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啤酒機和放篙子(2)
他並不是三哥出道時就跟著一起闖天下的班底,如果當初他就和三哥在一起了的話,我估計以他的能力,也根本走不到今天,要不就是退出江湖,要不就是牢底坐穿了。
強北瓜是幾個月前才跟著三哥的。
他和缺牙齒一樣,也是在廣東那邊打了幾年的工,看不到未來所以回來了,天天待在家裡也沒有事做,就跟著三哥混。
而此時的三哥早已經是九鎮說一不二的頭號大哥了,強北瓜小時候和三哥一起讀書時關係非常好,他又有些小幽默,和誰都可以調侃兩句。
所以三哥對他也不錯,三不五時陪朋友吃喝玩樂之類的事情都喜歡帶著他。
就這樣,玩著玩著,這個強哥一架沒有打,也居然就隱隱然地混成了九鎮道上的半個大哥了,整日在街上大搖大擺游來盪去的。叫他一聲「強哥」的也開始大有人在,自然也就有了仰慕他的小夥子,於是他就有了包括小兵兒在內的幾個徒弟。
這一切,正是那句老話說得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小兵兒跟著強北瓜大概就是兩個月的時間。
幾個月前,他只是一個剛從鄉下出來的一個有心闖蕩江湖的小混混,整天邋裡邋遢地和一幫同樣不入流的小混混一起混跡在電子遊戲室、桌球室、錄像廳,或者是初中小學的門口,靠敲詐點小錢,哄騙點東西之類地過日子。
那個時候,小兵兒如果是在街上遇到我們幾個了,離得遠的話,一般都是頭一低,趕緊加快腳步走過去,望都不敢多望一眼;如果離得近躲不掉的話,則是滿臉笑意,彎腰點頭,嘴上「欽哥」「險哥」「二哥」不斷。
但自從他拜了強北瓜為師父之後,很快態度就變了。
剛開始,對我們還算是很恭敬,後來就慢慢地不同了,敢於主動進入我們的圈子,敢於在我們面前大聲說話,敢於在別人面前大聲地談論和我們之間的關係,以及對於我們各人的評價了。
因為他覺得他的師父和我的大哥是兄弟,是同輩。
所以,他和我們是同輩,是一樣的江湖地位。
小兵兒就是這樣一個人,有野心,有點小心機,但是不夠聰明的一個人。
對於他,我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
他就像是一塊抹布,一張桌子一樣,對我和我的兄弟沒有任何影響和意義。
如果有人說我會動他,我一定覺得說這句話的人腦子被門夾了一下。因為在我心中,他連被我動的資格都沒有。
但世事難料,就是這麼一個從不入眼的小角色,最後卻因為某些原因,居然讓我頂著兩位大哥級人物的巨大壓力,強行設法之下才辦了他。
所以說,世上沒有絕對的事,鹹魚確實可以翻身,只不過翻了還是鹹魚而已。
「傑哥,好久不見啊。最近發什麼財呢。小兵兒,你也在啊。」
紅傑是一個適合混社會的人,混社會最重要的不是能打,也不是有多聰明,而是會做人。紅傑絕對是一個非常會做人的人,自從我跟了三哥之後,他每次見到我都極為客氣。甚至以他的江湖資歷,還親自擺了一桌和氣酒,專門為以前的那點小摩擦而向我道歉。
我也不是個斤斤計較,抓住點小事就不放的性格。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一來二去,我和紅傑之間的關係居然也就日趨一日地融洽了起來。
「哎呀,欽哥!發什麼財啊,天天混日子,哪裡比得上欽哥啊,走到哪裡都有面子。」紅傑一聽是我,趕緊滿臉堆笑地從沙發上站起,伸出手迎著我走了過來。
「胡欽啊,你也來了啊。吃飯沒有哦?」小兵兒則是一副懶樣,坐沒坐相地繼續癱在沙發上,隨口答了我一句。
我連看都不再看小兵兒一眼,握住了紅傑伸過來的手,開門見山地說道:
「傑哥還沒有發財啊,聽說你現在在場子里放篙子,賺錢得很啊。」
「賺個什麼錢咯,想出來點方法,搞碗飯吃吃。正準備給欽哥你說一聲的,怎麼樣?欽哥,借你的地方討口飯吃,不會把小弟辦了吧。哈哈。」紅傑也很客氣地試探道。
我拉著他一起走到了沙發上坐了下來:
「什麼我的場子,我只是個打工的。三哥的場子裡頭,我哪有什麼資格給你飯吃,你發財了不要忘記我才是。說真的,你搞的這個我也不太懂,不會在場子里鬧出什麼事,惹什麼麻煩唦?」
「不會不會,欽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紅傑是專心吃飯,絕不惹事的。再說了,我也沒有這個膽子在你這裡惹事啊。」
紅傑說話始終都非常客氣,聽得我也很開心,就這樣聊下去,這件事也許就不了了之了。
可這時,小兵兒又不識趣地插了嘴:
「胡欽,我給強哥說過了,在場子里放點篙子,你放心咯。不會出事,出事了,強哥會出面擺平的。」
「哦,那就好。」我礙於面子,冷淡地答了他一句。
但心裡卻一陣厭煩,這個人連句話都不會說,給強北瓜說過了?說過了又能怎麼樣,這個場子,是我胡欽六兄弟看的,不是強北瓜!出事了,還強北瓜會出面擺平,我胡欽擺不平嗎?靠!
