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崩潰療法
鄧遠山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江雪婍,反而不再勸解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得力屬下了。長久以來,江雪婍在工作中的認真、嚴謹固然優秀,可這份執拗好勝、死鑽牛角尖的性子也確實是她的一個缺陷,很容易變成被人利用的「死穴」。鄧遠山像老鷹護雛一樣培養、引導江雪婍一步一步在工作中前行,當然希望這朵嬌艷的警界之花大放異彩,做出更大的成績,得到更多人的認可……可惜,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明年就要正式退居二線。
所以鄧遠山對江雪婍這種性子就愈發的放心不下。他還在位,就能繼續提點、栽培和保護,令江雪婍不至於惹出大亂子,然後在潛移默化中慢慢的成熟起來;可他一下離開了自己的權位,離開了這個圈子,再想全面的照顧好得意門生就不可能了。
隨著新任領導的上任,肯定會按著自己的施政方針變換出很多新的舉措、要求,江雪婍能否順利經受住考驗,給新領導留下良好的印象,繼而在工作中得到重用……完全都是個未知數。拋開她正面的那些優良素質不提,只這份傲嬌執拗的性子就是一顆定時炸彈,沒準工作上未見成績,就先惹來一些麻煩該如何是好?
不是每一任領導都像鄧遠山這樣惜才愛才,肯給屬下留出儘可能多的機會和空間。如果遇見一位強勢、嚴厲的主兒,幾番交道打下來,就可能對江雪婍這樣的性格給出差評分,那關聯到的其他方面也可想而知了。
常言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鄧遠山頭疼雪婍的性子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一直找不到有效的針對手段。而留給他的時間也所剩無幾了,再奢望對她實行「改造」更加遙不可及,那麼祝御的出現,說不定就是一劑妙藥良方。
有這個棘手角色針對江雪婍,肯定會毫無懸念的把她掣制到束手束腳。相比於平緩、正面的「改造」短期內難見成效,祝御如果肯祭出強硬的「崩潰療法」,急是急了些,但仍算對症下藥。而且無論結果如何,對江雪婍來說不無裨益,利大於弊。她在祝御這裡吃癟,總強過今後在正常工作中吃癟,在新任領導手下吃癟。畢竟「黃金大案」是階段性的特殊案件,由國家級相關部門接手偵破,早晚都會成為歷史;可江雪婍今後要走的路依然很長,川江市局才是她最大的工作舞台。
再說和於柏琪、丁連奎牽頭組成的頂級團隊配合,本來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鍛煉機會。這些人的能力、經驗和辦案手段精明強悍,地方上的普通警員不是誰都有那麼幸運,可以融入到這個頂級團隊中學習專業知識、汲取寶貴經驗的。因此早在丁連奎提出徵調江雪婍的時候,鄧遠山就毫不猶豫的一口應允下來。
現在他的想法更拓寬了一步,江雪婍不能虛心禮貌的在團隊中學習她缺少的東西,那麼被祝御狠狠的整治一番,得到的教訓和經驗照樣也是寶貴的,說不定還能幫助她更快意識到自己的欠缺。保溫瓶不但能保溫開水,反過來也能冷藏冰棍,效果不一樣但性質一樣。江雪婍不論是被提點還是被整治都能受益匪淺,殊歸同途。
如果再加上點個人意願,鄧遠山也希望她這份固執倔強的性子被人打磨一下,現在看是江雪婍吃點虧受點苦,長遠來說反而對她有莫大的好處。鄧遠山退休在即,這架僚機該返航了,不可能永遠的陪護著江雪婍,她必須要面對「單飛」的挑戰。
尖利的磨鋸聲還在響,那兩名獄警已經鋸斷了兩根鋼條,祝御沉聲道:「江警官,你想驗證我是不是冒牌貨,就得打這個賭,從兩條賭約中任選一樣接受;如果你膽怯了,還是那句話,現在退出還來得及……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江雪婍果然受不起這番激將,想想此前祝御的出身、履歷還有和他的第一次接觸,實在不能置信他可以勘破那麼多專業人士都無法破解的謎題。仔細捋了一遍案情相關的信息資料,心裡已然拿定主意。祝御真本事沒有,這是在虛張聲勢。他故意提些古怪為難的條件,還裝作信心十足的樣子,其實就是想嚇唬住自己,知難而退。這時候只要稍稍猶豫膽怯,就讓他得逞了。
