「抵身契!」
田三魁使勁的眨著眼睛,確定沒有看錯后,神色冰冷了起來。抵身契,這明顯是要讓他反出大圈,做部落中人人喊打的叛徒。
這……這……
他非常清楚當叛徒的後果,輕則刮骨焚香。重則,會被打入火魔煉獄,承受火舌噬心之苦,死而不僵。而且是一人有罪,夷滅三族。
「還愣著幹什麼啊?行就簽了。」
「不,在這件事情上,恐怕我真得爭口氣了。」
「你可以考慮,想好了,來齊王府找我。不過只有一天時間,過時不候。」顧海棠說罷,帶著兩女侍上車離去。
田三魁小心翼翼的收起契約,聽著嘀嗒遠去的馬車聲,陷入兩難。背叛大圈會遭受靈魂的拷打,可萬一,她兌現承諾了呢?五十萬骨貝,足夠建立一支軍隊。那個女人,她到底想幹什麼?
「老大,你怎麼讓她們走了?我們怎麼辦?」
一個弟子打斷了田三魁的沉思,他眯著眼,志向高遠的說道:「我就不信,大活人還能被餓死,看我的。」
煙火街道,燈紅酒綠。田三魁穿梭街頭,直奔前程。
「掌柜的,要夥計嗎?我可以掏糞。」
「滾。」
「你好,請問你們這招短工嗎?」
「會研磨嗎?」
「啥膜?啊,會呀。攪墨嘛不就是。」
「滾!」
「店家,打擾一下。聽說你們招鏢師,你看看我行不?」
「嗯,看著還蠻彪。你酒量如何?」
「大,很大。」
「出去。」
「我有四個弟子,他們都得到了我的真傳,啊喂,你給個機會,見見啊……喂……」
「老闆,我會洗地。」
客棧的掌柜頭也不抬,道:「我們要長的清秀的。」
「有呀,你看他們四個。」
「一晚上一海貝。」
「老闆,我不要錢,在這暫住一宿就行。」
客棧掌柜撩起眼皮,道:「可以,跟我來。」
田三魁帶著四個弟子,跟著掌柜的繞來繞去,彎彎繞繞了好一會,指著一個澡堂說道:「好了,偷懶扣錢。」
五個人咧著嘴,齊道:「啊?給人搓背啊?」
「愛干不幹,不幹滾蛋。」
「干……干!」
……
關於田三魁為何會在破舊的客棧,黯然傷心,整個事情就是這樣的!
就這樣,先是跟顧海棠討價還價,最後一怒之下,自主創業!然後,田三魁換來了一宿客房。
風聲暴戾,讓人頭皮發麻。這樣,雖然飢餓,卻也不會被凍死街頭。
就這樣,這位悲催的大圈大佬,抱膝長嘆,以淚洗面。
冷風嗖嗖的刮,肚子咕咕的叫。破舊的客房內,田三魁發出比之前更加深沉的哀嘆。他看著四個相擁取暖的弟子,覺得,自己比他們還要可憐。
他氣憤又不服的哀道:「天子腳下,王化之地。真的是一毛錢逼倒英雄漢啊。」
「老大,你也過來擠擠吧,擠擠就暖和了。」
擠?擠個卵!
田三魁終於無法忍耐這種連乞丐都不如的日子,他攥緊拳頭,重重的砸在窗上。
咔嚓!本就陳舊的窗戶居然從外面掉出去了!
「媽個巴子!都餓成這嗶樣了,何必還執念大圈的輝煌。徒兒們,都起來。大哥帶你們去吃好吃的。燒雞美酒可勁的造。」
四個累得有氣無力的呆逼,騰地一下,齊刷刷的坐起,跟打了雞血一樣,攥拳鼓噪道:「吃雞,吃雞!」
客棧老闆推門,破口大罵:「好啊,讓你們住店,你們竟然損壞公物。六天,你們得給我干六天。」
「滾犢子!」田三魁啪的給了掌柜的一記響亮的耳光,踹爛門板,帶著弟子驅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