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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們曾相愛,想到就心酸

  前幾日,收到從巴黎寄來的明信片。畫面是埃菲爾鐵塔的遠景。


  「一切安好,勿要挂念。」


  落款是余蕙,在最下面,照舊畫了個笑臉。


  明信片上紋路分明,我細細摩挲一會兒,最後還是將它擺進了收藏盒子里。


  這一年時間,這盒子裡面已經存了厚厚一疊。


  騰衝的和順小鎮,廈門的旖旎春光,大連的山水相映,漠河的皚皚積雪。


  後來,她越走越遠。巴厘島的日落崖海,澳洲的黃金海岸,布拉格的城市風情。


  她在行走,我也隨著看風景。


  曾經我跟她說:「你不用這麼麻煩,特意寄明信片給我。反正我也能看到你朋友圈上的九宮格。」


  她卻搖頭,「寄給你的明信片才是獨一無二的。這是我所能給予的為數不多的東西。」


  後來的她,總是這樣,講話帶著略顯矯情的文藝腔調。


  我卻不喜歡。


  余蕙,我和她已經相識了很久,一起由懵懂的青澀歲月走到眼下成熟的而立年光。


  多年的老友了,她的任何消息都會牽動我心,就像心臟旁邊長了一根羽毛,總是輕輕撓弄自己的心緒。


  去年有人問我:「你們為什麼沒有在一起?都是單身,看上去也很登對。」


  我笑笑,「有的人,自見面的第一眼,你就清楚知道她一定不會屬於你。而後來,縱然有千百次機會,彼此也總是陰差陽錯地擦肩而過。再後來,也就算了。」


  問題繼續,「那你會不會感到遺憾啊?你一定喜歡過她吧?」


  我依舊笑笑,卻不再回答。回憶很容易形成惡性循環,所以在自己可控的情況下,就盡量不要去撩撥心弦了。那是自尋煩惱。


  「一切皆有定數,太過執著,就變成了執念,我們又何必,這是彼此的命。」這句話是余蕙送給我的。還是矯情得很,是吧?