江雪婍乾脆又拿自己和他做了一番對比,畢竟她受過專業的探案培訓,具備一定的從警經驗;而祝御就是個復原沒多久的兵蛋子。當兵和當警察,尤其是一線上執法破案的刑事警察完全不一樣,江雪婍覺得自己都無法解決的案情,祝御就更沒可能了。而集合了那麼多優秀的刑偵團隊依然束手無策的謎題,祝御卻吹噓能在一個小時內破案……這不是痴人說夢又是什麼?就算於柏琪和丁連奎對他青睞有加,在首都蟄伏了三個月,此間接受了一些粗淺教條的刑偵理論,恐怕那點微末的東西還遠遠派不上用場。
江雪婍的信心一下子又提起來了,杏眼圓睜,銀牙緊咬,說道:「祝御,我才不會上你的當!這個賭我打了!別以為隨便說幾句唬人的話就能把我嚇住,戳穿你很簡單,就是用事實說話。你真能說出鐵叔究竟是怎麼跑掉的,我保證願賭服輸!」
「那你到底遵守哪條賭約?」祝御緊盯不放:「是磕頭作揖呢,還是給我們做飯洗衣服,外加賠禮道歉?」
「隨便你!」江雪婍氣勢絲毫不減:「反正你已經輸定了,提那些賭約又有什麼意義?無所謂是哪一條!」
「很好!」祝御伸手摟住了沈子哲的肩頭,笑道:「子哲,你聽好了。一會江警官輸了這場打賭,要履行哪條賭約,不妨由你來決定,好不好?」
沈子哲一怔,苦笑道:「祝大哥……我哪裡能做什麼主……」
「就這麼定了!」祝御輕鬆的一拍手掌,側頭盯向江雪婍,森然道:「江警官,我保證這次讓你開開眼界,輸的心服口服!」江雪婍毫不示弱,傲人的上圍前挺:「別大言不慚了,誰輸誰贏,這裡的人都拭目以待!」
祝御冷冷一笑,走到監獄長身邊問道:「最近一段時間,監獄里組織過犯人們大型的室外活動嗎?」
監獄長略略思索,答道:「一個月前北操場清理了一次草坪;十天前踢過一場足球賽,規模大些的也就這兩次。」
祝御接著問:「這兩次活動,鐵叔都參加了嗎?」
監獄長回憶道:「除草那天他沒參加,打了個報告說胃部不舒服,去看醫生了。其實我們知道他不一定生病,只是想逃避幹活,睜一眼閉一眼沒有深究……足球比賽他參加了,還踢滿了全場。」
祝御笑道:「你先別說出來,讓我猜猜……鐵叔是不是在足球比賽里司職的守門員?」
監獄長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的?他確實是一區隊的守門員。」
祝御點了點頭,思索道:「有關那場比賽的細節,你還記得多少?」
監獄長迷茫的搖了搖頭:「細節?好像沒什麼細節……比賽進行的很正常,一區隊實力很強,一直壓著二區打,要說記憶深刻點的就是比分,他們最後踢了二區隊9比0……」
「我記得一件事。」政委突然插話道:「在廁所我遇見了醫務室的劉醫生,簡單閑聊了幾句。他那天兼職場下的兩隊隊醫,提到了一個細節:鐵叔本來是出任球隊後衛的,但是他主動找守門員調換了位置,說自己的小腿肌肉有些拉傷,不適宜進行激烈的運動。我還納悶呢,真有傷在身的話就應該下場休息,幹嘛非得上去?」
祝御嗯了一聲,靜靜凝思。半晌后嘿嘿一笑,自語道:「鐵叔不做這個守門員,他又怎麼能逃出監獄呢?」
此語一出,眾人盡皆吃驚,面面相覷。江雪婍忍耐不住,擠兌道:「祝御,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吧?鐵叔在球場上做守門員,和他怎麼逃出監獄又有什麼關係?如果是觀察逃離路徑,放風的時候他早就觀察遍了!而且球賽是十天前進行的,他逃跑的時間是在三天前!」
「噹啷」一聲響傳來,第三根鋼條隨著鋼鋸的切割應聲掉落,一名獄警喊道:「可以了!」眾人一起看向鐵柵欄,已經被破開了一個能容人進出的缺口,裡面就是那堵堅實的牆壁。
祝御並不著急,叮囑監獄長道:「你馬上通知總控制室調出那天球賽的監控錄像,要全程的,一分鐘都不能漏掉。」
監獄長不明用意,但還是點了點頭:「我馬上讓他們準備。」隨手掏出了電話。
祝御側頭看了一眼江雪婍,表情淡定從容,緩步鑽進了鐵柵欄,站在牆壁前細細觀察。隨後向她招了招手:「江警官,請進來吧,我告訴你鐵叔逃跑的第一個真相!」
江雪婍柳眉蹙立,快步走進柵欄里,狐疑道:「這就是一道普通的牆壁,又沒有破損的痕迹,能說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