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滿滿的都是她
這一年的寒假，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
據醫生說，凌衍有著很深的手術恐懼症。這種心理的疾病比車禍受到的傷還要嚴重，要是不克服的話，對手術和病情都很不利。
「應該是以前受過什麼刺激吧，」醫生這樣說，建議家人多給他做心理輔導，
對此，葉桃桃滿腹疑竇——難道，真的是小時候落下的陰影？
毫無疑問，如果事情的真相的確如此，她是極為自責的。
她很希望凌衍能夠克服自己的恐懼症，接受手術，但她也知道，有時候逼得太緊，可能會物極必反。
因此，最近去探望他的時候，她都絕口不提手術的事情。
這一天是周末，葉桃桃和宋林琳前往醫院探望凌衍的時候，恰巧遇到了同樣來探病的熟人。
許其遠自告奮勇地在一旁幫凌衍削水蜜桃，但或許是第一次削吧，水蜜桃的果肉被無辜地砍死了許多。
「許其遠同學，還是讓我來削吧。」
終於葉桃桃不忍心見到如此的浪費現象，於是便接過刀和水果，用熟練的刀法削了起來。
她還好心地將削好的水蜜桃切成片，方便大家食用。
「其遠，為什麼那麼多水果，你偏偏就買了桃子？」一旁的程睿好奇地問。
許其遠抓了抓頭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因為太趕了，我剛好看到有所以……」
程睿瞥了正似笑非笑看著他的凌衍一眼，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繼續不怕死地說道：「哦哦，我還以為你知道阿衍喜歡吃桃，所以就……」
「啊？社長喜歡吃……」
說到這裡，許其遠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明白過來了。
於是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葉桃桃的身上。
葉桃桃握著小刀的手一抖，險些切到自己的手指。
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下來，葉桃桃回過頭看向眾人，卻正好對上那幾道齊刷刷的目光，她頓覺壓力山大：「你們這是怎麼了？」
「咳咳。」程睿輕咳了一聲，抬頭望向天花板。
連成浩轉過臉去看向牆壁，仔細地研究著，似是對那雪白的牆壁十分感興趣。
許其遠看向窗外，假裝在看窗外的風景——雖然外面除了藍天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劉易謙則推了一下眼鏡，鏡片上閃動著意味不明的亮光。
凌衍低下頭，握起的拳頭抵到唇邊，很好地掩飾了從嘴角流露出來的笑意。
將盛著切好的水蜜桃片的盤子放到一邊，葉桃桃抬頭看向程睿，正色道：「程學長，你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程睿瞥了凌衍，挑眉道：「怎麼會？阿衍明明笑得很開心。」
葉桃桃原本定格在程睿身上的目光下意識移向了凌衍，後者回以她溫和的笑容。
那種笑容，每次都讓她沒撤。
「……」
葉桃桃心裡不由無奈，她也懶得再跟程睿爭辯，又拿起了一隻水蜜桃，低頭給它削皮。
一旁的宋林琳看著葉桃桃「殘忍」地將水蜜桃切成片的舉動，幾番動唇，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桃桃，你忍心就這樣把自己切成片？」
葉桃桃動作再次一僵，她忍不住嘴角抽搐：「……小琳，人和水蜜桃不是同一種類的生物。」
她糾正道。
宋林琳嘿嘿一笑：「我當然知道，不過你和水蜜桃都叫『桃』……」
葉桃桃看著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群傢伙……
切了幾隻水蜜桃，葉桃桃發現盛裝果片的盤子快要裝不下了，於是趕緊招呼大家一起食用。
「沒想到其遠買的水蜜桃這麼甜。」程睿抓起一片水蜜桃扔進嘴裡，頓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是吧，阿衍？」
「嗯，的確很甜。」凌衍微笑著說出這句話，而這句話，再次讓大家將意味深長的目光投向了葉桃桃。
葉桃桃：「……」
跟凌衍混的人果然都是沒節操的！
看到葉桃桃眼中的羞赧之色，程睿眯起眼睛，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學妹，你在害羞什麼？該做和不該做的事情，你和阿衍兩人不是已經做齊了嗎？」
「程學長，什麼叫『該做和不該做』事情？」葉桃桃深呼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將那種想要掀桌的衝動。
她突然覺得，今天來這裡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程睿，你最近是太閑了嗎？」凌衍終於發聲，表面上，他仍然是臉帶著溫和微笑的模樣，但是他淡淡的語氣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似乎感覺到從前方射過來的冷凍光線，程睿立刻拿出使出自己的殺手鐧——裝聾作啞，看向身後的牆壁，緩緩道：「啊，今天天氣真好……是不是？」
「程睿，窗戶在那邊。」劉易謙面無表情地說道，很不給面子地拆掉他的台。
「咳咳……噯，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程睿笑容一僵。
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趕緊轉移話題：「說起來，最近來探望阿衍的女生真不少。剛剛我們來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大二美術系的曾筱晴。」