  其實余蕙和我,從來都沒有過故事。因為我們當中,隔著一個許皓,甚至,還有小麥。


  高三文理分班后,我們開始廝混在一起,許皓和我是同桌,余蕙和小麥坐在我們前排。


  許皓和小麥是兩個話癆,他們倆嬉笑打鬧,每天都有說不完的笑話和故事。而余蕙和我則相對沉默安靜,是他們的聆聽者。


  那一年,儘管學業壓力甚大,但是我們卻過得非常開心。


  我們說好,四人組要同進一所高校,繼續相親相愛。那時候,或許已經有愛情萌芽在彼此之間,但是每個人都掩藏得很好,就算是眼神里也都密不透風。


  或許夏天過後,一切都會有分曉吧。


  只是,高考結束,小麥發揮不佳,打算去澳洲繼續求學。


  而余蕙、許皓,還有我,如願進入了同一所大學。我和余蕙在一個專業,許皓則被調劑去了其他專業。


  但因為小麥的關係,那個應該瘋狂縱情的仲夏,卻熱得讓人心煩意亂,總是覺得未來充滿了各種不安定的因素。


  直到進了大學校門,這種焦躁情緒才得以緩解。


  有一晚,許皓約我在校門口的燒烤攤喝冰啤。他的情緒很高,上來就叫了十瓶酒。


  酒過三巡,許皓說:「阿光,今天我跟余蕙表白了,祝賀我吧。」


  我怔了一怔,捶了他一拳,「我靠,臭小子,什麼情況?那我怎麼辦?」


  許皓說:「搞什麼,你不是有小麥么?那天送機的時候,她都抱著你哭得不想走了。」


  我神情變黯,口中囁嚅著:「哎,是哦,小麥。」


  許皓說:「你小子,難道有意中人了?我可告訴你,你可得等小麥回來,要是膽敢辜負了她,老子可絕對饒不了你,分分鐘決鬥哦!」


  他大概高興壞了,喝得面紅耳赤的,後來還是我把他攙回了寢室。


  一路上,嘴裡胡亂嘮叨著:「我這輩子最值的就是選了他媽的政治,現在有了這麼好的女朋友,還有你這麼好的兄弟。真是賺大發了。」


  我說:「是,是,你他媽的就是人生贏家。」


  那一晚,我有點錯亂,坐在陽台抽了好久的煙,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多餘的人。


  不過,我依舊祝福他們。


  只是沒過多久,許皓就認定我辜負了小麥,可這姑娘還是他介紹給我的。也許是他看我有點可憐,成天孤家寡人地泡圖書館。


  余蕙知道后,發簡訊祝福我。許皓一直說要搞個四人約會慶祝慶祝。


  雖然他們竭力撮合,蘇婭和我卻一直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未曾逾越雷池一步。


  蘇婭是個溫柔內秀的姑娘,和她在一起很是舒服自在,所以我們經常一起在圖書館溫書,偶爾我也會陪她逛逛街,一起聊聊彼此的心事。


  許皓認定了我們是情侶關係。而每次說到這個,蘇婭總是淡淡地微笑,也不反駁。


  後來,許皓和余蕙一直相處得不錯,感情很穩定。


  只是許皓這傢伙,到了大二就有點瘋,盡想著怎麼發財。余蕙有點擔心,許皓總是曠課,在外面瞎倒騰。


  余蕙二十歲生日快到了,許皓卻無動於衷,一點風聲都沒有。


  我說:「余蕙的大生日就要到了,你搞什麼,沒什麼表示嗎?」


  許皓拍了拍腦袋,「我操,最近外頭事多,我都差點給忘了。要不,你給我出出主意。」


  余蕙生日前的周末,余蕙要和閨密去逛街買衣服。許皓感嘆真是老天幫忙。


  這一下午,許皓一直殷勤地與余蕙保持著簡訊聯繫。


  傍晚,我與許皓冒充快遞員混進余蕙家的公寓樓。


  我們在大樓門廳和余蕙家門口撒滿紅色玫瑰花瓣,並且在樓梯上鋪上白色玫瑰,每一層放一枝,一直鋪到余蕙家的5樓。


  然後,我們等著余蕙的歸來。


  許皓好奇地問我:「蘇婭的二十歲生日也快到了,你又準備了什麼大招?」


  我沒好氣地說:「需要你操心嗎?」


  許皓讚歎道:「也是,阿光你真是太牛逼了。今天這招絕對超必殺啊。情聖!兄弟拜服!」


  收到余蕙快要到家的簡訊后,我們在電梯口放了塊等待維修的牌子,然後,躲進5樓的樓道內。


  一刻鐘后,我聽見余蕙開門后的驚呼聲。當她帶著喘氣聲來到家門口,許皓從樓道里閃身而出,用余蕙最愛的電影《真愛至上》里的橋段,將預先準備好的卡片拿出來,一張張地抽給她看,上面寫的都是肉麻情話。


