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自請相隨
“謝世子吉人天相，得上天庇佑，自然會逢凶化吉、否極泰來。”
傅容姿的聲音，聽起來雖然仍然平靜，但一時沒壓抑住的哽咽停頓，卻更勾得楚雲琳她哀戚不止。
“是還夙福薄，不配與世子相伴。待到謝世子大好之日，還夙必將忘斷前言，不再糾纏。”傅容姿向楚雲琳叩首，繼續道：“然，還夙隻有一事相求於殿下，還望殿下能夠恩準。”
“你說。”
傅容姿慢慢的直起了身來，對上楚雲琳的雙眼，唇邊的笑意更是明顯了幾分。
“還夙生不能與謝世子白首，但若謝世子此次，當真天妒英才，還夙隻求殿下，能夠準許還夙，與謝世子完婚。”
“什麽！”
楚雲琳還沒有能反應得過來，周勝光已然是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別胡說！”周勝光嗬斥了傅容姿一句，轉而攔在了楚雲琳的麵前，沉聲道：“小女今日身體不適，一時胡言亂語，還請長公主殿下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楚雲琳撐著黃鶯的手，站起了身來，撥開擋在眼前的周勝光，隻是看著傅容姿，道：“你再說一遍。”
“再說什麽再說。”周勝光再次擋在了傅容姿的身前，對另一邊一樣被驚住了的劉永喝道：“還傻愣著做什麽，沒見到縣主已經發燒燒到說胡話了嘛，還不快點送縣主回去休息。”
傅容姿卻自己站了起來，重新對楚雲琳福禮道：“若謝世子此次不幸，英年早逝，還夙願嫁與謝世子為妻。”
“糊塗！胡鬧！”
周勝光也顧不上什麽禮數，自己親自伸手，抓住了傅容姿的胳膊，就想要將她往後麵拉去。
“站住！”
楚雲琳厲喝一聲，也不管那邊周勝光又說了什麽，隻走到了傅容姿的麵前，看著她過於平靜的表情。
“你可知道自己是在說些什麽？”
傅容姿的胳膊還被周勝光轄製著，但這卻並不影響她回答楚雲琳的問題。
“還夙清楚，還夙已然想得很明白了。”
楚雲琳看了看傅容姿，又看了看一旁吹胡子瞪眼的周勝光，突然也笑了。
“倒是差點就讓你給蒙騙過去了。”
楚雲琳搖了搖頭，眉目間有著掩飾不住的蒼涼之態。
“你現在是福王爺的掌上明珠，大安王朝的還夙縣主，再也不是那威遠將軍府上，可以任人拿捏的傅二小姐了。今日這話，你就算說了，又能怎樣？難道事到臨頭，福王會置你於不顧嗎？便是聖上，也不能強迫堂堂縣主嫁給一個死人。”
“既是你情我願，又何來強迫一說，這件事，從來隻要殿下您點頭了即可。”
傅容姿順著楚雲琳的目光，又看向了周勝光那邊。
周勝光一副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連拉著傅容姿的手上都又加了幾分的力氣。
“別看本王，你就徹底死了這份心吧。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本王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去犯傻的。”
“父王，是女兒不孝，累父王擔心了。”
周勝光的麵色剛剛有所緩和，就聽傅容姿接著開了口。
“父王若是執意不準，女兒屆時生無可戀，便隻剩下為謝世子殉葬這一個選擇。若是父王準了，女兒至少會想著要為謝世子守節，替其在父母麵前盡孝，總也還算是有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你……”周勝光指著傅容姿，幾乎說不出話來，“你這是在拿命逼為父啊。”
“女兒不孝。”
楚雲琳倒是對傅容姿的話，信了八分，畢竟，連殉葬這樣的事情，都能考慮到了，便是結個冥婚，也就不讓人覺得意外了。
隻不過，這信是信了，但因著傅容姿不願前去照顧謝天佑的這事，楚雲琳一樣對她無甚好臉色。冷聲道：“你今日所言，本宮已經全部都記下了。日久見人心，本宮隻等著看最後的結果。希望，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你都不要後悔。”
“還夙不悔。”
傅容姿說著，又伸手從袖袋裏掏出來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到了楚雲琳的麵前。
“求殿下能夠將此物轉交給謝世子。”
精致的錦盒，乍一看去，嚴絲合縫得如同一塊整木。
楚雲琳自然認得出這是什麽東西，要知道，當初謝天佑在離京之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交代了一遍又一遍，要她屆時一定要記得在傅容姿及笄的時候，把東西給送過去。
