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封你為聖
“晨鍾暮鼓,誦經攬卷,蕭姐姐出身顯赫,可能是連想,都沒有想過這種日子的吧。”
確實,蕭玉菱身為伯府嫡女,自幼便是錦衣華服、前呼後擁,半點委屈也不曾嚐過。
再者說,高門家的女子遁入空門,不管是有著何種的理由在先,總不是一件好事。若是真有一個出了家,那可是整個家族的女眷臉上都會不得光彩。
當然,像是素心那樣的特例,也隻能說是太特別了。
可是盡管如此,這也絕不代表當年施家的臉麵就好看了。
不過就是因為人家的底氣夠足,再加上武將那邊的規矩也比不得文臣世家,更何況還有當時朝堂不穩等等諸多的原因在裏麵。
傅容姿又替蕭玉菱換下了手邊的涼茶,繼續說道:“出家的日子,許是會很苦,但同樣的,也十分之清淨。”
這話自然是傅容姿在用常理來忽悠蕭玉菱的,傅容姿這輩子,就算真是想要出家,在知道了越來越多皇家秘辛之後,她也隻可能是在靜水廟中剃度。
不算傅容姿她自己的私庫多寡,這靜水廟可是有著皇家的補給在後撐腰的,那日子尚且不知要比多少勳貴之家還要過得殷實。
“還夙出身將軍府邸,家父以軍功起家,府上的人口還算是簡單。”
雖然傅亦虎身邊的侍婢也有些許,但比上那些已是曆經了幾代的高門大戶,傅家的情況簡直不要說是太省心了。
“但即便如此,還夙在剛從廟中返回京城之後,還是有頗多的不適應。後宅的那些個瑣事,還夙一點點學來,一件件看去,隻覺曾讀過的那些最為艱澀的佛文,卻也沒有這般多的心思在裏麵。”
就算早已習慣了這些事情,但此時聽傅容姿如此直白的說了出來,蕭玉菱還是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蕭玉菱又不是什麽無知少女,自然明白後院裏那些女人的手段,更何況她還已廢了心思去打聽後宮的陰司。
無論哪裏的花團錦簇,不過就是給外人看看的熱鬧,又有誰知,那一朵朵嬌花的下麵,究竟有多少紅顏枯骨已經成為了養料。
而也正是這些陽光照不到的背麵,讓蕭玉菱迷茫了。
她身為伯府嫡女,自幼便可進出皇宮內苑,更是為皇後娘娘所喜愛。再加上,忠勇伯深受皇恩,自家嫡親的兄長又是太子伴讀。
依照一直以來的情勢看來,待到太子登基,忠勇伯府的恩寵也不會改變。
便是換了新皇,也許風頭不再,可蕭玉菱信任自己的父兄,忠勇伯府一樣能夠屹立不倒。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沒有被選為太子妃。
突如其來的聖旨,完全打破了蕭玉菱一直以來的想法,可看著自家爹娘、兄長毫無意外的表情,蕭玉菱便明白,這是她的無從選擇。
府上有條不紊的準備,其他人比往常熱情三分的恭維,這一切都沒有讓蕭玉菱安下心來。
自然,從小就受到的教育,讓蕭玉菱做不出莽撞的事情。
這是好事,是甚於天大的恩寵。
可是,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蕭玉菱又會忍不住的想,為什麽?為什麽會是她?
她不願意嫁給楚梓汶嗎?
並不是這樣的,因著自家兄長的的原因,楚梓汶也算是蕭玉菱除了家人外,接觸最多的一個男人。
他對她很好,自小就很好了。
從尚不太懂事的時候起,蕭玉菱也曾想過,等她長大了,便要嫁一個像楚梓汶一樣的男人。
可是這個人不該是太子,她也不想是太子。
曾經,蕭玉菱甚至想到過,也許有一天,她會為了楚梓汶而去嫁給其他的皇子,便是二皇子,甚至是三皇子,都要比楚梓汶要來得好。
隻要忠勇伯府一日不倒,蕭玉菱就一日有著屬於自己的底氣。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就是那個人不能是楚梓汶,不能是大安王朝的太子殿下。
蕭玉菱無法用對他死心塌地的忠勇伯府,來牽製楚梓汶,甚至於,她那滿腔的心智計謀,也無法用在楚梓汶的身上。
好吧,她心裏是有他的。
早在接到旨意之後,那震驚下所最先湧現出來的竊喜,便已讓蕭玉菱察覺,她,其實是想要嫁給楚梓汶的。
可是,竊喜之下的恐慌,卻更令蕭玉菱憂心。
一年的時間……
待到一年之後,她便會成為大安王朝第二尊貴的女人,一生的榮寵係於一人的身上。
一個,注定不會隻有她一人的人。
多年的情誼,已是讓蕭玉菱比太多的人要來得幸運,可卻也是她的不幸。
賢惠大度,對於伯府教導出的女兒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可是,要在失了心之後,繼續去賢惠大度,就又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蕭玉菱很理智,也很現實,早在明白了自家與太子的關係之後,她就曾想過,無論日後她的婚姻會變成如何的籌碼,她都要好好的去經營。
若是上了心,有著忠勇伯府做後盾,再加上她自己與皇家的情誼在,她自可隨心所欲;而若是為了利益去結得親,她也有把握能夠管住自己的心。
可現在呢?
