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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臘盡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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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誌社的編輯們雖然經常看到月萌的文章,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本人。


  月萌在閑聊時,將自己的婚姻故事講給大家聽,博得了大家的同情。


  鄒主編說:「我們這兒正好還缺個女編輯,你就留在這兒吧。」


  一位楊編輯問:「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總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吧?」


  單身的何莉編輯立刻嘲諷楊編道:「和你有什麼關係啊,你急什麼!」


  小小的編輯部便沸騰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著。


  「你們對我太好了,謝謝你們對我的關照!」月萌在掌聲中淚盈滿眶,她本沒奢望能在編輯部供職,現在有了一份工作,真是太好了。


  「你放心,只要有我們在,你就不用擔心,在這個溫暖的大家庭里,你不會感到孤獨。」鄒主編拍著胸脯對月萌說。


  《作家》雜誌因前幾年經營不善,鄒主編就接過來自己主辦了,他既是主編又是雜誌社的老闆。自從鄒主編接過來自辦發行后,雜誌的發行比以前高出數倍,已在全國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作家》編輯部就設在文聯的四層,六室兩廳,既是編輯們辦公的地方,也是編輯們吃住的地方。月萌來了后,單身的楊編和孫編便住到了一起,騰出一間來給月萌住。鄒主編的老婆則既是老闆娘又是編輯部的會計兼發行部經理,另一位魏姓編輯的老婆則是廚娘,負責編輯部的伙食與清潔工作。月萌的到來給編輯部帶來了新鮮感,整個編輯部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和睦友好,其樂融融。月萌覺得,這裡才是她事業和精神上的樂園。


  月萌覺得自己要學的東西太多了。起初她還天真地以為編輯就是坐在辦公室里看稿子,寫得好的稿子就用,不好的就不用,簡單的只要有點欣賞能力的人都會,等真的自己做了編輯,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幼稚可笑,一個真正合格的編輯,不僅要會看稿,還要有敏銳的捕捉能力,那就是善於迎合讀者的口味,因為在這個商品社會裡,刊物的銷路決定著刊物的生存,特別是這種自負盈虧的刊物,更是把「賣點」放在第一位,這就決定了好文章不一定是好稿,好稿不一定是好文章,同時也就要求編輯必須是個多面手,不僅要集采、編、寫於一身,還要對照排、美術設計等有一定的了解。


  月萌覺得在編輯部自己只能算一個小學生,所以她覺得很不好意思,沒出什麼力,卻還要拿薪水,為了讓自己少些不安,她什麼活都搶著干,連打掃衛生、洗菜也不放過。


  鄒主編對她說:「你只要把自己分內的事做好就行了,大家都很願意教你的,我看你也肯學,能不能做一個好編輯,就看你的悟性了。」


  編輯部的工作是緊張而有趣的,缺稿的時候,大家像大戰一樣忙得焦頭爛額,一期刊物順利地面世后,大家便長長地鬆一口氣,開始籌備下一期內容。然而即使在最緊張的時候,編輯部里也會偶爾爆發出一陣陣開心的笑聲。單身的楊編和孫編說話都特別幽默,他們的笑話彷彿掛在嘴邊似的,只要一動嘴,笑話就飛出來了,月萌總是忍不住要笑,她一笑,大家說得越發起勁兒了。月萌說:「我覺得你倆去說相聲挺合適的。」話音未落,他倆竟然真的一面工作一面即興說起段來:「話說有一天,西門慶偶遇潘金蓮——」


  在這樣輕鬆的工作環境中,月萌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開朗,她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無憂無慮,快樂幸福。


  最重要的是,月萌在這裡還發現了「夜晚」這個詞對自己的存在,在北京和天津的時候,她是沒有晚上的,她只有無邊無際的白天。現在她才知道,晚上是多麼的美好,如果說白天屬於工作的話,那麼晚上則屬於休閑;如果說白天屬於平淡緊張的話,那麼晚上則屬於激情輕鬆的;白天是透明的,夜晚是朦朧的;白天是裸露的,夜晚是曖昧的。


  幾乎每天晚上,孫編和楊編都要出去消遣,已婚的鄒主編夫婦也很少待在編輯部,有時是出去應酬,有時則是去跳舞唱歌,就連素有「妻管嚴」美譽之稱的魏編,也會時常帶著胖胖的老婆外出散步談心,所以「看家」的,常常是月萌,月萌仍然保持著過去的習慣,夜幕降臨,便閉門不出,看電視和睡覺。


  時間久了,大家都無話不談。


  月萌遭到大家的一致批評:「年紀輕輕的,怎麼像老太婆似的?去看看西湖夜色吧,看過之後,你才會知道,待在家裡是一種浪費!」


  月萌總是笑笑:「我有一大堆事,怎麼出去?」


  魏編立即說:「交給我做吧,你跟孫、楊出去玩玩。」


  見月萌不動,大家問她:「還有什麼理由嗎?」


  「我是女的,你們是男的,怎麼一起出去玩?」月萌馬上有了新的理由,其實她是心虛,因為她怕自己在夜色中迷路,她實在不知道該走向哪裡?又如何玩?大家哈哈大笑。


  「你還這麼保守啊?男的和女的不能一起玩?」魏編笑著說。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月萌說。