宋林琳忍不住皺起了眉：「美術系？是上次在學校論壇跟凌學長鬧出緋聞的那個美術系系花曾筱晴嗎？她來做什麼？」
「是來找阿衍的吧？」程睿說著，將目光投向了凌衍。
葉桃桃眼中閃過一抹意外之色，也跟著看向了他。
似是沒有想到會突然扯到這個話題上，凌衍怔了怔，隨即點了一下頭：「曾筱晴是來找我道歉的。」
「道歉？」
這個答案讓大家都感到疑惑不解。
凌衍簡單地解釋道：「上次遇到車禍，她碰巧在現場，她覺得是她連累我受傷的。」
「不過，阿衍你到底對人家女生說了什麼？」程睿對這個問題感到十分好奇，「難道是什麼毒舌的話？我最後看到她是哭著跑出去的。」
「其實並沒有什麼。」凌衍微微一笑，「因為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阿衍，你問她『你是誰』了？」葉桃桃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
病房內頓時一片靜默。
這兩個人太可怕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遠離了兩人一些，又繼續討論起來。
「其實，曾筱晴以前就被阿衍拒絕過。」程睿若無其事地開口打破了沉默，「還是以『大學還是以學習為主』為借口拒絕的。」
「這種理由一聽就是借口啦。」宋林琳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似是很有見解般說道，「其實戀愛跟學習什麼的，一點都不衝突。說到這個份上還不明白的話，那也太愚蠢了！」
「原來是這樣啊。」許其遠抓了抓頭髮，突然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等等！原來那只是社長的借口嗎？我那時候還以為是真的。」
程睿敲了他的腦袋一下：「所以說，其遠你就是個笨蛋！」
「程學長，我才不是笨蛋啦！」許其遠趕緊躲開他的魔爪，跳起來抗議。
「笨蛋其遠！」
「……」
看著打鬧的兩人，凌衍忍不住笑了起來。但是那抹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幽深的黑眸里，流淌著一絲落寞的情緒。
在即將要離開之前，葉桃桃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啊，還有……差點忘了。」葉桃桃從床底下拿起一盆小型盆栽——這是她來到的時候就放到這裡的，差點就把它遺忘掉了。
她將這個可愛的小盆栽遞到凌衍的手中，眉眼彎彎地笑道：「阿衍，這是給你的。」
「這是……」凌衍低頭看著泥土裡那兩片披針形的嫩綠色小葉子，眼神柔和，「風信子嗎？」
「啊，被你看出來了。」葉桃桃驚訝道，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本來還以為只有兩片小葉子，你看不出來是什麼？還想著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你都猜出來了。」
「不，這份禮物我很喜歡。」一抹微笑輕輕彎起在他唇角，他溫和的語氣帶上了幾分的認真，「我會照顧好它的。」
「我說，桃桃，凌學長……你們兩個，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面打情罵俏真的好嗎？」宋林琳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小琳，『打情罵俏』不是這麼用的。」葉桃桃嘴角一抽，無奈地開口糾正。
宋林琳瞥了她一眼，一臉疑惑的表情：「難道你送這個給凌學長，不是為了讓他睹物思人嗎？」
「我……」
不過沒等她說話，宋林琳又接著說道：「你昨天為了這盆東西，可是足足在植物店裡挑選了一個多小時！我可是目睹了整個過程的人吶。」
葉桃桃：「……」
凌衍一怔。
「所以說，程學長，我剛剛有用錯成語嗎？」宋林琳轉頭看向程睿，尋找外援。
「沒有用錯。」程睿睜著眼睛說瞎話。
葉桃桃：「……」
是的，她承認，宋林琳的確沒有用錯成語，但是她用的這幾個成語，語境分明不對呀！
自從凌衍住院后，醫院現在似乎已經成了除了家以外她最常去的地方了。
一月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凜冽的風宛如刀子般割得人的皮膚生痛。
從公共汽車上下來，葉桃桃邁著匆忙的腳步走進了醫院。
「請進。」
聽到從裡面傳出的那個熟悉的聲音，她微微勾唇，推門走了進去。
「桃桃，你來了。」
看到來人，凌衍眼中的神色又柔和了幾分，他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抱歉，我來晚了。」葉桃桃隨手將門關好，將脫下外套放到一旁的座椅上，「剛剛去幫媽媽買東西，耽擱了點時間。」
「沒關係。」凌衍溫和的聲音帶著笑意，「你來了就好。」
轉身的時候，葉桃桃卻看見了一個令她十分意外的人——
「哎，林學長？你也在？」她看著病房裡的人，詫異出聲。
「葉學妹！你、你怎麼——」在看到葉桃桃的時候，林卓然的神色在一瞬間變得慌亂，但是又很快恢復如常。
他收回了視線，目光炯炯地看向凌衍，故作鎮定般一字一頓地說道：「總之，凌衍，別以為我這樣就會放棄，我一定親手打敗你的！我會證明給你看，我的實力！」
「謝謝關心，不過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凌衍語氣淡淡，聽不出他此刻的喜怒。
「那就等著吧，等你病好后，我們再來比一場！」
扔下這麼一句，林卓然轉身快步離開。雖然他的語氣很果敢，但是從他神態看得出，他很緊張。
葉桃桃看著林卓然消失在門外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阿衍，林學長他……」
