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瘋狂前的興奮

  「你個小子好大的膽子啊!不曉得『死』字怎麼寫是吧?毛都沒有長齊,居然還搞到別人家裡去了,老子還真是聽都沒有聽過,老子今天就硬要看看你到底是有多狠!」


  隨著罵聲,無數的唾沫飛濺到了我的臉上。


  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粗魯而狂放,就像是說話的那個人一樣,讓人感覺到一種備受磨鍊,歷經滄桑之後才能擁有的豪氣與自傲。


  我一動不動,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


  我看不見自己的眼睛,但我卻知道,心底里那股洶湧澎湃的興奮一定已經將它激得通紅。我努力地剋制著自己,盡量保持著不動,因為只要一動,我整個人就勢必會被這種瘋狂的興奮全部佔據,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那種奇怪的情緒,在與我對視的過程中,男人雖然依舊在憤怒地喝罵,但他卻只是揪著我的衣領,居然沒有對我繼續動手。


  老鼠在反應過來后的第一時間,就衝過來擋在了我的身前:


  「哎,保長,冷靜點,千萬莫亂搞啊!」


  哦,原來,這個男人,他就是保長!

  視線遠處,元伯他們已經飛快對著我這邊跑了過來。


  我的腦海裡面,突然之間冒出了一個極為瘋狂大膽的念頭。


  我想,我應該可以說是個膽大包天而且有急智的人,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在之後的多年間,無數次的重要關頭,也曾不時出現。


  我右手一抬,攔住了已經趕到保長身後,就要動手的元伯幾人,然後慢慢把老鼠從我的身前拉開,再掰開了保長抓住我衣服的手掌,冷冷掃了他一眼之後,和老鼠打了個招呼,轉身就帶著元伯他們幾個走進了醫院大樓。


  在我的身後,保長憤憤不平的粗豪聲音再次傳來:

  「小子,你搞過分了,你等著,等下就有人來辦你的,這次哪個都保你不住!你等著!」


  我沒有回答,我已經不準備再多說一句空話,從保長的這句話裡面,我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既然已經過分了,那我就乾脆過分到底吧,過分得讓你們當我是你們的祖宗。


  不瘋不癲,沒人當你是神仙。


  回到了病房之後,我把剛才發生的事和自己的想法分析,全部都告訴了幾個兄弟,武昇和小二爺一開始也有些不同意,怕事搞大。


  我只說了一句:

  「你們怕,那我就先回去了,也不用搞,你們自己去解決,反正羅佬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動我們的!就等著吧。」


  於是,再也沒人反對,我的建議得到了一致贊同。


  過了片刻,老鼠也來了,一進門就對我說:


  「小欽,羅佬正在往回趕的路上了,可能還帶了槍!」


  原來,我打了羅佬的老婆之後,羅佬的老婆跑到保長家去了,在送那個女人來醫院之前,保長聯繫了羅佬,告訴了他這件事。


  在電話裡面,羅佬就已經徹底瘋狂了,他發誓說,今天一定要廢了我。


  那一晚,當老鼠把一切娓娓道來,說給我聽的時候,我相信他是出於一片好心,不想把事情鬧大的。說完之後,他甚至還頗有些期盼祈求一樣地看著我。說實在的,我確實沒想到,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老鼠,會為了我而表現出這種嚴肅而焦急的情緒。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相識一場,老鼠最初也未必沒有想過真的與我交心。


  但是,那夜的我卻沒有絲毫感動,我只是覺得心底里那種令人一陣陣發毛的古怪興奮感越來越濃烈,甚至讓我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起來。


  「哦,來唦,硬八取九點,看哪個手段硬些,那就搞咯!最多也只是……」


  我制止了險兒的說話,站起身,對著老鼠一笑,盡量用平淡的語調說出了一句話:


  「沒關係,東哥,你先走。」


  老鼠也猛地站了起來,拉著我的手臂,快速說:


