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錯誤的蘋果(4)

  這是他人私事,我沒有任何理由和借口插手。


  只可惜有個人不這麼想。


  地兒,他與我一樣的憤怒、不值。


  所以,他要教訓橙橙。


  當他說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考慮了半天,問他:


  「你告訴小二爺了嗎?」


  「沒有具體說,我就簡單套了一下話,這個小子現在沒出息得很,告訴他事就搞不成噠。」


  「你還是給他說一聲吧。」


  「我懶得說。怕什麼,他要恨我就恨我,我一定要幫他出這口氣。」


  地兒說這句話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是偏著腦袋,咬著牙根,從嘴巴縫裡擠出來的。


  像極了一個人。


  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內蒙古,很久未見的人。


  這個表情,讓我清楚明白了地兒的決心,就像是那個人每次要去辦事之前的決心。


  而那個人,打認識起,好像就從來沒有被我勸聽過一次。


  橙橙,她傷害的不只是小二爺。


  還有他的兄弟。


  那些雞腸小肚、睚眥必報的兄弟。


  「地兒,你聽我的,你什麼都不要搞。這件事我們幫不來,你讓小二爺自己去搞。」


  「你看他而今要死不斷氣的樣子。他搞得好?胡欽,橙橙這個臭婆娘太可恨,小二爺平時假惺惺的還是個狗屁聰明人,而今被別個玩成這個樣子。你想得通啊?」


  「那好吧,這件事,我來搞。你莫管。」


  稍微考慮一下之後,我對地兒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地兒是一個流子,幾乎有著流子所應該擁有的所有缺點;但他也是一個簡單的人,比很多不是流子、道貌岸然的人都要來得更為簡單。


  在他的世界里,向來都只有黑與白、恨與愛。


  所以,他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兄弟。


  所以,他也絕不會成為一個大哥。


  我答應過地兒,要為小二爺出氣,要辦了橙橙。


  我也恨橙橙,恨她的出現導致我們兄弟產生矛盾,恨她的挑撥威脅到了我的地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比地兒還想去辦了橙橙。


  但是,我不僅不能放手讓地兒去辦,更不能用他所期望的方式去辦。


  因為,我與地兒不同,我從來就是一個複雜的人。


  而且,我是一個大哥。


  橙橙再怎麼樣不好,她也是小二爺最愛的女人;橙橙再如何可恨,那也只是一樁與我無關的情事。


  君子愛口,孔雀惜羽,虎豹重爪。


  我不能因為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壞了自己名聲,更不能傷了我們兄弟的感情。


  這兩樣都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也是我拼搏至今唯一可以憑依的本錢。


  什麼都可以商量,這兩樣絕對不能動。


  所以,辦橙橙這件事情,我絕對不能用江湖中直來直去,一刀了恩怨的方式來辦她。


  我用另外一種。


  在辦橙橙之前的某天晚上,場子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之後,我走出大門,直接從樓梯上了三樓。


  經過相熟的服務員帶路,我在一個包廂的門外見到了橙橙。


  看得出來,聽到我找她的消息而專程從包廂中趕出來的橙橙,當時已經喝了不少的酒,大概也被男人們揩了一些油。


  她斜斜地半靠在走廊邊的牆壁上,不高但是絕對玲瓏有致的身材在頭頂柔和的射燈照耀下,宛如一座完美的塑像。


  身上的一件淡青色連衣裙在胸口與下擺處都有一些略顯褶皺的痕迹。


  兩邊白皙的臉頰上呈現出誘人的酡紅,一雙原本就晶瑩剔透的大眼睛裡面,更是透出層朦朧嫵媚的水色來。


  這樣的女人!

  就連早已不是情場初哥的我,心底還有著辦她想法的我,在看見她這副模樣的時候,都難免有著幾分心思蕩漾,又何況是初陷苦海的小二爺。


  他們這場戰爭也許在相遇的那一刻就早已定下了輸贏。


  我站在了橙橙的前面,盡量客氣地向她打了一個招呼:

  「哎,橙橙,在忙吧?」


  邊說,我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包二十四塊錢的普通黃色芙蓉王來,抽出一根遞給了她。


  她低頭看了我一下,頭部很輕微地向後一揚,半邊嘴角淡淡一翹,做出了一個無聲的冷哼表情。


  沒有接我的煙,她也從隨身的小坤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煙,點上,默默抽了起來,她也是芙蓉王,不過是鑽石芙蓉王,價值七十五元人民幣。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笑著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掩飾著打了一個哈哈,將煙收回來叼在自己嘴巴上,點燃之後,說道:


