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說謊了
楚沅琢磨著關楠送了她發簪,她怎麼也該投桃報李。可現在離愚人節還遠,她又想不到其他理由明目張胆給關楠送禮物。來雲塔快一年了,於是她自己做了一套手繪杯子,上面畫著他們遊戲里的角色,這下關楠沒有理由拒絕了吧。
楚沅讓他們挑選喜歡的角色時,關楠和田小衡兩人狼狽為奸地選了同一個,好巧不巧正是楚沅以前手誤畫成關楠形象的那個NPC。為了區分,楚沅在關楠的杯子上把NPC的袖口線條用一串英文代替,而給田小衡的則是尋常的線條。
「哪有送人杯具的。」關楠將杯子左瞧瞧右瞧瞧,似是一臉嫌棄,覺察到楚沅瞪圓的眼,倒也沒多說什麼,把它兜回家喝水了。
周末蓋爺他們一起來關楠家的小區打羽毛球,沈駱妍休假,也順便來了。關楠被楚沅遣去洗菜,沒洗完都不許下樓。蘇凡均還沒到,沈駱妍和其他人不算熟,便也留下和關楠一起。
沈駱妍看到廚台上精巧別緻的杯子,好奇地端了起來。
「哪裡買的?挺可愛的。」她由衷地說,眼睛閃著光。
「扁扁……楚沅畫的。」關楠從洗菜池旁回頭看了一眼,滿臉柔和的笑。
「噢……」沈駱妍眼裡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又將杯子在手裡轉了幾圈,想瞧個細緻。
楚沅中途上樓幫眾人拿水,走到玄關處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反射性地放輕腳步,走近廚房門外。關楠背對著她洗菜,而沈駱妍側著身,也沒有注意到她。
楚沅看到沈駱妍將杯子往廚台邊緣上一擱,杯子一歪,啪啦的一聲摔到地上粉身碎骨。
「啊,」沈駱妍往邊上退了一步,驚嘆道:「手滑了一下,對不起。」
楚沅馬上退回了玄關,出了門外。
關楠聽到聲響嚇了一跳,回頭看見一臉歉然的沈駱妍還有一地的碎瓷片。
「沒事……」關楠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臉都灰了。沈駱妍一個勁兒地說著抱歉,關楠都沒聽進耳朵里。
「我去拿掃把打掃一下吧。」沈駱妍做勢要往門角走。
「不用了,」關楠出聲制止她,甩干手上的水漬,「我自己來吧。」他出客廳拿了一個裝快遞的小紙箱,小心翼翼地撿起大塊的碎片,又把細小的碎片都掃進箱子里。
「關楠,真是對不起。」沈駱妍聲音低如蚊蚋,看到關楠對幾塊破瓷片都能像對待至寶一樣謹慎呵護,她心裡既有氣惱,也有不甘。一直以來,每每她在蘇凡均那兒受了委屈,關楠總是站在她身後、只要她一轉頭就能看得見的地方。如今關楠似乎漸漸開始偏離原本她心中給他的設定。
「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關楠抬頭對她勉強笑了笑,心也碎得跟這一地的瓷片一樣。楚沅送他的杯子哎,獨一無二的杯子哎,還沒來得及享福就壽終正寢了。關楠心裡哀嚎,要是被楚沅知道了,那她還不得把他吊起來、拿小皮鞭把他給抽死,說不定然後再分屍,讓他跟杯子同一個死法。關楠閉了閉眼,就像眼前的場面慘烈得無法直視。不行,得想個法子瞞過去。
下樓前關楠順便把垃圾打包了。沈駱妍指了指裝杯子屍塊的紙箱,問:「這個不一起拿下去嗎?」
「那個先放那裡吧。」關楠皺起眉頭。杯子已爛,他要是再拋屍那就大逆不道了。回想瓷塊的大致形狀,他琢磨著應該可以用膠水還它一個全屍吧。
沈駱妍原本以為關楠把瓷片丟箱子里是怕瓷片劃破垃圾袋,現在看來他連瓷片也寶貝得捨不得丟。她鼻子里幾乎可聞的輕哼了一下。
整個下午,楚沅的注意都集中在球場上,沒有分出半點精力理會關楠和沈駱妍。關楠心有僥倖的同時,也不由悻悻然。
打完球回到樓上,楚沅給眾人端出了早上做的手工餅乾。蓋爺吧嗒著嘴巴說好吃,嬌姐嫌棄地斜了他一眼,對餅乾的評價倒是跟他的一致。
「這餅乾放了什麼香料啊?聞起來挺香的,比超市賣的還要香。」沈駱妍拈起一片玫瑰餅乾,淺嘗了一小塊,眉頭微蹙地問。眾人也有類似的懷疑,於是一時間都停下拿餅乾的手。
「沒有放香料啊。」楚沅自己也嚼了一塊,的確香味四溢,不了解內情的人會以為放了增香的食物添加劑。
