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自請入廟
“什麽？”餘氏前傾著身子，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孫女兒日日與祖先牌位對坐，偶有所感，蒙佛祖不棄，得見空門，還望祖母成全。”
雖然，無論是這輩子，還是說上輩子，傅容姿都並沒有活了多大年歲，未來更是還有著大把的美好時光在等著她。
對於其他人來說，青春瑰麗，若是從此一輩子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可能是一種最大的折磨。否則，前朝也不會有那麽多女子，顛沛掙紮，唯獨不願削發了。
可對於傅容姿來說不是，她近日來，每每跪在祠堂之中，看著那燭火熒熒，回想自己，有什麽是她想做沒做的、能做沒做的，又有什麽是非她不可的事情？
寥寥。
也許，她的重生，隻不過是因為她的上輩子虧欠太多，虧欠別人、虧欠自己，一身孽障，入不得輪回。
既若是如此，那麽這輩子，她便常念經文。斷了前塵，解了因果，再有來世，也能不入苦海。
反正，沒有什麽是放不下了的。
她不想害人，因為原本她機關算盡，也不過是自食惡果，與其怪罪別人，倒不如說是她曾經的一次次不甘，將自己一步步推向了絕境。
她也不想救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她又不是菩薩，沒有那份救苦救難的善心。隻要這輩子，傅容英與林澤睿二人不再因她而毀，她便知足了。
明明是一具孩童的軀殼，心內卻頹然如老嫗，說是妖怪，倒也真是合適了。
“胡鬧。”
餘氏生氣的一拍桌子，認定傅容姿這是因為方才何寶珠的話而在鬧脾氣。
“你身為將軍府的嫡姑娘，小小年紀，竟然說自己想要出家？傅家何時虧待過你，你要這麽做。你這是把我們這些長輩置於何地？你這是把整個傅家置於何地？我看，有一點你娘說得沒錯，你確實是該被好好管教一下了。這件事以後都休得再提，否則，祖母就是活活打死了你，也不會讓你去丟這個臉，聽到了沒有！”
“還望祖母明鑒，孫女兒自請入廟，此舉並非隻為孫女兒一人。原先，孫女兒年幼而不知事，不知自己曾闖下過多少禍事。現在，祖母讓人教導孫女兒明理，孫女兒這也才發現，因為自己，家裏到底發生了多少的事情。”
跪地叩首，傅容姿並沒有被餘氏激動的態度所嚇倒。
“手足不睦、謠言四起，不知有多人在懷疑孫女兒是妖怪變的。這種言論，若是流傳出去，將軍府再有何臉麵，爹爹在邊關，又如何安心上陣殺敵？若這一切都是孫女兒的錯，倒不如讓孫女兒自己贖罪。隻要孫女兒出家，傅家危機可解。”
餘氏被傅容姿這話說得有些猶豫，但她還是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出自傅容姿的真心。畢竟她才隻有幾歲，又怎麽會真的明白出家到底意味著什麽。青燈古佛、粗茶淡飯，哪裏會是個花季少女所能夠忍受的。
“姿姐兒，你年紀還小，根本不明白自己都在說些什麽。出家不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情，你現在雖然說得肯定，但要是真的讓你去過那種苦日子，沒幾天，你就該後悔了，你知道嗎？”
餘氏讓人把傅容姿拉起來，叫到跟前，語重心長的接著道：“而且，就算你出家，這也並不能解決你爹爹所麵對的問題，反而會將你爹爹與整個傅家更加推向風口浪尖。姿姐兒是個懂事的好孩子，絕對不會想要讓祖母為難的，是不是？”
傅容姿連自己都不在乎了，難道還會想著要在乎傅家的榮辱嗎？她隻不過是累了，想要逃了，就一如她當初撞石自盡一般。
“祖母，孫女兒心意已決，還望祖母成全。”
不滿的拍了拍傅容姿的胳膊，餘氏說：“你這孩子，怎麽還不聽勸呢？”
“望祖母成全。”
“你……”看傅容姿仍是堅持，餘氏也冷下了臉色，直接道：“這件事，祖母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來人啊，送二小姐回玉顏閣，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任何人前去探望。哼，依祖母看啊，你也該是好好反思一下了。還有，金燕，你帶幾個人，去將二小姐那裏所有和佛像、經文有關的東西，全給我搜了來，一樣不準留。”
餘氏態度強硬的讓人將傅容姿帶了下去，連灌了兩杯涼茶，猶覺得胸悶不已。
旁邊，一直做鵪鶉樣的蘇姨娘也不敢自行離開，隻好努力的保持安靜，希望生氣中的餘氏不要注意到她。
其實，若是要她來說，絕對是巴不得這位二小姐能夠剪了頭發，出家做姑子去的。畢竟，無論說，是不是她身上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隻說她嫡出的身份和姐妹中拔尖的長相，蘇姨娘就不可能會希望她繼續留下來擋傅容秀的路。
醞釀了一番，蘇姨娘覺得自己身為長輩，合該幫著傅容姿“心想事成”才是。
起身湊到餘氏身邊，還不等蘇小花開口，餘氏就嗬斥道：“你還想說什麽！說到底，這一切還不都是你搞出來的。要不是你一開始就說姿姐兒中邪了，又哪裏來的後麵這麽多事。我看，你就是個攪家精，我就合該替阿虎休了你。”
被遷怒的蘇小花嚇得一時也不敢說什麽，隻好是順著餘氏的話，盡量先寬寬她的心。不然，她不過是一個妾侍，雖是良妾，又有什麽地位可言呢。
“現在鬧成了這個樣子，你說，這可該怎麽辦？”餘氏沒好氣的問道。
蘇小花屈下身子，姿態放得比往日還要低。
“老祖宗，這話事關府裏的嫡小姐，奴家也知，原是不該由奴家來說。但就今兒這情況，奴家少不得也要逾矩一回了。其實，在奴家看來，方才二小姐說想要出家的時候，態度堅決、神色平靜，看起來……可不僅僅是在胡鬧啊。”
不等蘇小華說完，餘氏就打斷了她，“怎麽，你這話的意思是還真要由著她，讓全京城的人都來看我傅家的笑話嗎？”
“奴家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蘇小花更湊近了餘氏一些，“隻不過，奴家是覺得，若是二小姐真有這份心願，說不定，也不全是壞事。若是我們能夠……”
附到了餘氏的耳邊，蘇小花用手擋在嘴邊，悄悄的和餘氏說了起來。
“這樣可行？”餘氏狐疑的看向蘇小花。
點了點頭，蘇小花保證道：“老祖宗若是信得過奴家，奴家自當全力以赴，幫您做好這件事。不求別的，隻求老祖宗能夠過得舒心一些，心想事成、長命百歲，奴家啊，也就知足了呢。”
“你啊。”
用力戳了戳蘇小花的眉心，甚至把蘇小花的眉心都戳得紅了一片，但一直板著臉的餘氏倒也終於緩了臉色。
或許，這個孫女兒，是不該再留在家裏了。
若是……倒也不白費傅家養育了她這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