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哪見過你（1）
安靜的夜晚。
小公寓裡面只開著一盞燈，陳婭抱著雙腿堆坐在沙發上，略帶晦暗的光線讓她此刻看起來有些落寞。
忽然，面前茶几上的手機屏幕跟著亮起來，她下意識的低頭看過去，夏驍的號碼在屏幕上跳動著，她正準備去接聽的手，又抽了回來。
鈴聲響了一會停下，不過幾秒鐘又響起來，這樣重複了幾次，陳婭卻始終沒有要去接聽的意思，鈴聲終於安靜下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號碼已經不能引起她任何的期待，那個年少時讓她心心念念哭過也笑過的人，也開始慢慢從她的心裡淡去。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聲響，陳婭還沒有從自己的思緒中挑出來，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她心裡一動，腦海中下意識的閃過一個身影，走到門口有些防備的低聲開口：「誰啊？」
這是她自己的小公寓，雖然地段不錯，但安保還是挺一般的。
「開門！」
她腦海中的想法還沒轉完，外面的聲音再次響起，是言予澤。
陳婭的手落在把手上，稍稍猶豫一下：「你有事？」
言予澤聞言似乎輕笑了一聲，滿身痞氣：「陳婭，我們現在還沒離婚呢，不管怎麼說我還是你丈夫，你不用這麼防著我吧。」
陳婭表情淡漠，想想自己似乎也真的沒必要這樣，於是跟著開了門，轉身回到客廳的沙發上。
言予澤抬眸跟著進來，直接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
兩人都沒有開口，但兩人也都在等著對方開口。
終於，言予澤還是先忍不住：「陳婭，我們談談。」
「好，你說。」
陳婭抬起頭，回的十分痛快，像是就在等著他這句話。
言予澤抿住下唇，視線慢慢落在她還沒有什麼變化的肚子上，輕呼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孩子最大，你一個人在這裡住沒人照顧，跟我回去吧。」
「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而且迦迦這幾天也幫我找了保姆，應該很快就能過來了。」陳婭開口。
「保姆白天能陪著你，那晚上呢？」
言予澤不覺她的想法有些太過簡單，皺眉：「你現在才兩個月，正是最不穩定的時候，如果萬一有什麼照顧不好的地方，你是想讓我愧疚，還是想讓自己自責？」
陳婭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他這衣服教訓自己的語氣是哪裡來的底氣，嘲弄的勾了勾唇：「言少想多了，我不會拿我自己的孩子開玩笑的。」
「你自己的孩子？沒我你能有孩子？」
言予澤說起話來一向百無禁忌，尤其是守著陳婭的時候，他邊說這句邊抬眼朝著她肚子上掃過去，眼神中露出少有的柔情。
陳婭最初對這樣的他很沒有辦法，現在也漸漸習慣了不少，頭也不抬：「那你想怎麼辦？等我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切成兩半？」
言予澤挑眉：「成啊，你想橫著切還是豎著切，你要上半部分還是下半部分？」
他順著她的話接下去，帶著不正經的調侃氛圍，但是陳婭卻半點笑意都沒有，抬起頭：「要是這樣的話那乾脆就不用要了，我現在去手術的話可能傷害也小一點。」
或許是因為她說這話時的表情太過嚴肅，也或許是之前幾次的爭吵讓言予澤對這個話題太過敏感，幾乎是一瞬間，客廳中的氣氛便冷了下來。
言予澤歪著頭斜過來，嘴角的弧度慢慢淡下去，舌頭頂了下左臉：「這事就過不去了是么？」
「你想怎麼過去？」
林迦向後靠在沙發上，抓起一旁的毯子蓋在自己身上：「是我當你什麼都沒說過，還是你當自己什麼都沒做過？」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永遠不可能當做沒這回事，對於陳婭來說，現在的言予澤就是這樣。
「所以呢？就因為我做過那些事情，你就要全都報復在孩子身上？」
言予澤冷笑一聲：「那也是一條生命，你怎麼下得去手？」
「那你在計劃車禍，差點撞死夏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也是一條生命？」
陳婭的語氣很淡，但這句話說出來的殺傷力卻極大，言予澤一瞬間就變了臉色。
他猛地站起身，歪了下頭一隻手扯開領帶，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一般譏誚出聲：「原來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啊！」
原來所有的彆扭不原諒，甚至連自己孩子的生死都可以不在乎，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個。