「這樣啊,」沈駱妍將信將疑地細瞧著手裡剩下的大半塊餅乾,卻是沒有再送進嘴裡。「我自己烤的餅乾就做不出這種香味啊。」
楚沅本就對沈駱妍有氣,如今面對她的質疑更是怨憤和委屈混合到了一起。
「應該是用料不一樣吧,」關楠聽出了沈駱妍的弦外之音,「扁扁選的原料都是死貴死貴的,黃油還指定要進口的,每次去香港都要帶這個。」
「是嗎,那可能真是我用料的問題了。」沈駱妍尷尬地笑笑。她對烘焙一知半解,用的都是最普通的原料。她左右為難地看著那半片餅乾,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關楠給她解圍,楚沅暫時把摔杯子一事擱到了一邊,嘴硬地笑罵了他一句:「那還不是為了伺候你這張破嘴。」
眾人鬨笑。當眾被損,關楠心頭湧起按壓蛀齒的快感,只要楚沅的關注力落在其他地方,大概不會發現杯子的事吧。
眾人飽餐一頓離開后,楚沅開始收拾殘局。關楠豈肯放棄這等將功贖罪的好機會,他賤兮兮地接過楚沅手中的碗筷,笑靨如花地道:「我來,我來就行了,你休息一會吧。」
關楠的熱情突如其來,楚沅摸不著頭腦,卻也沒攔著他表現。
接下來的幾天,楚沅一直在等關楠跟她坦白杯子的事,只要他表現得稍微誠懇和歉然一些,她說不定會二話不說重新複製一個新杯子再送他。可是關楠連和杯子擦邊的話題都沒有提起。唯一有變化的,只是關楠不再每天端著她送的杯子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壞情緒積蓄得越久,發酵出來的負面力量越大。
這天她將水電費的單子拿上樓給關楠過目。其實關楠從來不看這些單據,也吩咐過讓她自行處理,只是楚沅一直堅持讓他自己收著,關楠也就每次接過連看都不看直接塞進抽屜。
楚沅進了書房,走到他左手邊將單據遞給他。關楠照舊將單子隨手扔抽屜里,端起桌上的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看清杯子上圖案的那一刻,楚沅險些以為前幾天廚房的那一幕是她的幻覺。
那是她親手畫的杯子啊!
覺察到楚沅異樣的眼光,他循著她的視線定位到了自己的手中的杯子。
「看什麼?」關楠故作淡定地抬頭回視她,「這不是你送我的杯子嗎?有啥稀奇的。」
「沒什麼。」嘴上這麼說,楚沅卻兀自端起他的杯子,把它抵在手心轉了一圈。她這如考古般細細考量的動作驚得關楠脊背發涼。完了,露出馬腳了嗎?他的心跳毫無預兆地漏跳了兩拍。「我就是覺得我畫得挺好看的。」她嗤笑一聲,將杯子放回原處,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
關楠不由鬆了一口氣。
打碎杯子的次日,關楠猛然想起當初選杯子圖案的時候,田小衡選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於是到了公司,他數次對田小衡威逼利誘,哄騙田小衡把杯子讓給關楠。
「不行,我這杯子跟瀾瀾的是一對兒的。」田小衡護犢情深地將杯子收起來。
「你這跟方瀾瀾杯子上的那個只是玩家腦補出來的CP,」關楠指了指田小衡藏杯子的方向,「你把杯子給我,它明顯跟扁扁杯子上的小女孩才是官配。」
「官配你個餅啊,小沅子不是也給了你一個么,你丫是不是把杯子摔壞了還是弄丟了咋的。幹嗎老對我的杯子圖謀不軌?!」
心事被戳中,關楠咬牙切齒地和田小衡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會。是人都有軟肋,田小衡的那塊短板在哪裡呢?關楠皺眉苦想,把與田小衡沾得上邊的人都過了一遍,突然靈光一閃,賤兮兮地冷笑了一聲:「田小衡,你還記得你以前追了好幾年那姑娘么,你高中同學,叫什麼來著了?啊,姚玲對吧。」
「關楠!」田小衡拔高聲調,對他怒目而視。
「你要不把杯子給我,哥就把你的情史全抖給方瀾瀾聽!」關楠倚著椅背,抱著胳膊翹起腿,虛張聲勢地嚇唬他。
「你……夠卑鄙!」田小衡氣呼呼地掏出杯子,擦著桌面狠力一把推給他,「我詛咒你打光棍一輩子!」
關楠心花怒開,滿意地端詳著杯子,對田小衡的詛咒渾不在意。
