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萬象森羅
第二百九十三章 萬象森羅
天上的花無忌看著地上的齊晨。
齊晨的傷勢很重,不斷有血沫不自覺地從齊晨的嘴角無意識地流出來。身體的情況更加糟糕,小腹上有一個明顯的凹陷。
但是齊晨的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死到臨頭了,還笑得出來?
這是一個花無忌最不想看到的表情。
花無忌幾百年來構思了無數種殺死齊晨報仇的方法。在他的構思裡面,齊晨應該求饒、恐懼,又或者視死如歸、神色凜然。絕不是露出會心一笑。
花無忌一抬手,手上凝結一道氣刀,氣刀上纏繞的紫電變成一條條的游龍。這些年不動手,畢竟生疏了。和齊晨打了一會兒,對於氣刀的操縱,對真力的運用法門都慢慢找到了那微妙的感覺。
只要花無忌這一刀下去,齊晨一定會死。至少花無忌是這麼想的。
眼見齊晨要死了,花無忌突然覺得十分的空虛,這些年的時光就這麼虛擲了。山軸中被囚禁的時光有幾百年那麼漫長。想要渡過如此漫長的時光,打敗如影隨形的寂寞,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執念來支撐。
對於花無忌來說,這個執念就是——殺死齊晨。
如今,這個目標已經近在咫尺了。
花無忌抬手,將氣刀施放出去。
齊晨的臉上還掛著微笑,宋依兒想要調用都天神鏡的神光來阻擋。可是花無忌的氣刀實在是太厲害了,徑直穿過都天神鏡的金色神光,毫不留情地刺向齊晨。
紫色刀芒在接近齊晨的時候,慢慢地越變越小,最後一道紫光刺入了齊晨的小腹。齊晨又吐了一口血,不過,臉上的笑意更加盛了。好像遇到了什麼了不得的開心事。
宋依兒的眼眶中有淚水溢出來,咬緊牙關,隨時準備到天上去和花無忌拚命。
不過花無忌和巴天石都看出來,齊晨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將氣刀消解,刀芒進入齊晨體內的時候,已經是威力被消解了九成九,只剩下一點紫芒。
齊晨躺在地上,笑出聲來。因為笑,牽動傷勢,咳嗽了一陣,吐出卡在咽喉的血沫之後,好受了許多。
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齊晨搖頭自言自語地道:「我明白了,我全部都明白了。」
齊晨是真的明白了。
而花無忌不明白。
還以為剛才的氣刀是因為宋依兒的阻攔,到達齊晨的身邊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其實齊晨依靠的是自己的力量。
「依兒,你不要動。我自己能解決。」齊晨道。
花無忌從天上殺下來,拖拽著長長的尾巴,好像從天而降的紫色流星。雙手合一,紫色刀芒如龍,這一擊比起剛才將齊晨劈入大地的那一刀還要剛猛。
齊晨抬頭,人未到,強烈的刀風已經壓迫空氣而來。
可是,花無忌的氣刀在接近齊晨的時候,再一次如冰雪一樣慢慢地消融!
離齊晨越近,刀芒的威力就越弱。
在半空中花無忌不得不折轉身子,在空中好像在平地一樣,滑行了許久才緩衝完畢。
「怎麼回事?」花無忌驚疑不定地看著齊晨。
齊晨的狀況很不好,明明已經受了重傷,而且他剛才什麼都沒做,甚至沒有動用真元。怎麼破去他的刑天刀法的?
花無忌一抬手,將圍觀的魔教教眾手中的百餘飛劍吸過來。百餘飛劍懸浮在花無忌的背後,全部劍指齊晨。
花無忌一動心念,百劍齊發。
這些飛劍極速地射向齊晨,可是在靠近齊晨的時候,劍的速度越來越慢,而且有些劍在半途就自行崩潰了,就是少數能接觸到齊晨的劍,也在接觸到齊晨的護身真氣之後叮叮噹噹變成碎片。
花無忌仔細觀察,能分明地看到射向齊晨的飛劍不斷地老化,好像經歷了萬年時光,最後失了靈性,墮落成凡鐵。
而在齊晨的身邊,幾顆老樹已經枯死。
齊晨用的這是什麼力量,竟然能令接近他的事物腐朽老死。花無忌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如此神奇的力量。
一邊的巴天石也看得吃驚不已,齊晨這小子居然掌握了老朽枯榮的劫力!他是怎麼做到的?還是說,只要渡過此劫,就能掌握這一部分的劫力?
