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偷嘴的孩子
「應該去!」周琳表現的沒有一絲猶豫:「這不正是個很好的機會嗎?你跟在老領導的身邊可以多學多看,好好的表現一番,也不枉了人家那麼器重你是不是?」
祝御心頭一陣感動。周琳的態度和表叔如出一轍,那就說明她把出發點也放在了自己身上,是設身處地的為他在考慮。張典君當祝御是至親至愛之人,這樣想理所當然;周琳也有這樣的邏輯,無疑證明對他的感情是真誠無私的。
因為從某些角度講,周琳不願意讓祝御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外。她對他是依戀的、不忍分離的;尤其兩個人才剛剛產生些難忘的情愫,感受到愛情的甜蜜。以周琳的性格更會「黏」住祝御不放。那麼這樣的表態,恰恰印證出她對祝御的愛意理智且深厚:不但愛你的人,也愛你的聲名、前途和一切。
編造這通謊言,在祝御來講是迫不得已的。他不可能把眼下遭遇到的種種實情對周琳合盤端出,只能按照於柏琪和丁連奎事先為他「量身定做」的借口,說到三分真七分假。因為除了要遵守一些保密條例,怕周琳為了他憂慮擔心還在其次,關鍵不能讓她再度捲入這個兇險的漩渦中。
祝御即將要面對的敵人是強大的、恐怖的,他可以為了自己、為了尋找父親的下落豁出一切,但絕不想看到身邊的人為他遭受池魚之殃。關小瑩也好,周琳也好,之前出現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保護她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別說實話。
如果周琳知道的越少,那麼相對的她就會越安全。
可祝御想不到自己的情感在她面前難以自控,這次「道別」不但道的很糟糕,兩個人反而把感情升華了一步,變得愈發難捨難分起來。同時他也讀出了周琳對自己堅定、執著的愛意,逃避躲閃的心理開始悄然改變。
「所以……我覺得有必要過來告訴你一聲。」祝御不敢說的更多,生怕露餡,隔著門向病房裡張望:「順便看一下阿姨,不知道她恢復的怎麼樣了。」
「算你有心。」周琳報以一個幸福的微笑,把地下的碎壺膽小心翼翼的掃向牆角,捋了捋秀髮:「媽媽今天的狀態比昨天更好,下午纏著我聊了好半天,後來醫生告誡她不能說太多話,要注意休息,這才不情願的閉住嘴,這會又睡著了。」
祝御小聲道:「那我沒進去打擾她就對了,讓阿姨多休息吧,好早點康復。」一轉念又想起偷偷存入李桂蓉病院賬號的20萬現金,瞧周琳的神態肯定還不知情,暗自慶幸。
孰料他心有所想,眼神不免就忐忑閃爍。周琳剛好目睹到了這一幕,倒提掃帚又靠了過來,笑吟吟問道:「不對勁,瞧你眼珠子賊兮兮的……是不是還有什麼瞞著我沒說呢?」
祝御心中一驚,不自禁的后移腳步:「沒有……沒有什麼瞞著的。」
周琳放下掃帚,背靠牆壁站好,朝他勾了勾手指,膩聲道:「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祝御遲疑道:「你要說什麼?」心裡沒底,站在原地不肯挪動。
周琳頗為著惱,紅著臉蹾足道:「叫你過來你就過來嘛,我又不吃人!」
祝御無奈,下意識的回頭觀望走廊,終於還是磨磨蹭蹭的走到他身前。周琳一把捉住祝御的雙手,悄聲在他耳旁道:「祝御,你在和我說謊!」
祝御心裡咯噔一下顫動,脫口道:「我沒有……我沒和你撒……」驀的看到周琳瑩光溢彩的眸子直視而來,臉上一陣發熱,不自禁的低頭迴避,不敢和她的目光相交。
周琳也不惱,柔聲道:「你是什麼樣的人,當我真心裡沒數嗎?那天咱倆一起墜湖,生死關頭你都表現的那麼從容淡定,為什麼今天幾句話和我說完卻這樣毛躁慌張?你能坦然面對危險,卻無法面對謊言,尤其是向我說謊,對不對?」
祝御額頭又開始冒汗,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應答,一顆心在胸腔內怦怦急跳。
周琳輕輕嘆了口氣,甜美的聲音依然不緩不急:「其實我只想讓你知道,我不介意你有什麼瞞著我。你認為不該和我說的,必然有不該說的道理,我不會硬逼著你告訴我。如果我從現在就開始不信任你,那以後註定也無法長久。這麼蠢的事情,只有笨女人才會去干。」
祝御尷尬的表情逐漸平緩下來,看著周琳真誠、美麗的雙眸,露出幾分難以言明的感激和愛憐。
周琳嫣然一笑,風情秀雅,默默垂下頭又輕聲道:「咱倆初識那晚,你以逃亡之身出現在醫院,逼著我拿出了龐遠傑的血樣檢測單,和那個黑衣高個子纏鬥不休,又引來了大批的警察……我一輩子都沒見過惹出這麼大禍事的人,嚇得魂飛魄散。由此也可見,你當時又在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祝御微微一笑,澀聲道:「我那晚被逼的狠了,當時顧不得許多,壓力不壓力的好像也忘記考慮了。」
周琳也跟著輕笑:「可是誰又能想到,我居然鬼使神差的選擇幫助了你……這才引出了後面那麼多變故。」
祝御肅容道:「你對我的幫助,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周琳伸手一把掩住他的嘴,目不轉睛的看過來:「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了解的祝御,一直有很多麻煩纏身,對不對?可能一直到現在,你還有麻煩沒處理掉,不然沒必要對我說謊。我還知道,你不是那種去招惹麻煩的人,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你認為應該去解決掉,就放心大膽的去。就算我什麼都不知道,但至少知道你是對的,還會默默的站在身後,永遠的信任你、支持你!」
祝御聽的感動莫名,一陣陣柔情在心間激蕩,再也把持不住自己,擁住周琳的嬌軀,緊緊攬入懷中!