  「橙橙,小二爺對你不好啊?」


  橙橙一聽這個話,很大反應地站直了身體,整個人的感覺突然變成了一種戰鬥狀態,腦袋微微前傾,靠近我說道:


  「我和他的事,關你什麼事?有什麼話,你要他自己來跟我說啊。」


  「呵呵,是不關我的事,我就是想勸下和。你和他之前那麼好,沒得必要突然就做這麼絕嘛,好合好散,都在一個地方做事,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話都不交代一句,就和別的人跑了,這樣搞有什麼意思?」


  「切!」


  橙橙從嘴巴縫裡擠出了很不屑的一聲之後說道:

  「我不喜歡他了不可以啊?未必還犯了好大個錯誤嗎?你還專門跑到這裡來逼著我問。」


  「你莫誤會噠,我不是逼你,沒得這個意思。我只是說,你還是和他好生談一次,畢竟朋友一場,是不是?」


  「我告訴你,你也可以告訴他,沒什麼好談的。就這個樣子噠。」


  橙橙的腦袋稍稍抬起,仰頭直視著我,兩個眼裡翻出一大片白,用一種非常囂張的語氣說出了這麼一句話。那一刻,這個美麗的女人突然在我眼裡變醜了,丑到我恨不得一巴掌就甩死她。


  話一說完,她嘴裡又輕輕發出了一句:

  「神經病!」


  同時,轉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再掩飾內心的憤怒,沉聲說道:


  「你的意思就是說騙錢騙人,把我的兄弟當豬玩了之後,就這麼算噠咯?」


  也許是我的手太過於用力,捏疼了她,她的五官很辛苦地擠到了一起,然後馬上變成了極為憤怒的神情,提高聲音說道:

  「胡欽,你搞什麼?放不放手!」


  走廊一頭的服務員看過來,準備要靠近,一看是我,又停在了原地,一臉茫然無措。


  這是龍袍的場子,我不想添麻煩,咬緊牙根,緩緩鬆開了手。


  對望半晌,我把聲音壓倒最低,說道:


  「橙橙,你而今是不是想死?」


  橙橙和小二爺在一起的時候,素來都對我有些忌憚。但是今天,在我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她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表情。


  隨著鼻孔一哼,她的頭部向旁邊一擺,幾綹劉海垂了下來。有些微厚而性感的嘴唇微微一揚,雙眼在飛快閉合之後,透過那幾綹劉海斜瞟著我,好像感到很好笑地說道:


  「我是想死,你試下啊!」


  說完,她轉身打開包廂門,走了進去。


  門打開的那一剎那,音樂聲也傳了出來。


  透過門縫,看不清昏暗包廂裡面人的具體長相,但是那一個個的赤膊,那一根根粗大的金項鏈,那一個個坐沒坐樣的姿勢。


  讓我知道了,這是流子。


  和我一樣的流子。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橙橙為什麼敢這麼不給我面子。


  那是因為,她找到了靠山,可以不怕我這個小混混的靠山。


  我不知道那個靠山是誰,不過,我胡欽這個人向來就是赤腳不怕穿鞋。


  在收回了關於辦橙橙的最後一絲猶豫之後,我終於下定了決心。


  辦橙橙很簡單,不用打不用罵。


  斷她的財路就可以了。


  橙橙很紅,但她不是最紅;橙橙很漂亮,但夜場美女到處都是;橙橙朋友很多,但她手下的姑娘數目並不是太多。


  何況,最近她也確實有些調皮,甚至都有服務員背後告狀,說她和客人在VIP包廂發生了關係。


  雖然夜總會絕對嚴禁這種事,但是有史以來,曾經在包廂發生過關係的台姐和媽咪一定不是只有橙橙一個。


  可惜,她最不幸的是得罪了我。


  所以,縱然龍袍有些不舍、有些糾結,最終還是把橙橙趕出了王朝夜總會,我市生意最火,最大最豪華的夜總會。


  我並沒有掩飾自己是這件事情的背後主使,橙橙也很快得知了消息。


  我想她一定恨到了我。


  但是我不怕,就如同她不怕我一樣。


  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我站在走廊,透過包廂門,看到的那幾個人。


  關於他們的身份,我只猜對了一半。


  他們的確是流子。


  不過,是很大的流子。


  非常大。


  所以,事情也接踵而至地找上了門。


  故事的開始同樣在一個晚上。


  一個雙方所有人原本都沒有想到會出事、結下樑子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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