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招風攬火
鄧遠山愣在了當地,看著祝御冷冽的眼神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江雪婍到底還是惹禍了!而且果然是先招來了祝御的不滿,這對她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鄧遠山後悔沒能早點制止住江雪婍,現在的局面恐怕不好收場了。單論於柏琪或是丁連奎,他可能還說得上話博來幾分面子;唯獨對這個神秘又難纏的厲害角色有些發怵,甚至都沒想好是該軟語相求還是擺一擺資格老的架子,猶豫之間呆在了當地不知所措。
祝御從昨晚出現開始並沒有出格的表現,相反卻很低調內斂,好像在刻意迴避人多喧雜的場面。可是短短一個上午的接觸中,鄧遠山還是深刻體會到了這個年青人的與眾不同。儘管兩人之間的語言、目光交流都不多,祝御的行為舉止也無異於常人,可渾身上下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種鋒銳、凜冽的特殊氣息,讓鄧遠山這個久經戰陣的「老油條」也為之側目,隱隱覺得心中忐忑難安、思緒不寧,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受。
他一生都戰鬥在公安戰線的前沿陣地上,親手緝拿、擊斃的犯罪份子數不勝數,小偷小摸的癟三痞賴有之;罪大惡極的嗜血狂魔亦有之,在槍林彈雨、九死一生的局面下逃脫陷阱或反敗為勝更是家常便飯……可以說鄧遠山的從警生涯就是一部經典的警校教科書,一段讓所有新警員仰慕追捧的傳奇。這樣一位老而彌堅的標杆式人物,卻偏偏在經歷了一輩子的血雨腥風後面對祝御時生出了那種難以言明的怪異感覺,實在令他思之悚然!
如果細細的品味,鄧遠山甚至覺察到這種感覺似乎就是他從未深切體會過的……恐懼!是的,應該就是恐懼和害怕!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鄧遠山為工作披肝瀝膽;為人民流血流汗,犯罪份子對他聞風喪膽;親人朋友對他至敬至愛,在鄧遠山的情緒庫存中從來就不知道「害怕」是個什麼滋味。
可是今天祝御的出現,竟然讓他泛起了寒意,心底里有莫名的不安和悸懼。這個人彷如一把塵封了千年的上古利器,又好像棲息在暗夜之中的洪水猛獸,雖只靜靜存在,仍然傳遞出懾人的壓迫感和緊張感。同那麼多窮凶極惡的犯罪份子鬥智斗勇,鄧遠山從未感覺到恐懼,但是現在卻從祝御的身上體會到了。
本來這種感覺也是有跡可循的,就在鄧遠山初見於柏琪和丁連奎的時候,在心底已經隱隱出現過這樣的苗頭,只不過並不嚴重,只是淡淡的、輕輕的一掠而過。他清楚的意識到,這正是因為眼前的兩位「半同行」不但身份、權位蓋過了自己,就是手段、能力也全面壓制過了自己,所以他才有了那股很細微、很怪異的緊迫感……現在好了,祝御帶來的壓力明顯大過於、丁兩人的總和還要多一大截,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個年青人的實力恐怖到深不可測,遠遠超越了於柏琪和丁連奎,甚至是二人的聯手。
鄧遠山認為自己的估測絕不會錯,他畢生見過的所有人中,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沒有一個可以擋得住祝御的鋒芒。正因為他從事的行當特殊敏感,所以才會生出這樣真切、現實的想法,職業生涯里積累的經驗就是鄧遠山最精準的衡量標尺。換做尋常的販夫走卒,反而不會覺得祝御這樣一個平凡的人能帶來什麼威脅。
江雪婍明顯就是一個典型的「凡人」,她還沒歷練出鄧局這個境界才具備的「火眼金睛」,所以才會頂著煙上,一再拂逆挑戰祝御的容忍度。客觀的看,這是一種無奈的無知,配上江雪婍的犟脾氣,基本屬於無法規勸的死題。鄧遠山當機立斷,他既要保護得力的屬下,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真把祝御惹惱了;又要保障本案的偵破能平穩順利的進行下去,別落個「配合不力」的罪名。