周琳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附在他耳邊柔聲叮囑:「你只要記得,還有一個喜歡你、惦念你的人在這裡等你回來。」
「會的,我一定會很快就回來!」祝御用力的點頭。他這一句話算是徹底「繳械」了,既承認了周琳的猜測準確,也認同了兩人之間的情感,不過全無悔意,只覺得身心反倒無比的輕鬆愉悅。
驀地里身後傳來一個男人做作的乾咳聲,低沉而連貫。祝御渾身激凜凜一顫,只嚇得魂飛天外,聽在耳里不啻是晴天響雷,觸電般鬆開了懷抱里的周琳,狼狽的一溜煙倒退,用力過猛之下後背狠狠撞在了牆壁上,後腦勺也跟著磕在了醫療宣傳板上,嘭磅作響。
周父一身休閑的老人服,穿著黑色的布鞋,捧著一個翠綠的大西瓜,冷口冷麵的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
這種態度,已經算很「友好」了。世界上任何一個父親,看到自己的女兒和陌生男子摟抱在一起,情緒顯然都不會好到哪裡去。如果換做是關向東,恐怕呵斥責罵都是輕的,弄不好會動刀子。
周琳俏臉通紅,稍顯忸怩。不過顯然對父親抓她的「現行」有恃無恐,蹾足惱道:「爸!你買西瓜就買西瓜,陰陽怪氣的咳嗽什麼?幹嘛這麼早就回來了!」
這話說的無理取鬧之極,大概也是周琳窘迫之下亂了章法,只能拿女兒的小性回擊父親的唯一手段了。
周父果然甚為不悅,瞪圓了眼睛,鬍子微微翹起:「你這丫頭……好沒道理,反過來奚落起你爹了,哼!」
周琳見父親沒動真怒,心裡更有底了,嘻嘻一笑,快步走到祝御身邊,大大方方的一牽他的手,說道:「爸,這是祝御,你不會忘記的吧?」
周父板著臉看過來,神情甚是威嚴,緩緩道:「嗯,我有點印象,他不是你的病人嗎?」
周琳笑著點頭,得意道:「以後恐怕終生都是我的病人了,嘻嘻!」那日祝御去手術室前探望周琳,見到周父便隨口杜撰了這麼個身份,想不到被老人家記的很牢。而後來他幾次到醫院都湊巧沒見到周父,所以印象便被他保留至今。
周父是過來人,如何聽不懂女兒話里的含義?再加上親眼目睹兩人摟抱在一起,情形早已猜透了大半。只不過他和祝御這才是第二次見面,彼此之間太過生疏,事關女兒終身幸福,輕易表態肯定不行;就此拿祝御當尋常的客人,禮貌相讓也已不能。尤其這小子剛剛還「佔了」閨女的便宜,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老人家難免心中不暢,因此臉色始終不見緩和。
周琳卻知道老爹本不是這種秉性,做到這般「疾言厲色」已經是他「不友好」的最高級表現了。側頭看到祝御面如土色,戰戰兢兢,活脫脫像被大人捉住偷嘴的孩子,除了一臉惶恐硬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不由得咯咯嬌笑出聲,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故意調侃:「你見到我老爸,總得有句話吧?」
祝御神色更加緊張,死死的靠牆而立,囁嚅道:「周……周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