在老朽枯榮面前,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就算是法力也一樣。
真是意興索然啊。
齊晨並沒有失去力量,而是得到了一個更為強大的力量,這力量讓他足以凌駕在別的大聖級別修士之上!也許是時候考慮一下飛升仙界的事情了。
花無忌偏偏不信這個邪。要使用這麼可怕的力量,想必要付出的代價也不少。咬一咬牙,看清楚這股力量的真面目,未必沒有一爭高下的機會。
三把飛劍入手,花無忌再次殺過來,想要和齊晨做搏殺,可三把仙劍沒接觸到齊晨,就已經化成飛灰。
花無忌只好用手凝結刀光。刀光在一寸的長度。之所以刀光凝結短短一寸,是因為剛才已經分明感受到,齊晨雖然能讓靠近他的東西和法力老朽。這個老朽,卻有一個時間差。仙劍品階越高,老朽的速度就越慢。
力量也是如此,花無忌將強大力量凝結在短短一寸之間,高純度的力量,老朽的速度也會變慢。
花無忌的刀光劃過齊晨的肌膚,也就在這一剎那,不僅刀光變成佚散的紫色流光,連體內的真元也在拚命地損耗。從指間有一圈黑斑生出來,接著整隻手都迅速老朽,枯瘦如鳥爪,好像變成了老人的手。這老朽還繼續朝著手臂上部蔓延。
花無忌果斷地退開之後斬斷了半條已經老朽的手臂,半條手臂落到地上立刻摔成了黑灰粉末。
花無忌一咬牙,重塑出一條全新的手臂,「齊晨,你這修鍊的是什麼功法?」
「這花花世界,不管多麼風光,多麼美麗,最後總要歸於死寂。這一招么,就叫做萬象森羅。」齊晨道,「這一招我本來就應該會,只是現在才想起來。」
「才想起來?」花無忌看著齊晨,不知道齊晨話裡面的禪機。
宇宙之內,乾坤大地、日月星辰,有生命的,沒生命的石頭。有三千妙法,還有三千魔法……這一切都是從兩儀之中孕育出來。八卦一黑一白,嘿。萬象森羅,重歸兩儀。不過是讓事物分解成原本混沌的樣子。
花無忌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依然不是齊晨的對手。
雖然他一度離殺死齊晨這個目標是如此的接近。為什麼?為什麼!
憑什麼齊晨這個小子就能獨獨得到老天的特別寵愛,一切都能得到最好的?
花無忌一腔悲憤,長發披散。
漫天星子無光,天子山上下防禦陣法一片瑰麗。映照出很多張臉。天子山的防禦陣法,有許多還是花無忌當年主持修建的。修建的時候,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用來對付自己。
幾百年寒暑冬夏,斗轉星移。已經物是人非。很多魔教的年輕人都已經不認得花無忌。只道他是來攻打天子山的邪魔外道。
到了這時候,不如求一死吧。
花無忌看著齊晨,凝結氣勢,做了一個虛持刀的動作。花無忌下一招一定和拔刀術有關。
感應到花無忌決絕的眼神。
接下來的這一刀,會是花無忌刀法的生平最高成就。
交手只在一瞬間,勝負也在一個瞬間。
齊晨和花無忌錯身而過。
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完全沒有看明白這裡面的玄機。
花無忌臉上有不可置信的表情,問齊晨:「你為什麼不殺我?」
齊晨淡然道:「你走吧,我累了。」
齊晨的衣服、臉上染血,神情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你要放我走?」花無忌皺眉問。
「你的命對我有什麼用處嗎?」
花無忌無語。
齊晨道:「你被我囚禁了這麼多年,就是什麼罪過都抵消了。」
「齊晨你不用假裝好人,代教主的仇我一定會報的,他們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懾服於你的淫威,我可不會……」
齊晨道:「好啦,好啦。代天鷹對你再好,我知道,三道六派的人也都知道。你為代天鷹做了這麼多年的牢,你也不欠他的了。」
「你什麼意思?」花無忌問。
「我很煩你們說的什麼士為知己者死之類的,代天鷹是你的老闆,你給他幹活,僅此而已。對得起工資,不違背良心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弄什麼情深似海,血海深仇這些呢,又不是在演戲,用得著這麼動情嗎?真的好麻煩啊。你也是大聖級別的修士了。不應該被凡間這些無聊的感情和道德標準所束縛。說到底,人活一世,不就求個洒脫自在么?」
齊晨說完這長長的一段話,又綿軟無力地躺進宋依兒的懷裡。宋依兒的身子又軟又香,齊晨一直都很貪戀。
花無忌複雜地看了齊晨一眼,冷哼一聲,駕馭著紫色刀光便離開了。
「你怎麼放他走了?」宋依兒有些嗔怪地道,「他可是把你傷成這樣呢。」
齊晨懶洋洋地道:「算啦。其實我早就想放他走了,今天的事情就當是一個契機吧。而且沒他的幫助,我恐怕也不能領悟萬象森羅的力量。也算是謝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