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三哥給我們的教訓
說完這句話之後,三哥的嘴角閉了起來,也不動,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小二爺他們。
小二爺雙眼一紅,流淚望著三哥,再次率先跪了下去,同時他的手還死死扯住了身邊的險兒一起。癲子一言不發,低著頭飛快上前,把其他人往地上拉。
明哥則對著我和三哥這邊走了過來。
這個時候,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再對著自己的手掌砸第二下了,於是,我又舉著煙灰缸對著自己額頭猛地來了一下。
哐的一聲,腦袋頓時就有些眩暈,也很痛,但這種痛苦還是能夠忍受,至少比起之前那一下,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我暈暈乎乎地舉起手,又準備接著對腦袋來第二下,至少打出血來,這樣的話,三哥才有可能會消下氣。
明哥從身後一把抱住了我,順手就我手上的煙灰缸搶了下來:
「胡欽,你亂搞些什麼!起來!」
明哥滿臉通紅,也頗為生氣了。
我不起身,也不回答,只是默默地搶著明哥手上的煙灰缸,明哥一邊伸手攔我,一邊扭頭對著三哥說:
「義色,你來唦,勸下啦,這個樣子可以了,算了吧。小欽不懂事,你未必也學他啊。」
三哥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甚至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只是對著明哥說道:
「鐵明,你鬆手,你把煙灰缸給他。」
三哥的話語平淡,但卻帶著斬釘截鐵般的堅決。
明哥的身體僵硬幾秒,長長一嘆,鬆開了抱著我的手,但是煙灰缸卻還是死死地拿在手上,不肯給我。
我當時也就是小孩子脾氣,覺得事情本身錯得又不是我一個人,缺牙齒挑釁我多次了,這次還無故打了武昇,我才動手的。
雖然今天事情搞大了,但我的本意根本就不是這樣的,現在也不能全怪我這邊。所以,心裡越想越有些委屈,加上身上一疼,更加有股要和三哥賭氣的感覺。
但那時的我卻並沒有想過,我今天感覺是受了委屈;可如果是缺牙齒的人把我砍成重傷了,那三哥對待缺牙齒會不會只是這樣的小小處罰呢?
那個時候實在是太小,太不懂事了。
在我依舊不依不饒地搶著明哥手上煙灰缸的時候,三哥走了過來,非常用力地一掌把我推倒在了地上,把他自己手上那個帶著血跡的煙灰缸遞給了我,望著坐在地上,額頭一個大包的我非常平靜地說:
「來,你不用搶了,我的給你,來,你來用。」
我聽三哥這麼一說,越發較起了勁,伸手就接過三哥手上的煙灰缸,臉對臉地站在了三哥的面前,舉起手又朝自己的腦袋上砸了下去。
這一下並沒有砸到我的頭頂。
三哥飛快地伸出右掌,抓住了我的手腕,同時左手一抬,啪的一聲,重重地甩了我一個耳光,隨後不等我反應過來,一腳就把我踹到了牆角。
被打的那邊臉上火辣辣地劇痛,耳朵里也嗡嗡地響成了一片。我縮在牆角,捂著臉,幾乎是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三哥。
這是三哥有史以來第一次打我!
房間里一片安靜,大家似乎連呼吸都停了下來。咫尺之外,三哥獨自一人站在房子中央,滿臉鐵青,嘴唇和胸膛都在劇烈顫抖著。
看著三哥被我氣成了這副樣子,我突然感覺,也許今天自己真的是錯了。
「胡欽,你,你這個傢伙!你啊你,老子不想和你說什麼了。鐵明,你給我把他拉起來,等下送他去下醫院,老子明天再和你算賬!胡欽,你這個傢伙,你真的沒搞頭,一點卵用都沒得!」
我還想爭辯什麼,明哥飛快地跑了過來,一把將我抱著就往邊上拖,死死地捂著了我的嘴。
「胡瑋,你自己看見了,你大哥保了你,但是今天這個事,不是我為難你們兄弟,是你們兄弟為難我。缺牙齒怎麼說都是你的長輩,你不該打他,更不該用傢伙!我一定要給他個交代,你準備怎麼搞?你要是不舒服,等你好了,你有種就過來找我義色報仇,砍死我了,我不說二話。」
「三哥,我曉得了,是我的錯,不關欽哥的事,你說怎麼搞就怎麼搞,你是老大,搞我應該的。我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胡瑋也許是因為看到了我所做的一切而激起了他骨子裡的豪氣,他說出了讓我和三哥都非常感動的話,並且再一次主動地把手放在了桌子上。
「好,胡瑋,你沒有丟我的臉,這件事一過,哪個再敢動你,我就要他死!」
三哥一說完,再不啰嗦,撿起煙灰缸對著胡瑋放桌上的手就一下接一下地砸了起來。
這一次,自始至終胡瑋雖然同樣在慘叫在痛哭,但是他的手卻再也沒有縮回來過。
三哥埋頭默默地砸著胡瑋放在桌上的手。
一屋子的人都突然陷入到了奇怪的沉默之中,胡瑋不斷的慘叫和哭泣,加上砸手的砰砰悶響,在沉默中顯得更加刺耳和恐怖。
明哥和癲子把我按在門邊的一把椅子上,死死地按著,我試圖尋求明哥的幫助,可抬頭一看,卻發現明哥一直都在看著我,眼神里卻沒有了一絲一毫平日的那種憐愛與和藹。
明哥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我不免越發心虛。
我意識到自己絕對不能再出面了,可我真的不忍心看見胡瑋受苦,於是我又對著小二爺打眼色,小二爺卻異常堅決地向我搖了搖頭。
終於,那直入人心的悶響停了下來,三哥穿過我們所有人身邊,拎著煙灰缸徑直走出了房門,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水龍頭流水的聲音。
房間里還是沒有一個人說話,我們兄弟六人目光對視間,都是無比緊張,誰也不知道下一步三哥要做什麼,尤其是武昇,不知何時,臉色變得一片蠟黃,甚至連跪在地上的身體都有些前後搖晃,像是離嚇昏過去不遠了。
我心底打定了主意,等一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三哥再這樣動武昇了,我一定要阻止。
可同時,我又萬分地恐懼擔心,我怕自己萬一阻止不了三哥,而其他的兄弟譬如險兒,為了武昇和三哥真的衝突起來了,那又該怎麼辦?
