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遇襲(1)
江湖之遠,廟堂之高,人如螻蟻,生似鴻毛。
偌大的江湖上,高人狠角,不可計數。有種的,絕不是只有我們兄弟;想上位做大哥的,也不是只有我們兄弟,有仇必報的更不會只有我們兄弟。
我們能辦人,人同樣也能辦我們。
那天在迪廳後面的巷子里,我辦了班長和歸丸子之後,早就預料到這件事不會這麼完,並且,我們兄弟還事先做出了種種推測和準備。
但是,事情還是以一種無法預估的形式展開了。
時光倒流,回到二〇〇一年的夏天,辦了班長之後一段時間的某個傍晚。
我們省由於是丘陵地帶,多山多水,空氣極度潮濕。每到夏天,整個世界就變成了一個蒸籠,又悶又熱,酷暑難當,絕對不是休閑娛樂、出門旅行的好時節。
平常人在這個時候,都會待在家裡或者辦公室,打開空調,足不出戶。
只有一種人,可以完全無視這樣的天氣,一如既往,頂著可以曬死人的陽光,揮汗如雨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學生,十七八歲、二十齣頭,精力過剩,青春無限,愛泡妞,愛打球的學生。
我們兄弟早已不是學生,但是我們也一樣精力過剩,一樣愛打籃球。
那天下午五點多鐘,六點不到的時候,待在場子裡面的我們,百無聊賴之下,決定一起去打球。
場子的生意已經上了軌道,不再需要時時刻刻盯著,交代了賈義和小敏一聲,我與小二爺、地兒、簡傑四人一起走出了大門。
打球的地方是離我們場子不算太遠處的一所技術學校。
所謂技術學校,就是那種大學考不上,書又不想讀,家裡還可以供著幾年不用去打工瞎混的年輕人們的好去處。
本來這些孩子學完之後,應該會變成一個個不錯的鉗工、車工、紡織工、打字員等職業人員。
往前十年、三十年也許的確是這樣。
但是現在呢?
現在不同了!
現在是一個大部分的社會資源被極少數人霸佔的年代;一個本科生畢業都找不到工作的年代;一個教育已經變成了以賺錢為目的產業化的年代。
在這樣的年代,一個技校生還能輕易找到可以養家糊口的好工作嗎?
當然不能。
產業化的學校只關心你交不交學費,孩子們又失去了可以奮鬥的目標,反正讀完也是這個鳥樣,那還辛辛苦苦讀它幹嗎?
索性大家一起玩吧,一起瘋吧,隨著這個社會,隨著這個世界,一起來嗨皮吧。
所以,這些未來的鉗工、車工、紡織工們也就起了質的變化,他們不再是偉大工人階級的預備隊員,而是變成了披著學生皮的流子和小姐們的預備隊員。
我們去打球的那個技校也是這樣。
出來坐台的、打流的、泡妞的,每晚到我們場子里開個嗨包溜冰、打K的,比比皆是,反正除了讀書的沒有之外,什麼人都有。
我們兄弟到的時候,太陽還高掛上空,天氣依然巨熱,遠遠看去,一片片白花花的水泥場地在陽光照射下隱隱約約冒著氤氳的蒸汽。
就在這樣的場地,這樣的時刻,上面卻早就三三兩兩擠滿了打球的年輕人,一個個打著赤膊,露出精幹黝黑、散發著閃閃汗光的年輕軀體。
看到這樣的場景,我們同樣年輕的心立馬興奮了起來,二話不說,脫掉汗巴巴的T恤,加入了其中。
每一個打籃球的人都知道,籃球是個需要對抗的運動,在過程中一定都會充斥著大量的身體接觸,某種程度上來說,還具有很大危險性。
炎熱的天氣,火爆的運動,身體的接觸,流子,預備流子。
這幾個單片語合起來,會讓大家聯想到什麼?