她已然失了心,又注定了要去賢惠大度,該怎麽辦?
悠悠的歎了一口氣,蕭玉菱道:“倒是難為你了。”
便是蕭玉菱長於後宅,偶爾還會對那些事情覺得齒冷,更別提傅容姿往前數年的人生,完全就是張幹淨的白紙。
現如今,傅容姿能夠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就走到了此間的身份地位,再是有著一部分運氣的成分在裏麵,蕭玉菱也是不得不對她歎一句厲害了。
傅容姿搖了搖頭,起身走到了書案之後。
時年國泰民安,民風亦日漸趨於安樂,女子之間的小聚,更是喜風弄雅,像這等花箋筆墨,自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傅容姿抬手研了一小塊的墨汁出來,蕭玉菱也跟著走了過來。倒是不解傅容姿怎麽好好的與她說著話,就有了如此的雅興。
“你準備寫什麽?”
傅容姿不答,卻隻是用筆輕蘸了蘸一些墨水,然後在一張花箋上留下了一個墨點。
將一張空白的花箋與那點了墨點的花箋擺在一起,傅容姿說道:“出世無痕,雖然寡淡,卻勝在清淨;入世染墨,無人能夠再獨善其身,但也多了色彩。”
說著,傅容姿又在那已經染墨的花箋上麵添了幾筆,一朵墨荷躍然紙上。
“多一點,少一點,於還夙而言,依舊隻有空白與染墨的區別。”
就著傅容姿磨好的墨汁,蕭玉琪拿起一支狼毫,蘸飽了筆,“啪”的一下,便蓋上了傅容姿的墨荷。
“那若是這墨,比你想得要多上太多了呢?”
傅容姿笑了,幹脆接過了蕭玉菱手中的狼毫,在花箋上大刀闊斧的塗抹了起來。
“白紙染墨,人往往隻能注意到這處墨點,覺得是平白浪費了一張好紙。可若是墨紙留白,人卻又偏偏隻能夠看得到那幾處白點。諸多偏執,隻觀你想看到的是些什麽。”
留蕭玉菱對著幾乎全黑的花箋愣神,傅容姿轉而又開始研磨起了別的顏色。
“那若是……”蕭玉菱拿過傅容姿一開始所用的那支筆,一點點的壓上幾處留白,“餘光不再了呢?”
嗯,這未來太子妃能用的東西就是好,便隻是這畫舫上備下的顏料,也全部不是普通的貨色。
“蕭姐姐莫不是沒有見過黑色的扇麵?”手掌在剛剛準備好的顏料上劃過,傅容姿道:“既然已是一團漆黑,那麽又是與一張白紙有何差別,遑論是你想寫字,還是想作畫,豈不皆是憑心而為?”
蕭玉菱看著那五顏六色的顏料,似是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一般。
“自然,有的紙張脆弱,不等被塗成了全黑,便已成了軟趴趴的一團,再受不得半分的力道。可是……”
拿過蕭玉菱手中的花箋,傅容姿輕輕的吹了吹上麵未幹的墨跡。
“蕭姐姐這裏的東西,皆是極好的。此紙韌性非常,無論如何施展,都自有其風韻。”
本就是極為聰慧得女子,一點就透。隻不過入了情,迷了心,總比不得旁人看得清楚。
“還夙,若是有一日,你當真出家為尼,我便封你為聖。”
傅容姿對著蕭玉菱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好啊,蕭姐姐的這句話,還夙可是記下了。”
相視一笑,諸多言語,已不用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