還有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林同學只是來探望我的。」凌衍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跳轉了話題，「對了，桃桃，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有事沒空來嗎？」
不得不承認，在看到她的時候，他的心裡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喜悅。
葉桃桃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低聲說道：「……可是，我想你了啊。」
病房頓然安靜了下來，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也能聽見。
在聊天的過程中，葉桃桃和凌衍兩人都很默契地避開了有關手術的話題。
氣氛很是融洽。
「大哥哥！」
不過兩人之間談話並沒有持續太久，不一會兒，幾個突然跑進病房的、大約四、五歲的小孩子打斷了他們。
這些可愛的小蘿莉和小正太圍了上前，不約而同睜著清澈的眼睛，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凌衍。
「凌哥哥，你昨天給小溪畫的素描像很漂亮呢！可以也給我也畫一張嗎？」一個小女孩眼睛發亮地看著她，用懇求的語氣說道，「拜託你了。」
「我也要！」
「我也想要！」
其他孩子也紛紛響應了起來。
「當然可以。」凌衍微微一笑，很溫柔地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葉桃桃看著眼前這有愛的一幕，忍不住笑道：「阿衍，你很受孩子們歡迎呢。」
最重要的是！這群小蘿莉和小正太，長得都十分可愛啊！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
凌衍怔了一下：「不，其實我覺得……」
你更受孩子的歡迎。
不過這句話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小正太和小蘿莉們打斷了——
看見病房裡出現了一位陌生的漂亮姐姐，這群孩子立刻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眼前一亮，紛紛圍了上去，甜甜的一口一聲「姐姐」。
「……」
凌衍突然覺得，剛剛答應了這群孩子們的要求的做法，真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不過……算了。
這樣，似乎也不錯。
看著眼前氣氛融洽的一幕，凌衍微微勾起唇，眼中有溫柔的神色流淌。
「姐姐，你能給我們講故事嗎？」這時，一個小男孩黑眸亮亮地看著葉桃桃，期待地問道。
葉桃桃微笑著問道：「你們想聽什麼故事？」
「都可以哦！」
「好，那我就給你們講一個吧。」
孩子們立刻歡呼了起來。
「很久以前，有一個長得漂亮的少女……」
這是一個十分普通的故事開頭。按照一般的發展，這會是一個十分美好的童話故事。
但是，現在正在講這個故事的人是葉桃桃。
於是，一個轉折后，這個故事迅速向著詭異的方向發展，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桃桃，就到此為止吧。」
被凌衍略帶幾分僵硬的聲音打斷，葉桃桃才驀然發現，剛剛圍在她身邊孩子都不見了。
「咦？怎麼全跑掉了？」她眼中閃過一抹驚訝，「我的故事還沒說完呢。」
「都被你嚇跑了……」
凌衍按了按眉心，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他應該早些記起，他的女朋友對靈異故事可是情有獨鍾啊。
「那真是可惜。」葉桃桃略有些惋惜地說道，接著又轉頭看向凌衍，一臉期待地問道，「那……阿衍，你要不要繼續聽？說不定聽多了，你就不害怕了。」
眼前這一幕似曾相似。
為了那個時候的「悲劇」再次重現，凌衍按住她的手，果斷制止了她：「不，今天還是到此為止吧，我們下次再繼續。」
「等人多些的時候。」他又補充了一句。
說到鬼故事……
凌衍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小時候，葉桃桃的鬼故事把他嚇壞了的事情。
也就是那時候，他得了對醫院的恐懼症。
葉桃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是，故事什麼的，要一起聽才有意思嘛。」
「……」
沉默了三秒，凌衍選擇轉移話題：「桃桃，你不是說你說有東西給我看嗎？」
「啊，是了，差點忘記了。」葉桃桃點了一下頭，立刻轉過身，伸手探向一旁的桌子，「你們繫上學期期末考試的複習重點，我跟話劇社裡比較熟悉的學姐要到了，你看看有什麼地方……」
不過她伸手去取剛剛放在桌上的筆記本的時候，一不小心碰到擱在桌上的速寫本。
嘩啦——
速寫本被撞掉到地上，紙頁嘩啦嘩啦翻開，最後呈打開狀鋪在了地上。
凌衍一怔，正要彎下腰。
但是他的動作遲了一步，葉桃桃已經將那本速寫本撿了起來，目光從翻開的那一頁上掃過——
她不由愣住。
這一頁是一副隨手的素描塗鴉，但是上面塗鴉的那個女孩，卻是那麼的眼熟——那是她的畫像。
似乎是她靠在凌衍肩膀睡著時的模樣，他那件的校服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嘴角微彎，似是正睡得香甜。
葉桃桃繼續往下翻。
然後，她看到了做出各式各樣的動作自己。
咬著筆頭思考問題的，趴在桌上睡著的，咬著棒棒糖時候的，生氣時候的，因為害羞而臉紅的，還有摔倒的時候……不過簡單的幾筆，就將她的神態刻畫得如此生動。
畫面上的主角，滿滿的……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