沒想到,在神經極度緊繃中度秒如年的我,最終卻只是虛驚一場。
當時,三哥砸完胡瑋,出去把手和煙灰缸洗乾淨后,就直接進來,收拾起了東西。一切忙完之後,三哥吩咐了明哥和癲子一聲,讓他們把我和胡瑋、阿健三人弄上車。
然後,他就直接走出了門。
路過依舊跪在地上的袁偉小二爺他們身邊的時候,袁偉還對著三哥小聲地叫了一句,三哥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停都沒停一步。
倒是走在最後面的癲子悄悄給他們說,等我們走了,要他們自己起來休息下,等下看見我們回來了再跪下。
從頭到尾,三哥根本連看都沒有看武昇一眼。
那一晚,三哥也許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動武昇,畢竟武昇跟他這麼久了,又是他從小看大的,三哥也是人,也很難下得了手。
其實,三哥對胡瑋也還是明顯留了情,砸完之後,胡瑋痛哭流涕地握著手蹲在地上,被砸的手上有血跡出來,也有皮開肉綻,一片烏青的地方。
但卻毫無疑問要比阿建的傷勢好很多,甚至都有可能比不上我自己砸的那一下,最起碼,胡瑋的指甲蓋沒有見到一個完全脫落的。
事後,胡瑋告訴我三哥砸他的時候,除了開始那兩下是砸的手背那一面之外,接下來的過程中,三哥都幫他把手掌翻了過來,砸的是手心。
三哥親自駕車,帶著我們開往了九鎮。
在車子剛到九鎮十字路口的時候,三哥就把阿健趕下了車,並且對他說,不希望再在九鎮地面上看見他,如果再看到了,缺牙齒都保他不住。
然後,三哥就把我和胡瑋送往了醫院。
我腦袋上的傷並不嚴重,只是瘀青,腫了個大包,但是手指傷得比較厲害,醫生在給我用鑷子夾著醫用棉花消毒的時候,對著手指甲那邊一擦,鬆掉的指甲蓋就隨著醫生的動作不停滑動。
每一次都疼之入骨,讓我渾身上下直冒冷汗,弄得我最後全身發軟,都有點站不起來。
等我和胡瑋兩人都清洗,上藥,包紮完畢之後,三哥問胡瑋要不要送他回家,胡瑋說今天不想回去了,想和我們在一起。
胡瑋媽媽很小就過世了,爸爸是個跑長途貨車的司機,也常年不在家,家裡就一個人和隔壁的爺爺奶奶住在一起,所以,他回不回家,也沒任何關係。
於是三哥帶著我們一起去了十字路口的夜宵攤,買了一個田雞火鍋,熬了一條鯽魚湯,還有七八樣下酒的葷素小菜,三件啤酒,一起又回到了虹橋。
回來的時候,他們幾個果然很聽話地跪在那裡,三哥看見他們這副畢恭畢敬小心翼翼的樣子,感覺心情好像也好了一些。居然還親自走了過去把他們幾個都叫起來,一起吃起了消夜。
一開始,三哥依舊不肯開口和我說一句話。我還以為三哥可能這次真的怨到我,有一段時間不會理我了。
結果到後來,喝了幾杯酒之後,三哥終於再次開口狂罵了我一頓,說我不聽話,亂搞,如果不是從小看我長到大的,真是恨不得打死我就好之類的話。
最後,還要我給缺牙齒一萬塊錢,算是賠禮道歉。
我們幾兄弟之前放了一筆錢在三哥這裡的,所以,他就幫我出了。
再就是今後,兩方誰也不許再鬧事,這樣做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江湖上傳出去了,他的面子也過不去。
三哥還說他會去和缺牙齒好好談談,不會記仇,更不會報復。只是,我們這邊一定要給他面子,明天一起過去道個歉。
我問三哥,那缺牙齒萬一傷好了之後,又要找我們麻煩呢?我該怎麼辦?
三哥眼一瞪:
「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