楚沅在樓下喊他下去拿快遞,下樓的路上,關楠腦子轉得比高速齒輪還快,他逐個排查有可能出現破綻的地方。無論從頭到尾梳理了幾遍,結果還是沒有紕漏。等他下樓拿了快遞來的膠水,再把打碎的杯子粘好,這小插曲也能落幕了。
關楠把自己關進書房裡,搬出那箱杯子碎片,對照著田小衡的杯子,不對,現在是他關楠的杯子了,依葫蘆畫瓢地將杯子碎片比劃著還原原位。他拈起碎片,往邊緣上塗了膠水,小心翼翼地往杯體上安裝。他從來沒有做過那麼精細的手工活,每次指尖靠近杯體便控制不住地顫抖,眼皮一眨,碎片粘是粘上去了,可他連指腹也貼了上去。關楠忍痛撕開手指,又繼續下一片。饒是他皮粗肉厚、細心謹慎,這次卻是出師未捷,剛拈起瓷片指腹就被刮破了皮。
他蹙眉盯著緩緩冒出的血滴,無奈地搖搖頭,下樓去醫藥箱里找創可貼。剛打開箱子便看見一把醫用鑷子,關楠臉上浮起自得的笑容。貼完創可貼,他把鑷子也順走了。
摸到了門道,關楠的瓷片拼裝技藝漸入佳境,他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把一堆碎瓷片還原成杯子的形狀。舊杯子除了一身漁網狀的裂痕,遠處看起來和新杯子毫無二致。可是楚沅剛才奇怪的眼神卻讓他難以釋懷,他慢慢轉動著兩個杯子,像找茬一樣將杯子圖案細節一一做比較。才轉了半圈,關楠就找到了一處不同。
新杯子上NPC的袖口是一條平整的弧線,而舊杯子上的卻是一段被狗啃似的斑斑點點。關楠心頭升騰起不祥的預感。他將杯子湊到眼前,看清那段鏈子一樣的東西時,心頭登時咯噔一聲,杯子險些從手中滑落。
那是一串細小的英文字母,七個拼成一個並不陌生的單詞:pumpkin。
完了完了,關楠已感到大難臨頭,額角沁出細密的涼汗。瞧楚沅剛才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肯定是瞧出了其中的端倪。杯子都是她親手畫的,她能看不出差別嗎!關楠頓時心灰意冷,像攤爛泥一樣癱坐在椅子上。指尖不耐煩地頻頻點著桌面,篤篤篤的聲音更叫人心煩意亂。
若無其事地繼續裝下去?不行,按照楚沅以往的風格,只要他不主動認錯,她便會一直擺著冷臉,直到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而每次他主動求和,她卻會爽快地給他一個台階下。
所以,還是去自首吧。關楠苦笑,也只有自首這一條路了。
他走到樓下,發現楚沅在廚房裡倚著廚台,手裡端著和他那個圖案湊成官配情侶的杯子。
「扁扁。」關楠一手收進褲兜,一手扶著廚台,有些不自在地開口。
「嗯?」楚沅懶懶地掀起眼皮瞅著他。
「呃,」關楠支支吾吾,指了指楚沅手中的杯子。「你送我的杯子……不小心打碎了,對不起。」
「噢。」楚沅夢囈般輕吟了一聲,雙手捧著杯子,低頭看著杯子里的涼白開,「我知道。」
「噢,你知道啊。」也對,關楠點了點頭,頓了一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你打爛的?」楚沅豁然抬頭,眼神銳利直視著他。
關楠被她盯得如芒在背。當然不是他打碎的,可杯子摔碎已成了既定的事實,他不想讓沈駱妍摻和到他倆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索性應承道:「嗯,手滑了就……」
「關楠,」楚沅再次打斷他,話鋒一轉,「你有沒有聽說過,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呢?」
「啊,什麼?」關楠一時之間適應不了話題的突轉,一臉茫然。
「杯子是怎麼被摔爛的啊?」楚沅又跳了話題。
「這個……」關楠當時沒親眼看見,只是聽到背後一聲啪啦響。
「是像這樣吧?」關楠的故事還沒編出來,楚沅再度插話攪亂了他的心緒。她站直了身體,單手將自己的杯子往廚台邊緣一擱,杯子只有半個底接觸到廚台。她倏然一鬆手,杯子啪啦一聲,摔爛在他們中間的空地上,杯里的水濺濕了他們的褲腳。關楠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楚沅卻是紋絲不動,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你這是幹嘛?好端端的摔什麼杯子啊?」關楠看出她是故意而為,不悅地蹙眉。