既然規勸無解,他就決定強行把江雪婍「革職」!遠離這個是非圈子。雖然方式方法直接粗暴了些,但是能很好的保護到她,至於之後的事情,他大可以等到風平浪靜,再慢慢開導這位「冥頑不化」的傲嬌警花了。不過鄧遠山還是採取措施晚了一步,祝御神色不善,甚至已經隱隱動怒,先一句話拋了出來,不許江雪婍走掉……形勢急轉而下,鄧局長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於柏琪、丁連奎肯定是無條件支持配合祝御的,這一點鄧遠山早就瞧的一清二楚。如果他們不明確持反對意見,江雪婍真就脫不了身了!說到隱性級別和主導權,在場的人誰又大得過這兩位處長?省司法廳的常務副廳長算最大了吧,可是份量依然相去甚遠,別人就更沒說話的份了。
鄧遠山不但控制局勢晚了一步,江雪婍突然迸發出來的「逆反」更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說她的第一句話還是無心之錯,那麼緊跟著擲地有聲的鏘鏘言辭里已經包含了很深的「心機」,夾槍帶棒的把矛頭直指於柏琪、丁連奎和祝御三人,明為褒讚,實則暗諷,絲毫沒留情面!江雪婍只是性子執拗,卻不是傻。明知自己勢單力孤,無力改變局面,可看到祝御庸碌無為的表現還是忍不住心底冒火,為了達成擠兌他的目的,不說幾句狠話實在難泄心頭之恨。
誠如鄧遠山所料,江雪婍這種近乎挑釁的言行即便能得到於柏琪和丁連奎的諒解,祝御可隱隱壓不住火氣了。而除了他以外,別人都不會真的跟江雪婍計較,這對不打不相識的冤家看來還是沒法化解掉之前的嫌隙。
江雪婍居然固執的甩脫了老領導的手,憤然道:「鄧局,什麼叫我的『工作經驗不足』?從警校畢業的第一天我就被分配到局裡上班了,而且上來就在第一線上衝鋒陷陣,到現在已經整整六個年頭了!和你比我沒話說;和於處長、丁處長比也沒話說……可是和某些不知天高地厚、只會裝腔作勢的人比,尤其還是個小小的協警,我還真想問問到底誰的工作經驗不足?!」
祝御的瞳孔微微一縮,臉色更加陰沉下來!鄧遠山看到他這個表情,不自禁的心頭一凜,再次扣住江雪婍的手腕,疾言厲色的喝道:「江雪婍!你到底吃錯了哪門子葯,發什麼瘋!知不知道僅憑你的態度,就不稱職這個工作,這就是你的經驗不足!走,馬上和我回局裡!」
「我說過了,不許她走!」祝御突然又喊了一句,聲音低沉陰冷:「江警官,本來我真不打算和你一般見識的,可是你卻死盯著不放,非要針對我一下……看來我想躲也躲不掉了。說句實話,我是土生土長的川江人,身份也確實是市局裡一個小小的協警,被你奚落幾句無所謂;可你話裡帶刺的把於處長、丁處長一併都捎帶上,是不是就太過分了?還有沒有起碼的禮貌?」
江雪婍高聳的胸口起伏,脆聲辯道:「話說到這步不妨挑明了吧,我沒有不尊重他們兩位的意思,只是對這種任人唯親、包庇縱容的行為看不慣!鐵叔越獄是天大的案子,上至國家下到省市都在高度關注,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鬧著玩!可是接手的專案組裡居然派出你這樣一個人來主持偵破工作,簡直開了一個國際玩笑……」
祝御森然截道:「我這樣一個人,主持偵破工作怎麼了?」
江雪婍冷笑道:「祝警官,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難道我還不清楚嗎?要不要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再介紹一遍你?」
祝御灼熱的目光里仿似燃起了熊熊烈火:「六年的從警生涯……可悲可嘆,你沒覺察到自己還是在原點,還是溫室里的一朵花嗎?你致命的錯誤就在於只能介紹我的過去,對我的現在和將來卻一無所知……其實確切點說,連我的過去你都沒搞明白,還一味的胡攪蠻纏、嘩眾取寵,我們之間到底是誰在開國際玩笑?」
「嘩眾取寵的人是有一個,但絕對不是我!」江雪婍急怒攻心,奮力甩脫鄧遠山一再拉扯的手臂:「我和你打過一次交道,就知道你是什麼人,不用大言不慚的故作高深!你不打算和我一般見識?我還想見識見識你的本事呢,來吧,有能耐全都使出來!不用說把這案子破了,你能看出點端倪,我江雪婍前面的話都當白說,保證向你當面賠禮道歉,心服口服!」
「嗯?你這句話還有點意思……」祝御微微眯起了眼:「江警官,我就問你,說話算不算數?」
「當然算數!」江雪婍杏眼圓睜:「別看我是個女性,但同時也是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信守承諾是我的做人原則!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找不到有價值的線索,只會裝模作樣的故弄玄虛,就趁早收拾行李卷退出這個團隊,讓上級領導另請高明,不要耽擱我們寶貴的時間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