迅速膨脹起來的怒氣讓言予澤進門之前為自己做的所有情緒上的建設一掃而空，他向後轉了下身跟著又轉回來：「怎麼著？你這是幫夏驍鳴不平呢，來吧說說，你還有哪些不滿意，一口氣都說出來？」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茶几上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陳婭的視線掃過去，和剛剛相同的號碼讓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她傾身向前想要拿起來，卻被言予澤搶先一步，彎身抓在自己手裡。
盯著屏幕上跳動的號碼，言予澤勾起的唇角沒有半點暖意，他斜眼看向陳婭，冷笑。
「還給我！」
陳婭站起身，但還是下意識的將手圍在自己的小腹上，她不想和他發生任何的爭執。
言予澤冷笑一聲，直接滑動接聽，那面夏驍的聲音跟著便傳過來：「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
陳婭心口微微緊縮，雖然明明什麼都沒做，但不明白為什麼心裡還是下意識的有些緊張，上前一步想要去搶手機，卻被言予澤避開。
她這樣的動作落在言予澤的眼裡無異於火上澆油，他冷笑著按開擴音，沉聲開口：「她不會接你的電話。」
電話那段的夏驍一愣，再開口也帶著恨意：「言予澤！」
「是我。」
「我沒有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
夏驍的語氣很冷，又有點激動：「車禍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竟然和沈子峰弄到一起去，你竟然想要弄死我？」
「我不該弄死你么？」
按照他那個時候誤會的想法，以為夏驍和陳婭有了舊情復燃的趨勢，他還真不後悔自己當時冒出那樣的念頭。
沈子峰是想要和他做交易，但他也不會沒種到不承認這是他內心深處自己就有的想法，他就是不能允許有人惦記陳婭，不管是誰都不行。
「你夠了言予澤——」
陳婭再次上前去搶手機，手腕卻直接被言予澤捏住，他動作輕緩又靈巧的將她拉進自己懷裡，還不等說下一句話，手機裡面再次傳來夏驍的聲音：「喂？陳婭你在聽么，怎麼回事，你在哪裡？」
陳婭的雙手被言予澤攥住，她皺著眉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沒事，我現在有事情要忙，改天再打給你——」
「等等！」
夏驍警覺的覺察出不對勁，稍稍頓了一下跟著開口：「你在哪裡？我過去找你？」
「我的老婆當然在我自己家！」
言予澤一隻手捏著陳婭，一隻手拿過手機，對著屏幕冷聲開口：「夏總還是在醫院裡好好養著自己的腿吧，其實事情和你無關。」
他說完，掛斷了電話。
陳婭從他腿上站起來，一隻手仍然在小腹上，言予澤怕碰到她，沒敢制止，但眼神卻半點不動的盯著她。
兩人就這樣一高一低的對視著，良久，陳婭終於帶著妥協一般的開口：「算了，現在也談不出什麼，你回去吧。」
她頓了一下，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麼，不等他開口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會真的因為你的所作所為就遷怒到孩子身上，我會生下他，不管是對還是錯我都會去做，至於我們之間——我希望你能今早給我個答覆。」
她說完這句，也不等言予澤再多說什麼，直接朝著卧室中走去。
關上門躺在床上，等了十幾分鐘也沒聽到外面有關門的聲音，陳婭本來想要起身讓他趕緊走，但不知怎麼頭上卻跟著沉重起來，迷迷糊糊竟然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頭上的濕意弄醒的，她沉重的呼吸著，卻的面前的氣息滾燙，想要睜眼看是怎麼了，卻怎麼也睜不開。
耳邊隱約聽到言予澤在打電話的聲音：「她是孕婦不能用藥……我知道，我現在去醫院么……好，我先試著……」
她努力想要開口問是怎麼了，但是眼皮卻沉重的根本就睜不開，嗓子更是疼的厲害。
言予澤似乎也看出她醒了過來，動作輕柔的將她抬起來，手中端著一杯熱水，放著吸管小心的遞到她的嘴邊：「來，喝一口……」
陳婭想要去喝，但卻根本沒有力氣，嘗試了幾次都沒有吸上來。
偏了下頭皺眉讓開，正想示意一下不想和，面前卻一陣溫熱落在她的唇上，緊接著便有水度過來，她幾乎一瞬間便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下意識想要推開，但毫無力氣的手卻跟著被壓住。
陳婭也不知自己是怎麼鬼迷心竅，腦海中下意識的便想起了那個晚上眼前這個男人醉醺醺的說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種的話，感動還沒有湧上來，竟然先夾帶了恨意。
她忽然報復一般的喃喃開口：「走開……夏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