對了,就是干架。
打球過程中,和我們打對邊的有兩小子手法很不幹凈,往往過了他們的人,還過不了他們的手。
尤其是其中一個打籃下的傢伙,只要上籃的時候,他來不及做出防守,那就一定是一把將人從空中直接扯下來。
這讓喜歡突破的我很有些惱火。
不過,我個人還真沒有想過要把他們怎麼樣,畢竟只是一場遊戲,畢竟他們只是學生。
可惜,我們裡面還有一個叫簡傑的傢伙存在。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渾身蠻力,愛打籃下,打到興頭上了,連自己兄弟也會一樣毫不留情背身強打的簡傑。
衝突終於在我們打了個把小時之後,徹底爆發了。
簡傑一個背靠轉身,將那個同樣打籃下的小子,直接扛倒在地上。
那個小子起來之後沒有半句廢話,上去直接開打。
戰爭很快結束,和那個小子一起來的只有兩個人,我們有四個。
並沒有打多厲害,稍微教訓下就放他們走了。
走之前,其中一個小子說了一句:
「你等著!」
沒有一個人搭理,我們繼續玩了起來。
流子在學校裡面收小弟幾乎已經成為了道上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或者說是一種潮流。就連我們兄弟都不例外,當年賈義、胡瑋一伙人就是被我們從學校中發掘出來的。
大哥們之所以喜歡這樣做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對比起街頭的小混混而言,這些學生們要更加單純、義氣、忠心、好用。
與我們發生衝突的那兩個小子一看就痞里痞氣的,很像流子,也應該有大哥,我們四個都知道他們一定是去叫人了。
但是我們不怕,領略過黃皮、羅佬、義色、老鼠這些人物的風采之後,如果我們還怕兩個學生,那就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更何況,這所技校和我們的迪廳在同一個區。
自從來到市裡,在廖光惠旗下隨著他做生意以來,別的區不敢說,這個區大大小小說得上名號的流子,基本上都算熟悉了。
叫來了,最多打個招呼,能把我們怎麼樣?
何況打了一個多小時的球還沒有看見人來,只怕兩人也只是一時面子上過不去,聲張虛勢而已。
所以,我們完全安心了。
打完球之後,已經是晚上快八點的樣子,口乾舌燥的我們就在技校旁邊找了家看上去不錯的夜市攤子,叫上幾瓶冰啤酒和幾個菜,坐了下來。
剛開吃沒有多久,變故發生了。
那兩個小傢伙居然真的叫來了人,他們叫來的大哥也的確是我們這個區的流子,我們也確實相識。
只不過,是「不打不相識」。
我們當時坐在那家夜市攤靠著街邊一排店面的位置,正前方是一條大馬路,左邊是一排並列而去的夜宵攤,右邊十米左右就是技校的大門。
正當我們充分享受著汗如雨下之後,冰涼啤酒所帶來的淋漓爽快感覺的時候,耳邊不遠處傳來了幾聲女孩子的驚恐尖叫聲。
聲音來自左邊,那一片夜宵攤的位置。
他們三個都沒有怎麼注意,我也只是下意識循著聲音看了過去。
馬上,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個無比熟悉的面孔。
班長。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奇怪而殘忍的笑意,手上拿一把明晃晃的日本武士刀走在最前面。
身後還跟著四五個染著五顏六色頭髮的年輕男子。
當時,我的心猛地一下抽緊,我也是人,當然感到了緊張。
不過隨後,我察覺到了三個現象,三個頓時讓我放下心來的細小現象。
一、班長很帥!
相當帥!
他一個人走在最前方,刀是這樣拿的:右手持刀,刀尖向下,斜后四十五度。以一種類似於俠客一樣不緊不慢,胸有成竹的速度朝我們走來。
二、刀。
那些人手上拿的刀,除了班長的武士刀之外,還有那種街上到處都可以看見的西藏人賣的很漂亮的砍刀,以及幾把不同的西瓜刀、馬刀之類。
三、這些人也不急,他們隨在班長身後,一樣用那種風吹長衣擺的姿勢走過來。
看到這些細節之後,我情不自禁地有些想笑。
出來打流不是一天兩天了,砍人與被砍我都見過很多次。所以,我也有了一些屬於自己的經驗。
其中一條就是,如果存心要去辦一個人的話,或者如果是一夥有種的人要去辦事的話,他們一定不會是這樣拿刀,也一定不會是拿著這些花里胡哨的刀,以同樣花里胡哨的腳步走過來。
所以,這不是砍人,這是裝逼。
一個不久前被你打成了斑馬的人在你面前扮帥,你會怕嗎?
我不怕。
所以,我站了起來。
但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我卻又聽到了兩種不同的聲音。
「就是這些狗雜種!」
當那聲叫罵從右邊校門方向傳過來的時候,我們四兄弟都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