  「既然不是那個意思,那就跟我們走吧,跟我走吧,天亮就出發——」說著孫編便唱了起來,楊編在一旁和著,魏編則在一旁打氣。


  月萌寡不敵眾,只得硬著頭皮跟著他們走出編輯部。


  孫編是寫詩的,頭大臉方,一圈兒毛茸茸的絡腮鬍子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顯示出他男人特有的氣質。只有高中文憑的他寫詩全靠靈氣和故鄉山水的滋潤,他的詩雖然鄉里鄉氣,但那種獨特的意境是當今名詩人也無法比擬的,月萌拜讀過他幾首詩,就被他營造出的優美意境和樸素的感情深深地感動了,在她心中,詩人應該是鬱鬱寡歡、形影獨單的樣子,但孫編不同,他豪爽幽默,特別懂得勞逸結合,工作之外,他總會出去把自己徹底放鬆一番。


  楊編是寫小說的,但也非中文系畢業,學的是美術,而小說卻比畫更優秀,他戲稱自己是「無心插柳」,不過他的美術在編輯部還是派上了用場,所有的插圖都是出自他之手,和孫編比起來,他多了幾分帥氣,但卻少了幾分靈氣,至於幽默,兩人倒是不相上下。按理說,對詩一竅不通的月萌應該跟楊編更有共同語言,但潛意識裡,月萌覺得自己關注孫編要多一些。


  這份關注可能源於最初的那份好感。第一天月萌到編輯部上班時,楊編不知怎麼就說到了魏編怕老婆的事,弄得魏編面紅耳赤,一時難以下台,因為他老婆就在廚房支著耳朵聽呢,叫他爭辯也不是,不辯也不是。正左右為難時,孫編替他解圍了:「怕老婆,是因為疼愛老婆。怕老婆的男人是好男人,我以後肯定是怕老婆的人,為什麼?心地善良道德高尚的男人才怕老婆;心胸寬闊的男人才怕老婆;對家庭,對親人有高度責任感的男人才怕老婆。其實不是真怕,而是愛,是在乎,魏編你說我說的對不對?」魏編和鄒主編都擊掌叫好,月萌在旁也不禁暗暗點頭,她只聽說過不願承認自己怕老婆的男人,沒想到還有主動承認自己怕老婆的男人,而且還說得句句在理,月萌對他的好感油然而生,暗想他將來一定會是個好丈夫,誰嫁了他一定會得到幸福。月萌覺得孫編給自己上了生動的一課。


  孫編和楊編無疑是好兄弟,月萌不知道平時他們一起玩什麼,但今晚有了月萌的加入,走出編輯部后,三人竟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沉默,暗暗後悔自己不該跟來。


  「我回去了,你們去玩吧!」月萌跟著他們走了一段路,終於鼓起勇氣說。


  孫編和楊編立即轉過身來,楊編說:「怎麼這麼婆婆媽媽呢?又不是帶你去相親,放鬆點,這麼緊張幹嘛?不是找罪受嗎?」


  孫編也說:「真不相信你是從天津來的,說你是從大山裡來的還差不多,就跟我一樣。」說著他學了一個姑娘羞答答的動作,月萌笑了,這一笑,氣氛就活躍了。


  「去哪?我們都是紳士,要尊重女士的意見。」他們停下來,問月萌的意見。


  「隨便。」月萌是第一次跟兩個男人走進夜幕中,簡直比初次月經來潮還要緊張新奇。


  「美女呀,這是在大街上,怎麼能隨便呢?」楊編攤開雙手,月萌紅了臉。


  孫編解圍道:「好了,去酒吧如何?」


  酒吧,一個像夜晚一樣富有詩意的名詞,月萌點點頭。


  海之戀酒吧——五個交替閃爍的字呈現在他們眼前,門面像一間建在深海旁的精緻茅屋,古樸溫情,具有無須言傳的親和力,月萌一下子就喜歡上了。走進去,卻又彷彿進入了一條通往龍王皇宮的大道,色彩是藍色的,牆飾、門飾都是海的精靈,而人置身其中的感覺,正如一條暢遊在大海里的美人魚,輕盈舒適。若有若無的音樂,卻像是酒吧的靈魂,正如深海里的海水,源源不斷。


  三個人找了一張靠牆的台坐下,月萌說:「哪怕什麼也不幹,就這樣坐著,也好。」


  「怎麼樣?來了就不想走了吧?酒吧對於年輕人,就像麥當勞對於小孩子一樣,你肯定會愛上它的。」楊編笑著說。


  「我現在已經喜歡上它了!」月萌毫不隱瞞自己的感受。


  哪知孫編突然很認真地湊近她問:「真的嗎?我怎麼沒感覺到?」月萌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臉紅了,好在燈光暗下來,沒人發現她的瞬間戰慄。