  生日禮物是一瓶DIOR香水,余蕙一直想要的,藏在明治巧克力盒子里。用小刀輕輕刮開包裝盒側面的膠水,將香水放進去,再用膠水粘牢,一點都看不出痕迹。


  我躲在樓道里,第一次看到余蕙哭,她徜徉在許皓的擁抱里。


  我心裡默念,二十歲生日快樂,余蕙。


  忽然之間,她好像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抬起頭朝著我的方向微微一笑。


  當時,覺得那個微笑真是好看,不枉我費了這一番工夫。那是我大學里最美好的畫面之一。


  我祝福他們。


  就這樣,時間過得很快,我們臨近畢業,蘇婭決定去新加坡工作,我們心平氣和地吃了最後一頓飯,那也是我們倆第一次吃西餐。


  沒有挽留,也沒有約定,彼此都很淡然。


  四年來,我們一直被認定是一對情侶,也都默契地不否認。但其實,彼此心裡都清楚,對方並不是自己要的那個人,在一起,只是為了掩飾心中的孤單和失落。


  臨別前,蘇婭對我說:「謝謝你陪伴了我四年,阿光。」


  我們擁抱,也終於親吻。


  可是我卻不知道,明明並不相愛,為什麼心裡還是有很強烈的失落感。


  許皓讚歎我處理感情問題時的理智和成熟,分手都能分得這麼漂亮,「阿光,你絕對是個高手,我真他媽的得向你取經。」


  我不置可否,狠狠白了他一眼,「你小子還想和余蕙分手啊?要是你膽敢辜負了她,我他媽的可絕對饒不了你,分分鐘決鬥哦!」


  一年後,余蕙考上了公務員,開始朝九晚五。許皓開了自己的婚慶公司,整天忙忙碌碌的。而只有我,依舊做著和專業相關的工作。


  小麥告訴我說她不回來了,打算留在澳洲。我說也好,那裡清靜,不鬧心。


  又過了幾年,許皓和余蕙領了證,一起買了房子,準備結婚。


  作為第一個知道的人,我覺得釋然。


  在訂婚儀式上,我舉起酒杯說:「我真心祝福你們。」


  許皓說:「你有毛病,你不是一路看著我們倆過來的嗎?作為我最好的兄弟,還玩這套虛的,假不假?不過,還是謝謝你幫我搞了這個Party,真他媽的太有范兒了,比我這專業的還牛逼。」


  那天很開心,我喝得有點多,回到家頭疼睡不著覺。深夜裡,接到來自澳洲的越洋電話,很久很久都沒有聽到的聲音,來自小麥。


  「他們倆要結婚了是吧?」


  「嗯。」


  「你難過嗎?」


  「嗯?為什麼要難過?」


  「阿光你他媽的別跟我裝傻,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歡余蕙。」小麥的嗓音依舊很大,震得我耳膜發漲。


  「你提這幹嗎?」


  「阿光你真不是男人,藏著掖著都多少年了?」


  我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說:「你不也是一直喜歡著許皓,所以不願意回來。你走的時候抱著我,還不是因為你只會逃。」


  電話那頭,小麥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小麥,你高考真的考得不好嗎?」我問。


  我聽到小麥急促的喘息聲,過了半晌,電話里只剩下悠長的嘟嘟聲。


  我起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餐桌上,放著當年高三結束時,我們四個人的合照。


  小麥的笑容,最是燦爛。


  至今,我都不知道她的離開究竟是出於自私還是怯弱,我只知道,原本我們四人的感情是完整的正方形,可是後來拆走了一條邊,有了缺口,於是,就再也找不到當時的平衡了。


  而且,我們離原本該有的軌跡,正越偏越遠。


  有一晚,半夜裡有人重重地敲我家的門。


  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發現余蕙頹喪地癱坐在門廊前,頭髮雜亂,神情憔悴,雙眼裡布滿了血絲,活像個瘋婆子。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副模樣。她一向精緻、淑雅、恬靜、自律。


  看到我開門,余蕙抬起頭來,雙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臂,沖著我嘿嘿傻笑,「阿光,你家有酒么?」


  她嘴裡有一股熏人的酒氣。我皺了皺眉,攙扶著她進來。


  我去給她弄蜂蜜檸檬水解酒,她卻踉蹌地跑到我的酒櫃旁,口中輕念著,「伏特加,芝華士,黑方,茅台,哈哈,沒有八二年的拉菲嗎?」


  我苦笑,「我的姑奶奶,你還要喝嗎?站都站不穩了。」


  只是,我從來都不知道怎麼拒絕余蕙,所以,我陪著她一起把剩下的半瓶茅台給喝了。


  我們喝得很快。喝完之後她就開始哭,是真正的號啕大哭,好像是要用盡渾身的氣力。後來,她終於喘不過氣,撲倒在了我懷裡。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余蕙哭。這卻是我第一次擁抱她。