  「小欽,我給你講,我剛和保長也說了,這個事,盡量化掉,不要搞了,他也是這個意思。我今天就陪著你。你安心,聽我一句。」


  那種興奮已經刺激我越來越不耐煩,甚至連平淡的語氣和起碼的禮貌,我都已經無法保持,毫不客氣地抽出被老鼠拉著的手臂,我說:


  「東哥,你聽我一句,這件事,不關你們的事,你和紅傑先回去。你的話我會考慮的,你放心!我尊重你是大哥。但是今天就算三哥來了,也管不了這件事了。如果換成被打的是大屌,你怎麼辦?」


  老鼠被我說得無言以對,半天之後,望著我,像是還想說什麼。


  我卻當先走往病房門外,做出了送客的姿勢。


  無奈之下,老鼠和紅傑也只得跟著我走了出來。


  分別之前,我對老鼠說出了最後一個請求:

  「東哥,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幫我個忙,羅佬來了,拜託你想辦法給他通個氣,我在心愿歌廳等他。算我胡欽欠你一個情。」


  在老鼠的囑咐聲中,我送走了他和紅傑。


  當所有的顧慮都被清除之後,就在醫院寂靜而清冷的走廊上,我再也剋制不住,張嘴吼出了壓抑已久的興奮。


  吼聲在空曠的樓體內回蕩,傳入我的耳中,居然陌生得像是他人。


  就在小小的病房裡面,我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簡傑,元伯,你們帶人守在醫院,把傢伙準備好,人手一把!只要有人敢進來鬧事,就給我往死里砍,出了事,我來抵命。聽到沒有!」


  我其實並不擔心袁偉,畢竟醫院是公眾場合,沒有哪個道上的人會蠢到在這樣敏感的地方辦事。至少,在不久之後驚天動地的衛立康事件發生之前,九鎮醫院還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起血案。


  但是以防萬一,我還是做了一手準備。


  交代好一切之後,我來到病床前,對袁偉說:

  「尾巴,你好好休息啊,我們明天來看你。」


  不曾想,袁偉的眼眶卻一下就紅了,雙手一撐,就要爬起來:

  「要去一起去!」


  那一夜,我的情緒的確非常失控,平時這種事情我肯定不會發火。可當時不知道為何,我卻突然就火冒三丈,猛地一掌將袁偉按了下去,大罵道:


  「你少啰嗦,給老子睡下。」


  袁偉一直在眼中打轉的淚水,瞬間就流淌了出來,看著我的眼神里,滿是愧疚和不安,卻又不敢再繼續反抗,只能可憐巴巴的:


  「胡欽,你們不要把事搞太大啊,我也沒有什麼傷的。千萬不要搞大啊,那邊帶了槍的。」


  更詭異的是,我居然也鼻子一酸,又怒又羞之下,我轉過了身子:


  「你哭什麼哭,又不是去死,你幫我們哭喪啊!胡瑋、賈義你們兩個,跟我們一起走。」


  走出病房門,我就吩咐賈義去急症室查看保長和羅佬老婆的情況,剩下其他人則在我的帶領下徑直來到了醫院門外的花壇。


  兩分鐘之後,賈義走了出來:


  「欽哥,他們馬上出來了,在包紮。」


  再過了十來分鐘,保長和羅佬老婆一前一後走出了醫院大樓,也許是多年道上討生活所得來的敏銳直覺,保長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我們的存在。


  估計是看見我們人多,他一臉兇橫注視我們的同時,目光中卻也帶著明顯的警惕,沒有敢說出半句挑釁的話語。他那種有些不甘卻又有些心虛的樣子,落在我的眼裡,讓我覺得自己就好像是面對著一盤從來沒有吃過的珍饈美味,前所未有的飢餓感從我的體內涌了出來。


  一步,兩步,他們已經走下台階,走向了離花壇大概十來米遠的停車位。


  保長打開車門的一霎,我雙手一彈,將手裡的煙頭高高拋起,反手抽出塞在屁股後面的砍刀跑了過去。


  身後跟著響起了繁雜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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