  「跳舞吧!」楊編邀請月萌。


  月萌抱歉地擺擺手:「對不起,楊編——」


  楊編馬上做了個制止的手勢:「不要叫什麼編的,我怕人家馬上就會把我吃了!我叫楊君,你叫我楊君好了,他叫孫輝,這裡不是辦公室。」說完獨自扭著屁股下了舞池,跳了幾拍,還故意朝月萌這邊做了個痛苦的「失戀狀」。


  月萌忍不住笑了:「楊編真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楊君走後,孫輝好像少了只胳膊似的,渾身不自在,別說拿不出往日的幽默,就是話也要像擠牙膏一樣地一點點擠了。月萌也不自然,她從沒和一個異性在這樣浪漫的場合單獨待在一起,恰好坐在他們周圍的,都是年輕的情侶,雖然沒有什麼過火的親昵之舉,但那種情意濃濃的眼神是誰都可以捕捉到的,月萌覺得自己的心也和著音樂一起在跳,她問:「你為什麼不去跳呢?」


  「我來這從不跳舞,楊君知道的。我到這裡只是坐著,靜靜地喝酒。」此刻,在他臉上找不到一點笑容,他說的很認真,很嚴肅。


  「哦,那你一定在這裡找到不少靈感了?!」月萌仍舊笑著,她希望他能像平常那樣,很隨意詼諧的樣子。


  「是啊,過不了多久,你也會發現,喜歡酒吧里的氣息,是沒有理由的。就如同愛一個人一樣。愛就是愛,不需要理由。愛如果是建立在理由的基礎上,那只是在愛理由。」他很流暢地說出了一串讓月萌驚奇的句子,對月萌來說,這幾句話就是一首精闢的詩。


  「回去后,能把你關於酒吧的詩給我看看嗎?」月萌說。


  「當然可以,不過,現在你得陪我喝酒,酒讓情慾綻放,酒讓我忘記自己,酒讓我成為一朵攝魂的雲,讓一切老不死的觀念見鬼去吧,我只要自己快樂,我只要自己銷魂。」孫輝邊說邊吟,十足一個詩人的樣子。


  月萌說:「你喝吧,我以茶代酒就行了。」


  「到了酒吧不喝酒怎麼行呢?酒吧是慾望的宮殿,每一個人的身體都是一個房間,每一個房間都有一段故事。女人的故事一定是愛的故事。一扇門敞開或者不敞開,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扇門,都期待那清脆的敲門聲,沒有人會拒絕愛來臨時,那種迷情的聲音。那些在角落裡的人,那些被人愛過的人,那些被愛傷害過的人,如同蛇一樣,孤獨而動人,冰涼而溫馨,如同一支早已被人忘記的憂傷的歌,又如同一支燃燒以後的煙。」


  孫輝的聲音正如那暗下來再暗下來的燈光,又像那輕下來再輕下來的音樂,把月萌帶進了一種忘我的境界,她聽見那彷彿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在說:「喝吧喝吧。」


  兩隻晶瑩的高腳酒杯里,注滿了紫紅色的葡萄酒,月萌和孫輝在把酒對話。酒是主菜,話只是點綴,不,應該說酒只是點綴,話才是主菜。當月萌的紅唇印在鑲金邊的白瓷杯上的時候,發出了一種溫柔的聲音,嫵媚得讓人顫抖。月萌突然好渴望被擁抱,渴望被佔有,渴望像一滴露水一樣,躺在一片綠葉上輕輕歌唱。漸漸地,酒吧在月萌眼裡開始融化,如同釀酒一樣,人不再是固體,而是變成了一種液體。所有發生過的故事和正在發生的故事,讓酒吧一下子就變得混沌起來。慾望在搖晃。曖昧和溫情同時瀰漫,氣息是渴望的氣息。


  「知道我為什麼更喜歡夜晚嗎?因為黑暗讓人感覺到自己的消失,消失以後,所能剩下的只有慾望。我只有在喝酒時,才能感覺到自己發出的那種野獸的氣息。點點猩紅的燈光。寂寞花開的聲音,一如情慾在尖叫,都市人是寂寞的,心靈深處的寂寞,這是我這個從大山裡走來的男人的深切體會。其實,越簡單的生活越能讓人得到最真實的滿足。」孫輝說的多,月萌喝的多,正如她第一次發現酒的妙處一樣,她也是第一次聽到孫輝這樣讓她在心裡擊掌叫好的句子,這些話,彷彿正是她要說的,但她卻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她想起了她寫的那個專欄「玫瑰之約」,是的,孫輝正是在詮釋寂寞。


  「哇,月萌,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嘖嘖嘖!」埋單的時候,楊君不知從哪冒出來了。


  看著月萌面前的酒杯豎起了大拇指,月萌猛然從迷霧般的夢境中清醒,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沒想到,我還能喝酒。」