  我將她抱到我的床上,蓋上被子,然後坐在床沿上陪著淚眼婆娑的她說話。


  當天早上,有個女人給余蕙發了一條消息,說她懷上了許皓的孩子。


  天崩地裂。


  但是余蕙當時很冷靜,下午她叫上許皓,約這個女人出來見了個面。女人小腹微隆,卻還濃妝艷抹,踩著高跟鞋,從頭到腳都是Chanel。


  唔,那個包,和許皓從法國考察回來帶給余蕙的一模一樣。


  余蕙和那女人面對面坐在咖啡店裡,許皓到的時候,猶豫了一會兒,坐到了那女人的身邊。他的表情很窘迫,一直跟余蕙說對不起。


  余蕙冷笑地看著他們,再不多言,拎起包就走。


  她說,任何堅固的愛情,在赤裸裸的背叛面前,都會瞬間土崩瓦解。一旦有一個人轉了身,原本相愛的彼此就如兩極相斥的磁鐵般,越行越遠。


  余蕙去買醉,然後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我家門口。


  余蕙顫抖著對我說:「我祝福他們。」


  唉,又何必學我的口吻說話,我嘆息道:「早點睡吧,有事叫我。」我將蜂蜜檸檬水放在床櫃旁邊,關上燈,帶上門,去客卧睡。


  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於是又到陽台上抽煙。


  我明知她在逞強,卻希望夜色能夠將她的哀傷都包裹起來,安睡到天明。


  黎明前,余蕙起來嘔吐,抱著馬桶精疲力竭地乾咳。


  我輕輕撫著她的後背,「他負了你,你何必還要負了你自己?」


  她轉過來,怔怔地看著我,咬著嘴唇說:「阿光,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是你先說,結果會是怎麼樣。」


  我呆了呆,有些字眼,反覆在我的唇齒之間徘徊,卻就是說不出來。一段尷尬的沉默之後,我微笑著說:「你真的喝醉了。」


  原來,我也在逞強,可是,我是否還要繼續用淡漠,將我的期望都掩飾起來,一直這樣裝下去?

  爛醉,不意味著就能夠解脫。微笑,也不意味著心裡就釋然。


  不該若無其事的,卻還是一如既往。應當形同陌路的,卻耐不過來日方長。


  我知道太多關於余蕙和許皓的事,他們戀愛,他們旅行,他們上床,他們領證,他們所有的恩愛和歡笑,他們所有的爭吵和煩惱。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我也想逃離。


  我突然好羨慕小麥。


  原來,她一早就看出來,許皓和我都喜歡上了余蕙。


  最終,我沒有去找許皓決鬥,但卻願歲月可以回頭。


  我和余蕙,依舊沒有故事。


  她恢復單身,辭去工作,接下來就是四處旅行,成為一名自由撰稿人。


  我說:「真是羨慕你這種任性的人。」


  她說:「我會給你寄明信片。看過就算去過。」


  忘了說,余蕙是個真正的「白富美」。與許皓分開后,自己一個人住在靜安寺,開一輛凱迪拉克ATS。


  許皓堅持要把一起買的房子留給她,她不要,他再堅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倔強,於是,那套房子就一直空著。


  余蕙在上海的時候,我會經常陪她。


  這一年裡,我們一起吃過25頓飯,看過9場電影,看過6場話劇,陪她買過4次衣服,喝過3頓酒,唱過2次歌。


  其間,她喝醉過1次,胡言亂語時,吻了我。


  我問她:「你過得好嗎?不要對我說謊。」


  她一直笑,笑到後來聲嘶力竭。她說:「我原以為自己可以過得很好,但現在卻像一塊浮萍,也許就飄飄蕩蕩過此一生了。」


  她說謝謝我的隱忍,不然當初面對兩個人,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她反覆地唱林宥嘉的《心酸》。


  單曲循環的歌也終有一天會厭棄,又哪裡會有一生一世的情?愛這種東西,遲早要被時間磨得消逝殆盡。


  余蕙靠在我肩上,眼神迷離,「阿光,如果當初是你先說,結果會是怎麼樣?」


  我笑。世上哪裡有什麼如果,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現實就是,我愛她,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註定要做一個旁觀者。


