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可能是個災星
林迦的大腦一片空白，四肢僵硬的連反應的動作都沒有，她死死盯著車頭前不遠處躺在地上的那道人影，足足有五秒鐘才徹底反應過來，推開車門瘋跑出去，奔到孫姨身邊直接跪下，開口已經是洶湧的哭腔：「孫姨……孫姨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她抬手抱住孫姨的頭，卻摸到濕黏的一片，源源而出的血水像是一隻冰冷又鋒利的大手，只消一瞬便將她扯進了毫無希望的深淵，她除了撕心裂肺的哭喊甚至想不到自己還能做什麼：「孫姨你別怕，我、我帶你去醫院……現在就去……啊——」
安雯琪和林茗馨相繼跑出來，腳步猛地一頓驚恐的看著面前這一幕，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
「媽……孫姨、孫姨她……」
血腥又混亂的一幕安雯琪胸口止不住的噁心，右手捂住嘴巴不知所措的看向林茗馨，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但心裡卻明白眼下情況的嚴重性。
林茗馨表情也跟著難看起來，她猛地抬手攔住安雯琪，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顫音開口：「你要記住，孫姨是自己跳下去的，和我們半點關係都沒有！」
安雯琪瞳孔驟然鎖緊，說話間已經領會到了林茗馨話里的意思，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重重點頭，母女兩人已經許久不曾有過這樣一致的想法，卻在這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林迦在一旁痛哭著撥通了120的電話，恐懼和慌亂讓她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對著話筒一遍一遍的重複著御景別墅的地址，一遍一遍的喊著救命。
掛斷電話之後無助感更加強烈，林迦猛地抬起頭，第一眼便撞上安雯琪的視線，她幾近咬牙開口：「安雯琪，孫姨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一定讓你給她陪葬！」
安雯琪被林迦臉上露出的厲色嚇到，再加上本身的心虛情緒，驚慌之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粗喘著退到林茗馨身後。
「林迦！」
林茗馨努力穩住情緒，看著林迦發瘋一樣的抱著孫姨，她冷靜的連自己都有些意外，上前走近：「孫姨她一時想不開從樓上跳了下來，誰都不想這樣，但這不是你能扯上小琪的理由！」
「你放屁！」
林迦忽然止住哭聲，雙眸中的火花激涌而出：「我都聽到了，林茗馨，孫姨在林家二十幾年，你怎麼、怎麼下得去手！」
「血口噴人！」
林茗馨愈發的沉靜，雙手緊攥成拳卻放在身後不讓林迦看出來：「有本事你就拿出證據，沒本事就給我閉嘴！」
「……好！」
林迦緊緊咬牙，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林茗馨：「你等著！」
在說話間林迦已經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堵在孫姨的頭下面，她不敢有大動作，咬牙將孫姨從地上拖起來，努力想要移到自己車子旁邊，奈何兩人之間的體型有些差距，林迦就算拼盡全力也不能用平穩的姿勢將孫姨抬上車。
安雯琪看的失措，右腿下意識的向前邁了一步，但還沒做出動作便被林茗馨攔住：「不用過去，她失血太多，活不長了。」
「可是……」
可是孫姨畢竟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幾年的活生生的人，她是討厭她，可是也沒有討厭到想讓她去死的地步啊。
林茗馨冷眼轉過頭，瞬間便看穿了安雯琪的心情，她狠狠抓住她的肩膀，驀然拉向自己低聲吼道：「你不記得剛剛在樓上她說了什麼，今天我們救了她，那明天去死的就是我們！」
安雯琪像是一瞬間驚住，慘白的臉色再沒有了任何的表情，這一刻，她只能選擇相信自己的媽媽。
林迦看出對面的兩人沒有半點要幫忙的意思，心裡慢慢泛寒，她努力想要讓自己冷靜，但是手腕卻越來越抖，就在她幾近崩潰的時候，右手忽然被拉住：「……迦、迦迦……」
「孫姨？」
林迦迅速反手握住孫姨，激動的開口叫著她的名字，眼淚再次噼里噼里啪啦的掉下來：「孫姨你不要嚇我……求求你嗚嗚……」
哭聲哽咽，但孫姨卻已經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她吃力的睜了睜眼睛：「手、手……」
「你要說什麼？你要說什麼孫姨？」
林迦將耳朵貼近她，連聲問道。
「……手、手機……我的手機……」
這不是一句完整的話，但卻足以讓林迦聽清楚是什麼意思，她下意識的朝著身邊看去，果然不遠處有一部被摔的四分五裂的手機，她看見后忙不迭的朝著孫姨點頭：「我看到了孫姨，我看到了！」