  「是不是不想走呢?」楊君狡黠地看了看他倆,三人在夜色中返回住處。


  第二天早上月萌醒來時,發現自己睡過頭了,趕到單位,見楊、孫二人已經端坐在辦公桌前工作了,見她披頭散髮的狼狽樣,他倆不約而同哈哈大笑。月萌心想:「他們真是老油條,那麼晚才睡,居然精神那麼好,而自己呢,頭暈眼花的,再睡一天也不會嫌多。」


  月萌剛在辦公桌前坐下,鄒主編便發話了:「楊編,你昨天去了酒吧,一定有很多體會,你可不可以寫一篇酒吧之戀的短篇小說呢?現代都市,酒吧已經成為人們的主要休閑方式,我想,女人筆下的酒吧一定更有韻味。」


  在酒吧面前,月萌感覺自己的語言是那麼的遲鈍晦澀,她為難地說:「我看還是讓他倆寫好一些,他們隨口一說就是精彩的句子。」


  「這你就不懂了。酒吧是不能少了女人的,沒有女人,酒吧就沒有了情慾。沒有了情慾,酒吧就不再讓人銷魂。是女人讓酒吧發出情慾的尖叫,現在不是流行什麼蝴蝶的尖叫么?是女人讓世界發出了情慾的尖叫。所以,男人是不可能替代女人的,我建議你寫一篇《酒吧的尖叫》,包你一炮走紅!」孫輝好似故意要讓月萌為難似的,接著,楊君和魏編也在一旁起鬨。


  月萌招架不住,對著廚房喊,「嫂子,快來救我!這裡儘是男人的尖叫!」


  她的話頓時把大家逗樂了,鄒主編笑著說:「好了,我們幾個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合起來欺負你,這樣吧,你試著寫寫看,我們不為難你。」


  「這還差不多。」月萌扮了個鬼臉。


  自從酒吧之夜后,月萌心裡便有了一種期盼,讓她始料不及的是,這種期盼里卻是孫輝的影子,看書的時候,孫輝的影子會從字裡行間跳出來,洗臉的時候,孫輝的影子會在水中對她微笑,睡覺的時候,孫輝的影子會在夢中與她相擁而舞,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孫輝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呼吸到他的氣息,但她的思念卻是如此入心刻骨:「難道,這就是暗戀嗎?這就是真正的愛情嗎?」她真的不敢相信,她還能愛,她一直以為自己生下來就少了愛情的細胞。


  月萌開始頻頻照鏡子,開始化妝,開始買新衣服,做新髮型,開始捧起愛情小說,開始為一個男人或喜或愁,開始關注一個男人的一切。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有時候,她又可以肯定他眼神里深邃的內容。


  後來月萌經常和孫輝、楊君出去玩,街邊大排檔、酒吧、咖啡廳、馬路邊,或喝啤酒談文學與做人,或跳舞唱歌,或細品無言,或靜靜地漫步,他們總是玩得那麼默契,那麼開心,用孫輝和楊君的話說,他們是精神上的富翁物質上的乞丐,這話倒也不虛,他倆的薪水,就全花在這些精神消遣上了。當然,每次都是三個人一起出去,一起回來,但中間,楊君總能不露痕迹地溜走,月萌和孫輝對他的迴避並不覺得難堪,雖然他們從沒有過一句表白,但彼此的內心,似乎是渴望著單獨相處的。


  日子就這樣外表平靜、內心狂熱地過著。一晃,五一勞動節到了,鄒主編宣布放大家七天假,話音剛落,魏編夫婦便驚喜地叫了起來:「回去看兒子啦!」


  老闆娘也點頭道:「是啊,我也想回去看看兒子。」


  楊君拍了拍孫輝的肩膀,開玩笑道:「哥們,我們沒兒子看,也沒娘子看,只有去看風景了!」孫輝沒有說話,跟著大家笑了起來。


  鄒主編說:「月萌,你應該跟楊君和孫輝他們去旅遊一下,大家都有個照顧。」


  月萌連忙說:「不了,我不喜歡旅遊,太累。」


  月萌的話自然又遭到了大家的一致批評,她始終是微笑,不再作任何解釋。其實,她又何嘗不嚮往和孫輝一起游水玩水的日子呢?讓她感到奇怪的是,面對來之不易的七天長假,孫輝居然沒有作任何錶態,也沒有和她進行眼神交流,他始終保持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月萌的心裡空蕩蕩的,孫輝和楊君就這樣走了,把她獨自扔在寂寞與失望的深淵。她的魂彷彿被孫輝帶走了,切菜時切傷了手指,做飯時飯煮糊了,總之她是什麼都干不好,想什麼都心煩。


  65

  晚上,桐桐早早地關好門窗,抱著兒子上床睡覺,這三個月來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寂寞孤獨的生活,這棟別墅雖然不是很大,但猛然只剩下她們母子,她還真有些害怕。


  一害怕耳朵就變得格外好使。她聽見有門鎖轉動的聲音,疑是自己聽錯,便打手勢讓兒子別出聲,側耳細聽。是開鎖的聲音!她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莫非有賊已掌握了屋裡只剩下她們母子?