楚沅冷漠地斜了他一眼,跨過那灘濕漉漉的碎瓷片,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關楠交替看著楚沅的背影和地上的一灘狼藉,一腔怨氣無處發泄。他兀立片刻,只好又找來紙箱,將瓷片撿起擦乾了裝進箱子。他那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架勢,簡直比呵護雞蛋還要細心。
捧著箱子上樓的時候,他一直在琢磨哪個環節出了紕漏,竟然能讓楚沅大動肝火。楚沅那句沒頭沒尾的「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又在耳邊迴響,關楠下意識摸了摸鼻子,沒異樣啊,摸完他恍然發覺自己做了傻事,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難道楚沅知道他說謊了?沒理由啊。駱妍打碎杯子的時候,她明明應該在樓下和蓋爺他們打羽毛球。難道她中途跑回來了?也不可能啊,他可沒聽見開門的動靜。難道駱妍自招了?駱妍雖然愛耍小性子,但還不至於無聊到這種程度。
關楠又將最近的種種在腦海里像幻燈片一樣過了一遍,除了杯子一事,他還真沒想到其他能把楚沅激怒的事。他想得頭痛欲裂,索性將這些煩思雜事都先擱一邊。當務之急是把楚沅的杯子給拼好。雖然粘好的杯子不能再盛水,但……當個擺飾也自有一種另類的美吧。
關楠又找出鑷子和膠水埋頭苦幹。這回沒了參照物,他拼得格外費勁,加之這是楚沅的杯子,他更是真切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耗費了原來的兩倍時間,大功告成的時候,關楠的眼睛又酸又澀,難受得眼珠子幾欲從眼眶裡掉出來。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將兩隻杯子並在一起。看著杯麵上那對歡騰的CP,撫摸著那些滲著膠水痕迹的裂紋,關楠卻全然沒有了剛才把杯子黏合起來的成就感。惋惜和無奈交錯在一起,在胸腔中發酵出複雜的情緒。
真是造孽啊,好好的杯子一夜之間就被毀容了。關楠一絲不苟地將杯子擺進箱子里搬到樓下,把兩個杯子擺在電視櫃里那兩匹金眼小白馬的上一層。看著杯麵兩相依的娃娃,關楠心頭內疚上涌,險些雙手合十對著杯子虔誠地作揖。
原諒我吧。關楠盯著杯子默默地說,我真想好好珍藏它們的……
翌日。關楠將田小衡的杯子還給了他,本以為田小衡會嫌棄他玷污了杯子,他道謝過後還特意添了一句:「哥幫你消毒過了。」
沒想田小衡跟他一樣耷拉著腦袋,「噢」了一聲,訥訥地接過杯子。
「跟方瀾瀾吵架了?」關楠奇道,「我可沒把姚玲的事爆料出去啊。」
「你是沒爆料,」田小衡蔫蔫地瞟了他一眼,「是我自己招了。」
關楠默了一默:「你還自己招了啊,是我就閉口不提、打死也不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說了也沒意義。再說,你跟姚玲不就是段曖昧史嗎。」
「我去,你能跟我比嗎,我的情史可比你的單純多了好吧,」田小衡白了他一眼,「她想知道我就老實告訴她,總比對她撒謊或者讓她從其他途徑知道的好吧。」
耳朵捕捉到「撒謊」二字,關楠神經不由繃緊,似乎又對上了楚沅那讓他如芒在背的眼神。
「田小衡高中就開始暗戀的姑娘,據說是班花來著。」方瀾瀾給楚沅看了一張照片,沒底氣地問她上面的姑娘漂亮還是她好看。
班花?聽說沈駱妍也是關楠他們班花來著。暗戀?聽說關楠上學時候也暗戀沈駱妍呢。楚沅嗤了一聲。
「明顯你好看很多好不好!班花?他們班沒美女了嗎?」
楚沅和方瀾瀾同仇敵愾,以前自己也險些讓方瀾瀾來評判她和沈駱妍,冷靜下來方才覺得可笑。本是兩個不同的人,就算比較出了輸贏也是徒然。愛情面前,就算再優秀,進不了那個人的心裡的還是輸家。