比起因為大腦殼的事情而曾經有過小過節的紅傑來,身為同門師兄弟的小兵兒實在是讓我更加不感冒。
繼續和紅傑寒暄了兩句之後,已經壞了興緻的我就轉身和場子里其他的熟人打招呼去了。
在我的刻意了解之下,很快我就基本知道了紅傑和小兵兒他們放篙子的方法,確實非常非常賺錢。
自從場子開張四天以來,生意越來越好。
最開始兩天,場子里的客戶基本上分為三個部分。
一部分是廖光惠以前在市裡縣裡的一些老客戶開著車或者租著車過來玩,再少部分是九鎮的一些玩過的人和天生喜歡賭博的賭鬼,剩下的最後一部分則是喜歡嘗試新玩意兒的流子們過來玩。
不過從第三天開始,周邊做生意的人們也開始進來玩了,甚至有四五十歲的大嫂和正式單位上班的上班族。賭的人一多了,難免就有把身上的錢輸得一分不剩的傢伙在。
但是人們輸紅了眼之後,根本就顧不上也不願意再跑回家去取錢。一嫌太麻煩。二怕萬一走了,出的號碼就是自己要買的,那就虧大了。
錢輸完了,沒有錢買籌碼又不能繼續賭,那怎麼辦呢?只有借,可賭場裡面,除了鐵兄弟和自家人之外,誰會隨意地借錢給你。
那麼,放篙子的人應運而生。
放篙子的方法很簡單。
第一種,如果你沒有錢了找放篙子的人借錢,想借一萬,而你又是放篙子的人的熟人,準備當天就還的話,他會給你九千的現金,但是你要寫下一萬的欠條,中間少給的一千就是利息,先扣下了。
如果這一萬,你準備借兩天以上,那麼他也會先給你九千,然後按你具體想借的天數算,每天兩百元的利息,把還錢的具體天數,和所有本金利息的總數都寫在借條上。
第二種,如果你不是放篙子的人的熟人,而你也想借一萬。
可以,但首先,你需要押下房產證或者汽車、摩托車之類的東西,古董手錶字畫什麼的不會要,一是轉手麻煩,二是這些東西水太深,一般人都不認識,怕萬一被騙。
如果實在是身邊沒有東西可以抵押,而你借的數目也不是很大,那麼就可以先押下你的身份證。
押下之後,如果當天還,他會給你九千元現金,然後你寫下一張欠款一萬三千元的欠條,按上指印,這叫做九出十三歸。
等你賭完了之後,如果又輸了,那麼他不會再次借錢給你。
他會派個人跟著你一起回家或者去銀行取,交了錢之後,再回來拿欠條,這叫做跟拿。
所以,如果住得很遠,比如鄰市的朋友,一般是不借的,除非你有車子之類的硬通貨抵押。
假若你借的時間是一天以上,那麼一樣先給你九千,然後每天按五百元錢的利息算,在欠條上寫上一萬三的本金上再加上具體天數的總利潤。
一分不少,沒有任何人情講,拖一天,多五百,你不主動過來還錢,那就會有人上門討債。
你可以不借,但是借了你就一定要還,賣兒賣女賣老婆,悉聽尊便。
我當天下午給三哥打了個電話,說小兵兒和紅傑在場子裡面放篙子,三哥沉默半晌說,由得他們吧,但是警告他們不要在場子裡面鬧事就可以了。
放下電話,我明白了三哥的意思。
賭場裡面放篙子,就像狼與狽是一樣的道理。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和諧統一的。放篙子的人多了,賭場的錢也自然就跟著多,反正都是賺錢而已。
但是我有一點想法放在了心裡,我們兄弟看的場子,沒有給我們任何一個人打聲招呼就來了,拿我們六個當什麼呢?
再說,既然這麼賺錢,給他們做,為什麼不能我們兄弟自己做?自古肥水不流外人田。
下午,我接到消息,當年的九鎮大哥——老鼠昨天出獄了,今天紅傑他們為他擺接風酒。
老鼠一出獄,紅傑就來我的場子放高利貸了,是本來的巧合還是別有用意?如果是別有用意,那麼小兵兒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紅傑背後的老鼠又是怎麼想的?小兵兒背後的強北瓜乃至三哥又是什麼意思?這盤生意,我們自己做得起來嗎?如果做,我們要怎麼把小兵兒趕走。
一時之間,無數想法糾結於心,我該和小二爺好好商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