  鎖沒有被打開,桐桐剛鬆了口氣,卻又響起了敲門聲。


  「這個賊的膽子可真大!」桐桐屏著呼吸不出聲,敲門聲卻很執拗,一直不輕不重地敲著,桐桐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大氣也不敢出。她的恐懼感染了兒子,兒子嚇得用枕巾蒙住頭,一動不動地將一對忽閃的大眼睛緊緊地閉了起來。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敲門聲仍在繼續,只是敲一會歇一會,如此下去,越晚越危險啊!桐桐鼓起勇氣走到客廳,運足了底氣大喝一聲:「誰呀!」


  「是我,魯延慶。」很低沉的男中音透過厚厚的防盜門穿進來,卻仍有不可抗拒的征服力。


  「延慶!」桐桐驚喜地失聲叫道,雙手發抖地打開了防盜門。


  「你怎麼不早點說話?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賊呢。」桐桐嬌嗔地埋怨道。魯延慶紋絲不動,柔情地笑望著她,桐桐頓時明白了他是故意導演的這驚險一幕,於是也笑了。


  兩人就這樣無聲地笑著站在客廳,桐桐終於受不了他火辣辣的目光,隨手抓起桌上的一份報紙問:「你來幹什麼?」


  「準備回家的,可是我……我沒擠上車。」魯延慶窘迫地說。


  桐桐忍俊不禁,「撲哧」笑了,笑聲未落,就被魯延慶拉進了懷裡。


  「難道你就沒有感覺么?」他在輕輕呢喃著摟緊了她,她猝不及防,短促地呻吟一聲,屋裡立即又恢復寂靜,靜得只剩下他們咚咚的心跳聲和急促的呼吸聲,桐桐只覺得自己一陣陣眩暈。


  「你別這樣了,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不可能的。」桐桐上樓去看兒子,他跟著上去。


  「你還在等他?」他一臉凝重的表情。


  「不,我不會等他,我們已經離婚了。」桐桐淡淡地說。


  話剛說完,魯延慶猛地一弓腰,用力地抱起了她。她沒有再掙扎,像一條憩息在深海的美人魚,那麼的寧靜,那麼的甜蜜,她覺得自己是做了母親的女人,竟然是第一次嘗到接吻所帶來的那種身心戰慄的甜蜜感。她知道,這便是魯延慶的魅力所在,她閉著眼,如一條擱淺的美人魚,等待著被洶湧的潮水淹沒。他是瘋狂的,卻又是溫柔的,溫柔地撫摸,溫柔地親吻,桐桐幸福地享受著他的憐惜……魯延慶的胸膛上,灑下了桐桐幸福的淚水,他用嘴舔著她的淚水,問她:「後悔么?」


  她搖搖頭:「現在,我才知道我是一個女人,我要告訴你,我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她又哭又笑,作為一個有過性經歷的女人,她不能不把生命中的兩個男人進行比較,這一比不要緊,比了才知道男人跟男人,原來是如此的千差萬別,經歷了魯延慶,她才知道,她在騰剛那裡從沒得到過真正的快感。


  狂風暴雨過後,湖面上波平浪靜,一隻美麗的小船在湖面上輕輕地搖曳。


  桐桐躺在魯延慶懷裡,兩人說啊,笑啊,再也捨不得分開。


  突然,桐桐驚叫起來,「唉喲,寶寶!」


  魯延慶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自己都是個寶寶呢!來,我抱著我的寶寶去看咱們的寶寶!」魯延慶抱著桐桐回自己的卧房,只見寶寶乖乖地睡著呢,兩人相視而笑。


  「你喜歡寶寶嗎?」桐桐和魯延慶分別躺在寶寶左右側,桐桐笑著問他。


  他把寶寶的小手放在嘴上親了一下,反問她:「你說呢?」


  她笑了,他們之間已經到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境界,任何語言似乎都成了多餘。


  三個人就像一家人一樣,快快樂樂、無所顧忌。第二天,桐桐和魯延慶帶寶寶去遊樂園,去公園,去動物園,他們在一起,是那樣的和諧快樂。兒子雖然只有兩歲多,但也感覺到了媽媽和叔叔之間的微妙變化,有時看見叔叔對媽媽有親熱表示的時候,她會傻傻地望著二人笑,笑得桐桐臉紅耳熱的。


  「桐桐,嫁給我吧,你要相信我,我不會給你帶來傷害。」魯延慶乞求著。


  「不。延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現在還沒想好,你讓我再想想好嗎?」桐桐說。


  「你需要我,寶寶也需要我,我也需要這個家。」魯延慶說。


  桐桐沒有說話,抱起兒子就走了。


  66

  長假第三天,月萌一個人在宿舍,沒想到是孫輝竟然出現在月萌面前。


  敲門時,月萌以為是郵局的人,沒想到孫輝。她心裡一陣驚喜,只不過沒有表現在臉上。


  「你不是和楊君去旅遊了嗎?怎麼你一個人跑回來了?」月萌笑笑。


  「這是什麼話,我們又不是同性戀,不會幹什麼都在一起的。」孫輝笑笑說。月萌一聽到「同性戀」三個字,心頭一驚,立即臉紅了。


  「你怎麼了?」孫輝望著她。


  「沒怎麼。」月萌匆匆坐到沙發上。


  「美人臉上的紅暈就如夕陽后的晚霞,它雖然出奇地寧靜,但它的內心爆發著奔騰的火焰,這是愛的火焰,是激情的火焰,它可以照亮一片天空,它可以燒灼寂寞人的心。」孫輝在客廳里徘徊著說。