可笑，當初的萬千心思，竟會被人給再次推拒回來。
楚雲琳的麵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文王府的東西，既然是送出去了，就再沒有要收回來的道理。”
“不是。”
見楚雲琳要走，傅容姿忙攔在了她身前，臉上一直平淡的表情，終於有了要打破的跡象。
“這不是。”傅容姿摩挲著手中的錦盒，聲音越來越輕的說道：“隻求殿下能夠將其轉交給謝世子，畢竟，不管怎樣，我總不會害他的，對不對？”
楚雲琳盯著傅容姿半響兒，終還是勉強認同了她的這個說法，接過了錦盒，頭也不回的離開。
楚雲琳前腳剛走，傅容姿轉身便跪在了周勝光的麵前。
“父王。”
周勝光看著傅容姿這副倔強的樣子，當真是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氣急敗壞的在原地走來走去，回身快步走到了桌旁，端起已經冷掉了的茶水，一口就全灌進了嘴裏。
“咣當”一聲，周勝光把已經空了的茶杯擲到了一旁，飛濺的碎片迸出很遠，卻並沒有波及到傅容姿所跪的位置。
“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個謝天佑出了事，你今天說得這番話，又是已經考慮了多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都說了些什麽？啊？你這話若是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謝天佑無事還好，若是有事，你讓為父怎麽救你！”
傅容姿卻還是隻有那麽一句話可說：“女兒不孝。”
“不孝、不孝，我看你不是不孝，是這孝心早就已經偏到謝家那邊去了。”
“女兒這輩子，隻想嫁他一人，也隻會嫁他一人，求父王成全。”
“成全？你是想讓為父成全你去做個寡婦嗎？”周勝光手往桌子上一摸，卻隻摸了一個空，語氣不善的對劉永吼道：“茶呐，眼睛都瞎了是不是？”
“他若是真的去了，女兒餘生也不過就是青燈古佛，那為什麽不能讓女兒最後擁有一個名分。”
周勝光簡直就是被傅容姿給氣到了腦殼疼，手下大力的拍著桌子。
“那能一樣嗎？就算你真為那小子傷心，哪怕你真的是想要出家念佛，為父就是為你蓋上一座家廟都可。但你想要等那小子死了，再嫁過去，是誠心想要讓別人磋磨你的嗎？”
“女兒無悔。”
周勝光捂著額頭坐了下來，簡直一句話都不想再跟這副樣子的傅容姿說了。
“好，你無悔，這件事到底還沒有到那一步，為父就先不跟你計較了。”
周勝光緩了緩，又借著劉永的手，飲了一口熱茶，生疼的胸口這才稍稍熨帖了些許。
“但是，你方才說得那叫什麽話。他死了，你就要把自己的一輩子給搭進去。他沒事了，富貴榮華，你卻反而是要躲得遠遠的。這世上，哪有這般便宜的買賣。”
傅容姿嘴唇動了動，要如何向周勝光解釋，她自覺是個不祥之人，已經不想再連累誰了呢。
“女兒並沒有想過那麽多。”
周勝光簡直就是被傅容姿給氣笑了。
“你沒想那麽多？你這想得東西，難道還不夠多嗎？還是說，你光想著，怎麽陪那小子去死了，根本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好好活著的事情？”
周勝光當真覺得，他這個閨女，根本也就是表麵看起來乖巧，其實心裏麵那些想法，全都是死擰死擰的。
不管周勝光是怎麽教育傅容姿的，楚雲琳那邊一直繃著臉出了福王府，可等上了馬車，卻是一下子便笑了出來，弄得黃鶯十分緊張，生怕楚雲琳這是刺激受大了，精神都開始有些不正常了。
向黃鶯示意自己無事，楚雲琳繼續道：“我隻是覺得慶幸罷了。”
“殿下是在慶幸還夙縣主的那一番話？”
不得不說，對於傅容姿拒絕來陪伴謝天佑這事，黃鶯也是氣憤的，但麵對傅容姿之後的言論，黃鶯又實在是再也氣不起來了。
不管，傅容姿今日的說辭，隻是緩兵之計，又或者是什麽，但能夠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總還是讓人覺得震撼的。
“不隻是這樣。”楚雲琳的笑容慢慢淡了下來，“我更在慶幸，她沒有隨著我出來。”
黃鶯不解的看著楚雲琳，但見楚雲琳無意多談的樣子，黃鶯便也換了話題。
“殿下，您覺得，還夙縣主今日所言，可是真心話？”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番話，最終都會傳回到皇上的耳朵裏。便是假的，最後也隻能是變成真的了。”
翻看著手中的錦盒，楚雲琳心中更是沉沉一歎，隻求著阿佑真的能夠度過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