  四個人和兩個人,都可以是平衡的架構,唯獨三個人的關係,一定會崩塌。


  余蕙沉沉睡去,也許,在我身邊,她終於感受到了難得的安定。


  我輕輕摩挲著她的頭髮,卻發現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魚尾紋。


  KTV的屏幕上,林宥嘉依舊在輕輕哼唱。


  「閉上眼看最後那顆夕陽


  美得像一個遺憾


  揮霍哀傷青春兵荒馬亂


  我們潦草地離散

  明明愛啊卻不懂怎麼辦


  讓愛強韌不折斷


  為何生命不準等人成長

  就可以銹成過往」


  是啊,我們的過去滿目瘡痍,我們的未來遙不可期,而我們的現在,卻又如此搖擺不定。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


  前不久,余蕙問我五一有沒有空,陪她去一次蘇梅島。


  我從來不能夠拒絕她。


  我們在蘇梅待了5天4晚,住同間的雙人床。


  前兩晚,我們住在靠近市集的Sareeraya,臨海的小別墅。早晨余蕙沿著沙灘跑步,在海邊的餐廳吃完早餐,便倚靠著沙發看書。下午回到房間里寫作。傍晚她拖著我一起逛集市,吃海鮮燒烤,看人妖表演。晚上流連於酒吧。


  后兩晚我們住在安靜的SALA,依舊是小別墅。沙灘很白,天空很藍,心裡很透。她做SPA,我看書。我們都各自在寫這些年的故事,相約這是給對方的禮物。


  最後一晚,她依舊要寄一張明信片給我。我說:「我這些天都陪著你,還要寫什麼啦。」


  她回過頭來對我微微笑了笑,說:「保密。」


  這個微笑真好看,幸好被機智的我用手機抓住了這個瞬間。


  深夜裡我醒來,旁邊的床上不見她。中間的床柜上放著一張紙條,讓我去海邊。


  黑夜裡海天一色,潮水的聲音很大,穿著白色弔帶裙的余蕙一個人坐在海邊的躺椅上。


  我來到她身邊,輕輕地將披肩裹在她身上。


  「你聽,阿光,這潮水的聲音像是在拍打心臟,一下一下的。剛才我赤著腳走在海邊,忽然有股衝動就想走進海里去。」


  我心裡疼,忍不住說:「余蕙,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吧。」


  多少年了,一直想要說的話,在心裡百轉千回,在這一刻竟說得那麼自然。


  余蕙回過頭,怔怔地看著我,眼淚掉下來。


  這是我第三次看到余蕙哭,卻也是最後一次。


  余蕙靠過來,依偎在我的懷裡,髮絲隨著海風輕拂在我的臉上。


  那一瞬,我希望時間可以停滯。


  片刻之後,她用微弱的語氣說:「對不起,阿光,下個月我就要去法國念書了。」


  剎那間,我腦子裡像是被投了顆炸彈,驀地就失去了所有的思緒。


  我慘笑,「你們怎麼都這麼厲害,動不動就要出國。」


  余蕙動情地說:「這幾天是我這一年來最開心的時光,謝謝你的陪伴。阿光,如果當初是你先說……但是現在,我已經不配和你在一起了。」她的臉上有流動的神采,我抱緊她,用力親吻她的嘴唇。


  潮水輕輕拍打海岸線,夜色將我們的哀傷都包裹起來。


  「三十歲生日快樂,余蕙。我愛你。」


  回來之後的幾天,我們默契地沒有聯繫對方。


  後來,我終於忍不住撥打她的電話,卻發現已經是空號。


  又過了幾天,我收到從蘇梅島寄來的明信片。


  上面有兩行雋秀的字:「我們曾相愛,想到就心酸。」


  落款是余蕙,在最下面,照舊畫了個笑臉。


  這張蘇梅島的明信片,現在壓在盒子的最下面。


  我嘴角牽起一絲苦笑,將餐桌上的老照片也收進了盒子里。


  是啊,如果當初是我先說,結果又會是怎樣呢?

  想到就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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