  月萌抿嘴笑笑說:「你這兩天去了哪裡?」


  「想知道嗎?」孫輝停住腳步盯著她問。


  月萌看到那一雙火熱的眼睛,心裡的小鹿跳了起來。


  「我沉睡了兩年,猶如門外那棵槐樹。當我驚醒時,所有的鳥兒都離別枝頭,我哭泣著為思念的人寫了一首詩,然後控制不了激情的煎熬,於是乎,鳥兒柔軟的翅膀引我來到這裡。」孫輝說。


  「詩呢?」月萌又羞澀地笑笑。


  「它躺在我空曠的懷裡哭泣,因為它找不到自己的主人。」孫輝眨眨眼睛。


  「我就是它的主人,你給我吧。」月萌笑道。


  「真的?月萌,你終於答應我了!」孫輝興奮得像個孩子,他抱起月萌轉著圈兒,月萌被這種幸福緊緊地包圍著……坐在沙發上,月萌伸出手。孫輝掏出一張稿紙交給她。打開一看,只見龍飛鳳舞地寫著一首詩,題目就叫《要你》——


  親愛的


  你怎麼熄滅了愛情之火


  我這裡依然是火山


  爆發岩


  漿滾滾


  要你

  要你寂寞美麗的


  每一個地方


  要你和我

  鑄凝成一體


  讓生命舞蹈


  瞬間,月萌感覺自己已經被這座火山融化了。


  晚上她沒有反鎖門。半夜時分,孫輝心有靈犀一點通地進來了。


  兩座燃燒的火山熱烈地相撞,火星四濺中,彼此都達到了灼熱與激情的頂峰。


  當一切都平靜下來時,兩人面對面相擁,用眼神訴說心中的綿綿情話。


  孫輝說:「我要每時每刻都擁有你,我要告訴大家,我愛你!」


  月萌說:「親愛的,我也是,是愛情把我由一塊冰變成了一團火,我要感謝你讓我學會了愛,但是,親愛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麼?難道你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們相愛嗎?」


  「不是,因為我還忘不了過去,那是對你如詩般的愛的褻瀆。」她的聲音很低,眼睛直視著他。


  「愛情是不在乎一切的。我什麼也不在乎,我只要和你好好地相愛。」


  ……


  收假了,大家陸陸續續地返回編輯部。特別是魏編夫婦,還帶來了大包大包的土特產,大家相聚在短暫的別離后都特別的興奮。沒有誰發現月萌和孫輝之間熱烈的眼神交流,只有楊君瞭然於胸,他沒有對月萌說什麼,卻一個勁兒地朝孫輝眨眼,弄得孫輝說話都結結巴巴的,月萌也心虛的不行,怕他出賣他們,好在楊君夠意思,沒說一句不該說的話。


  一天夜裡,孫輝又溜進了月萌的房間。隔壁就是鄒主編和夫人的住所,那天晚上他們回來了,被這一陣驚天霹靂的聲音吵得目瞠口呆。


  鄒主編尷尬地對夫人說:「唉,還是年輕人火氣大啊。」


  夫人說:「雖然這是年輕人你情我願的事,但發生在編輯部,而且還是偷偷摸摸的,這樣不僅有傷風化,而且還污染了編輯部的空氣,長此下去,編輯部豈不成了骯髒之地?」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孫輝半夜溜到月萌房裡的事很快就被大家知道了。


  鄒主編與夫人分頭找月萌和孫輝談話。


  月萌正要熄燈就寢時,老闆娘敲門進來了,月萌還以為她要借什麼東西,誰知老闆娘一屁股坐在她床上就談起心來。


  「小萌,像你這樣的年齡不容易啊,你有沒有想過找個對象啊?」月萌不明白老闆娘為何突然來關心她的個人問題。


  她笑著搖頭:「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結婚?我沒想過。」


  「那你跟小孫算什麼呢?」和顏悅色的老闆娘聽完她的話突然就板起了臉。


  月萌一愣,立即臊得抬不起頭來了:「我,我們……」


  「你們只是快活快活是吧?孤男寡女的,有需要是正常的,但也要看看地方。這裡是編輯部啊!」月萌想爭辯又無法爭辯,只得任由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淌。


  老闆娘嘆了口氣繼續說:「我不是罵你們怎麼樣?其實我對你倆印象都很好,只怪我心急嘴快,你不要跟我計較。如果你們是真心相好,就確立關係搬到一起住,不要總是偷偷摸摸的,這樣影響不好。」