「……收好。」
這連個字的發音格外的清晰，但也是格外的用力。
林迦還沒有完全聽清楚，視線中孫姨抓著她的手便慢慢滑了下去，最後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再無聲息。
「孫姨——」
徹骨寒夜，她的嘶吼聲像是一隻被逼到懸崖邊上再無退路的小獸，卻怎麼也喚不回自己至親人的一絲熱度。
孫姨留在這世上最後的兩個字是「收好」，而林迦在很久很久之後才明白這兩個字對於她、對於林家來說代表著什麼。
救護車在二十分鐘之後趕到，但是車上的所有醫護人員在用盡所有辦法之後，也只留給了林迦一個確定的死亡時間，以及一句近乎麻木的「節哀」。
林迦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剛剛撲在地上跪在孫姨身上的忐忑和驚慌在此刻全都沒有了用，她瞪眼看著面前，手裡捏著從地上撿起來的孫姨的手機，沒有眼淚，也沒有表情。
陳婭的電話在一個小時之後打過來，她語氣驚慌，剛一接通便急急開口：「迦迦，你在哪，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
可是孫姨有事，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迦迦你聽好，今天你告訴我的那條小路方向出了一起車禍，一輛小轎車在山腰被一輛逆行的卡車撞到山下，車毀人亡。」
「那輛白色轎車和你的車子是一個型號，白色路虎。」
「撞人的卡車型號和上次撞了安凱的一樣，而且都登記在某貨運公司名下，一樣的套路。」
「……」
一連串清晰又精準的消息讓林迦幾乎不用分析便已經知道了是什麼回事，原本被撞的那個人應該是她，孫姨應該是聽到了安雯琪和林茗馨的計劃，著急想要通知她不要過去，卻沒想到竟然在打電話時被發現，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原來，該死的那個人是她。
「丫丫。」
林迦沙啞的開口，眼前的一切像是都變成了飄忽不定的幻象，沒有任何的實體，終於，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孫姨死了，她死在我面前了。」
陳婭沒有任何耽擱的趕到了醫院，她在醫院長長的走廊盡頭找到林迦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
林迦蹲坐在走廊的角落裡，像個被人拋棄的小女孩一樣自己抱住自己，她身後緊靠著一閃鎖緊的門，門右側的門牌上掛著三個綠色的標識：太平間。
陳婭的眼淚毫無預警的就掉了下來，像是泄洪一般洶湧而出，沒有任何止住的辦法。
她上前兩步心疼的抱住林迦，開口便帶著哽咽：「迦迦你別怕，我在呢，我在你身邊呢，我陪你。」
孫姨在林迦心裡的地位陳婭十分清楚，對於安雯琪林茗馨來說孫姨可能只是個保姆，是個用錢雇來的幫傭，但對於林迦來說，孫姨在一定程度上給予她的是最缺失的母愛，是從幼年到成人這段時光中的陪伴，是親情。
「所有愛我的人……都沒有了……」
林迦的聲音悠悠，聽不出是淡漠還是壓抑，但每個字中卻都帶著常人無法理解的悲慟：「……我可能就是個災星……所有對我好的人，都會離我而去……」
「迦迦，迦迦你別這樣，我還在呢，我會一直陪你的，你別這樣。」
陳婭說不出更有效的安慰的話，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緊面前的人，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給她最真實的底氣。
林迦慢慢鄭凱陳婭的懷抱，轉過身摸著身後的門，側頭毫無焦距的看著裡面，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孫姨在裡面……只有她一個人，那麼冷的在裡面……她沒有親人，唯一的孫子也不在身邊，她只有我了……我要在這裡陪她……」
她的語氣驀然，執拗的像是在自說自話，但是陳婭卻不敢說一句要她離開的話，她想在這裡，她便陪她在這裡。
「好，我們在這裡陪孫姨，不要她孤孤單單的走！」
陳婭抬手擦了一把眼淚，向前一步坐在林迦的身側，抬手攬住她的肩膀。
這個「走」字像是一下子刺激到了林迦，她的眼珠動了一下，側頭看著陳婭，忽然抬手抓門把手：「不行……我不能讓孫姨就這麼走，她會害怕，不行……」
「迦迦，迦迦你別激動，迦迦——」
陳婭見狀立馬站起身去攔她的動作，才抓住她的手腕，她人卻忽然輕飄飄的倒了下來，聲音消失，眼睛跟著閉在了一起。
「醫生，醫生——」
陳婭嘶聲開吼，驚慌的情緒讓她顧不得任何，背著林迦便朝著走廊對面走去。
附近值班的醫生聽到動靜立馬快速跑了過來，推來病床迅速將林迦抬上去，還沒來得及吩咐送去哪裡急救，跟過來的一個小護士忽然指著林迦的腿間失聲尖叫：「血——流血了！這位小姐不是流產了吧！」
身後走廊邊上的樓梯口，江淮亦粗喘著跑上來，還沒站穩，便清晰的聽到了護士的這句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