方瀾瀾冷笑:「你去他們那都可以當級花了。」
下班回到家,關楠下意識往電視櫃瞟了一眼。那兩個杯子被拉開了一段距離,杯麵的兩個娃娃呈現背對背的狀態,像極了楚沅和他賭氣的現狀。同時,底下兩匹小白馬也由原來的親吻狀態變成了頭朝兩個方向,扭頭誰也不理誰。
關楠沉吟了一聲,走過去將杯子和小馬都恢復了原狀。
次日早晨,果然不出他所料,杯子和小馬又變化了相互位置。他的杯子迎面倒下,而楚沅的則凜然背向而立。那兩匹小馬則更加慘烈,左邊小馬已然倒下,右邊小馬的底座傾軋在它的馬頭上,勢必要將它踏得稀巴爛。關楠頓感大難臨頭,這下連把它們擺正的勇氣都提不起。
方瀾瀾顯然還未釋懷,啡語者咖啡店內,她將牢騷拋給蓋爺。
田小衡暗戀的姑娘叫姚玲,大學時期拒絕了田小衡的表白,臨近畢業又跟田小衡聯繫上,借他家的關係進了家鄉的縣醫院。
「姚玲佔據了他的整個青春年少啊!人生最美好那幾年……我卻連旁觀的份兒都沒有!」方瀾瀾委屈地說。
楚沅也聽得心頭一突,她和關楠,不也是同樣的情況么。
「你這是何必呢,小衡和姚玲連小手都沒牽過,初吻還是跟我來的呢,」蓋爺覺察到方瀾瀾兇巴巴的眼神,咳了一聲,趕緊繼續重點,「你想想,你跟崔易都在一起三年了,將心比心,小衡都不介意,你為啥要介意啊。」
方瀾瀾頭埋得更低。
嬌姐從櫃檯看出不對勁,感覺呼叫田小衡。田小衡心急如焚地從公司趕到啡語者時,看到的卻是一副天下太平的景象,哪有什麼「哭得梨花帶雨」的現場。他們圍坐在桌子邊談笑風生,大黃貓在店裡閑庭信步。
方瀾瀾朝他招招手,面露意外:「不是在加班嗎?」
田小衡朝嬌姐掃了一眼,嬌姐淡然避開。
「想你就跑來了唄。」田小衡笑嘻嘻,擠到方瀾瀾身旁坐下。蓋爺被擠得沒地兒了,擼著胳膊妄圖撫平還沒起來的雞皮疙瘩:「肉麻死了。」
關楠聽到田小衡說要去找方瀾瀾,料定楚沅和她在一起,也跟了過來。楚沅卻是回頭瞄了他一眼,像看到路人甲似的,一聲不吭地轉回了頭。
「我媽中午來我那,我們回去吧。」田小衡對方瀾瀾說。
「我也去找我媽了。」楚沅說著也站了起來,作勢要往外走。
「我送你過去吧。」關楠趕忙獻殷勤道。
「不用。」楚沅沒多看他一眼,跟著田小衡他們一起離開了啡語者。
關楠像掉隊迷路的小鳥,不知該往何方。
候月找楚沅是為了房子的事。
「你這麼一直住在關楠那裡也不方便,正好媽媽的同事在德馨花園的房子要賣,離你們公司就一個地鐵站的距離,你看合適的話要不要買下?房子保養得還挺好的。」候月頓了一頓,「當然你要是能馬上找到合適的結婚對象,這房子問題肯定不用你操心,不過我看這事難……」
「您能別那麼直接嗎?」楚沅坐在侯月辦公桌旁,垂首嘀咕。
「錢的問題你不用操心,首付媽給你拿,懷安房子的租金也夠月供了。本來老關想給你拿錢的,我沒讓。這房子也算你爸和我的一點心意吧。」
「媽,我考慮一下吧,」楚沅咬了咬下唇,「就算買也不用你們拿錢。」
候月懷疑地瞅了她一眼,顯然不相信她能存下錢。
楚沅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經濟有壓力,另一邊感情不允許。
田小衡將田媽媽帶來的炸魚塊和鹵牛肉帶來了公司。蓋爺吧嗒著嘴巴說好吃,關楠白了他一眼,問他能不能換個台詞。
「田小衡,你還有未婚的哥哥或弟弟嗎?」楚沅一開口,馬上吸引了眾人的眼光,「求介紹!這個……」她叉起一塊噴香的鹵牛肉,「太好吃了!方瀾真幸福!」
關楠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插嘴道:「為了一塊肉就把自己給賣了,出息!」
楚沅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著牙籤的手抖了抖,像是要往他身上戳,咬牙切齒:「就你最有出息!你有出息咋沒見你煮飯給我吃?!」沒等關楠答話,她轉向田小衡,指了指關楠說:「田小衡,要你哥哥也像我哥哥這樣的話,你還是別介紹給我了。」
不就是煮飯么,他關大爺連碎杯子都能粘好。關楠將怨火發泄到了牛肉上,瞪著楚沅,狠狠地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