  「你好好想想吧,等老鄒回來我問問孫輝那邊的意思。」老闆娘見月萌一言不發只是哭,便嘆口氣走了。


  孫輝那邊,兩個男人的談話卻是選在大排檔的酒桌上進行的。孫輝原以為鄒主編要對自己委以重任,所以單獨請他喝酒相談,哪知鄒總喝了一口五糧液卻說:「小孫啊,今晚我們就以兩個男人的身份談談女人如何?」


  孫輝笑了笑,沒有出聲,他已經知道鄒總要說什麼了,他倒想聽聽鄒總的高見。


  「我這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跟你這個未滿三十的小夥子來談女人,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可笑?自古以來,女人就是男人眼中永遠的話題。在我的眼裡,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糟糠之妻,一種是紅顏知己,我聽說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講什麼糟糠之妻、紅顏知己了,而是什麼一夜情呀、什麼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呀、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呀、什麼合則眠不合則分呀,也就是說,女人只是一種雌性動物了……是這樣的嗎?」鄒主編咂著嘴說。


  「鄒總,首先女人肯定是一種雌性動物,現在的女人似乎在努力向世界證明她們的這種權利和需要,但是女人又不僅僅是一種能發出異味的雌性動物,她們比男人更在乎感情的成分,自古以來,愛就是女人唯一的戰利品。同時,愛也是女人最後的殉葬品。愛讓一個女人真正成為女人。不管這樣的愛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不管這樣的愛能持續多久。為了愛,女人可以不顧一切,在這一點上,七尺男兒都為之汗顏,相比之下,男人的動物成分更多一些。」孫輝語調平靜中透著理智。


  鄒主編點頭贊道:「高見不在年高,我看你對女人的看法就比我強多了!只是,我怎麼覺得你在說一個人?」


  孫輝笑望著鄒總不說話,鄒總見他不願上鉤,只得開門見山了。


  「同情和愛情只是一字之差,我知道男人有時候更像小孩子,連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是在愛女人呢還是在毀女人,你覺得你對月萌,哪一種成分更多一些?」


  孫輝不說話灌著猛酒,鄒主編著急了:「難道你還信不過我么?男子漢大丈夫痛快些,愛就愛,光明正大地愛,不愛就不愛!不要弄得不清不楚,不乾不淨的,既毀了她的名聲又害了你的前程!」


  「謝謝鄒總的關心,這事讓您操心了!要不要我明天上班時向大家作個申明:我對月萌是真心的愛?」孫輝紅著眼說。


  鄒總連連擺手:「是愛就好,是愛就好!我也是怕人說閑話啊,雖然是個小小的編輯部,也要有好的風氣對不對?」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兩個男人只有冷了場,但還是堅持喝完了酒,打的回到編輯部,一路無語。


  回去后孫輝徑直去敲月萌的門,月萌聽腳步聲知道是誰,但她沒有開門,今天她早早地把門反鎖了。孫輝有意要讓大家都聽見似的大叫她的名字,月萌裝睡沒有應聲,他只得回自己的房間倒下,鄒主編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但他什麼都沒說,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月萌臉上沒了往日的笑容,始終是低著頭,誰也不看的樣子,辦公室的空氣頓時沉悶起來,任楊君和魏編如何說笑逗樂,月萌和孫輝就是百毒不侵,毫無反應。


  過了半個小時,孫輝突然站起身,向大家鞠一躬,很嚴肅地說:「各位同事聽仔細了,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我是真心愛月萌的,月萌,你告訴大家,你愛我嗎?」


  月萌沒料到孫輝會這麼膽大,不過她還是羞澀地點點頭。


  孫輝大聲說:「大家都聽到了,我們可不是偷雞摸狗,傷風敗俗的狗男女!」


  楊君帶頭鼓掌:「好啊,你今晚就和她搬出去住吧,我也樂得清靜,鄒總,您再招個女編吧,那樣,我也不寂寞了!」


  鄒主編笑得有些勉強:「難道除了女編輯,這世上就再沒有其他女人好愛了嗎?」


  老闆娘戳了戳鄒主編的後背,暗示他這句話說得不恰當,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果然,月萌的心裡就插了一根刺:「難道鄒總認為我不配孫輝嗎?」


  沒等到晚上,中午午休時,孫輝就趁月萌不注意溜到了她房間,月萌趕他出去,自己卻反被他高高抱起,她一委屈,眼淚就不聽使喚地流出來了。


  孫輝擦著她臉上苦澀的淚水柔情萬分地問:「怎麼?你不高興嗎?」


  「我想辭職離開這裡,我本不該來的,給編輯部帶來了不好的影響。」


  「別傻了,鄒總是個好人,他不是那個意思,他是怕我對你不負責任。」


  「我知道,但我真的不好意思在這待下去了,我無法做到像夫妻一樣地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生活,畢竟,我們一直是同事關係。」月萌想來想去無法說服自己。


  「好吧,既然你要走,那我也走。我們到一個嶄新的地方,好好地相愛,好好地過日子!」孫輝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她掙扎著:「不行,你怎麼能為了我失去工作?」


  「好男兒志在四方,要不是愛你,我早就走了!」


  「真的?」月萌的眼睛放光了。


  67

  孫輝和月萌要雙雙辭職。


  鄒主編感嘆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你們去意已決,我也不好為難你們,不過我要提早說明,對你倆的事,我並沒有什麼不好的看法,希望你們不要誤會,我也是為你們好,只是沒想到弄成這個局面。」


  孫輝誠心誠意地道謝:「我們明白您的苦心,我們之所以走,只是想換一個環境,這對我們的愛情來說,肯定是件好事,也許我們太自私了,不過您放心,在您還沒物色好新的編輯之前,我們是不會離開的。」


  自從孫輝公開他和月萌的戀情及辭職一事後,大家不約而同地對他倆客氣起來,往日那種和睦開心的場面沒有了,代替的是生疏與隔膜,月萌不希望因為自己和孫輝的相愛而使編輯部變得沉悶不堪,但她又無能為力,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逃避,徵得鄒主編的同意,她和孫輝搬了出去。


  他們在市區租了個兩室一廳,她又成了個家庭婦女,每天在家裡做飯洗衣,為了減輕孫輝的負擔,一有空她就拚命地寫稿。每天她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做好飯迎接孫輝回來的時候,只有八小時沒見,她卻彷彿已經分開了一萬年,一見面,他們總是遠遠地相視一笑,然後他快步朝她奔來,兩人擁抱著走進愛巢。


  半個月後,孫輝也從鄒主編那裡出來,他們的經濟狀況不允許孫輝有一天失業,不然,處於溫飽狀態的生活就要被打亂,於是孫輝馬不停蹄,立馬應聘進另一家雜誌社做編輯去了。


  他對月萌說:「等時機成熟,遲早要告別編輯這個行當的,我已經厭了為人作嫁衣的日子。」


  月萌歉疚地說:「是我連累了你。」


  孫輝說:「愛是心甘情願的,你千萬不要再說客氣話。」


  日子就這樣甜甜蜜蜜、平平凡凡地過著。


  桐桐終於等到了生命中不平凡的這一天。


  這一天像往常一樣艷陽高照,桐桐正在搓洗兒子的一件白T恤,手機響了,是魯延慶的。她急切地接了他的電話:「有什麼事嗎?」


  魯延慶說:「桐桐,你和孩子還好嗎?」


  「還好,謝謝你的惦記。就是為了說這個?」


  「也沒什麼事,我只是問你一下,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去把結婚證領了?」魯延慶說。


  桐桐愣了一下,立即興奮起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其實上次魯延慶向她求婚的時候,她一直在猶豫,她不想不明不白地再和一個男人生活在一起,她就是想要一個證,那可是騰剛都沒有給過她的。


  「你很著急嗎?」桐桐故意說。


  魯延慶被她的笑弄得六神無主,他連忙說:「我不急,我是……」


  桐桐笑了:「好吧,那我們下午見!」魯延慶虛驚一場,喜出望外地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桐桐興奮的唱起了歌。洗完衣服,桐桐又把房子好好地收拾了一番,看著煥然一新的「愛巢」,想象著魯延慶回來的情景,她的笑容燦爛如花。


  下午,她去幼兒園早早地把兒子接回來,早早地準備好豐盛的晚飯,然後把自己和寶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等魯延慶下班回來。


  當那有力的腳步聲在樓道響起的時候,桐桐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門。


  魯延慶愣在門口,望著花似的母子倆,疑惑地問:「什麼事這麼高興?」


  桐桐笑而不語,悄悄地在背後摸了一下寶寶的屁股,寶寶心領神會,擺出立正姿勢,親親熱熱、甜甜蜜蜜地對著魯延慶叫了一聲:「爸爸!」


  魯延慶的表情十分複雜,有意外,有驚喜,有激動。在母子倆的注視下,他無語地蹲下來,高高地抱起寶寶:「寶寶乖,好,寶寶真乖!」桐桐沒有聽到她期盼的那一聲「哎!」魯延慶沒有答應寶寶的叫喚,她有些遺憾,但這種遺憾很快就消失了,她想,魯延慶一定是太激動太意外了,也許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和桐桐的狂喜相比,魯延慶則顯得十分平靜,他始終只是做一個忠實的聽眾,聽桐桐不厭其煩、嘮嘮叨叨的絮語。


  桐桐說累了,問他:「怎麼你好像沒有那種特別高興的心情?」


  魯延慶說:「你高興就是我高興!」


  桐桐的心裡便又泛起陣陣暖意,對於魯延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種驚喜,她也釋然了,他沒有嘗過那種寒門的滋味,他當然無法體會重獲新生的喜悅之情了。


  艱難和困苦的,往往只是過程,而結果,總是那樣的簡單。


  那張結婚證,桐桐輕輕鬆鬆地就拿到了,順利的她幾乎不敢相信,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我自由了,延慶,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相愛了!」桐桐情不自禁地激動得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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