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願欲托遺音下
「那個,我只是說如果,你會選誰?」朱瞻基也覺得現在談這問題有點早,但下午知道的消息刺激了他,所以決定還是問問清楚。
孫清揚很認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
「啊,為什麼?」朱瞻基對她的回答一點也不滿意。
「這是大人們操心的事情,都說『父母之言,媒妁之語』朱哥哥,你幹嘛想那麼多,我們還小著呢,說談婚論嫁的事情豈不是太早了?宮女說你晚膳都沒有用,我陪你去吃一些,為了找你,我也沒吃,現在肚子好餓。再重要的事情,不也得吃飽肚子嗎?」
見孫清揚苦著小臉,抱著肚子,朱瞻基跳下卧榻,拉著她的手,「走,我們去用晚膳。你說的對,不管什麼事,都得先吃飽肚子。」
被孫清揚這樣一攪和,朱瞻基覺得自己煩惱了一下午簡直可笑,就算是皇祖母曾經答應壑弟,皇爺爺按她的遺命去做,讓壑弟選他自己喜歡的人娶,壑弟也喜歡清揚妹妹,那又怎麼樣,清揚妹妹根本沒想過這件事,她的心裡,還是和自己更親近,自己也還有好幾年才會娶妻,憑什麼就被壑弟說幾句話壞了心情?
等吃飽肚子,孫清揚才慢慢搞清楚了事情原由。
原來,上午朱瞻基和朱瞻壑在書房裡談軍國大事,談著談著兩人意見不合,就拌起嘴來,吵架無好話,一扯就扯遠了,後來,朱瞻壑說不過,就下狠話,說皇祖母生前遺願答應他,將來娶誰家的姑娘,他可以自己做主,不像朱瞻基,只能聽皇爺爺的,別看孫清揚現在養在太子府里,將來要是他想娶,就是一句話的事。
兩人最後打了一架,朱瞻壑敗了,朱瞻基也灰頭土臉,然後朱瞻基就氣得沒吃飯。
孫清揚聽完,安慰朱瞻基,「朱哥哥,你別擔心,你和壑哥哥,我肯定向著你,咱倆關係比他好。但壑哥哥來這府里,是客人,咱們不能和客人打架啊!朱哥哥平常多穩重持成的一個人,怎麼做這樣孩子氣的事情?下回可別這樣,再一個,不管有什麼事都不能拿自己的肚子生氣,那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嘛!」
聽到孫清揚小大人似地安慰話語,朱瞻基覺得有些鬱悶,怎麼她就不明白,這一架,是因為她打起來的,這飯,是因為她沒有吃的,竟然一絲一毫都不感動。平日里,父王只要表露出一點點因為擔心母妃或者府里嬪妃們,別說食不下咽就是少吃兩口,她們就會感動的鼻子眼淚一大把,聲音溫柔地像水一樣,看著父王的眼神都能融化冰山,清揚妹妹倒好,說自己孩子氣,雖說是安慰自己,可那好吃的都在她碗里,盡把她不吃的東西丟自己碗里。
第二天下午,太子妃聽見這件事,和單嬤嬤兩個笑了半天,「你說他們半大的人,似懂非懂的,鬧這樣一出!打架的兩個厲害,勸架的那個更厲害,竟然放風箏時,把他們哥倆支到一起做風箏,誰也別想不理誰,這半天過去,又好得蜜裡調油了。」
單嬤嬤給太子妃輕輕按著肩背,「可不是嘛,誰會想到長孫殿下那麼老成的一個人,竟然會為這件事情和懿庄世子打架,除開小的時候,他們有好些年沒有打架了,世子也是,平日里長孫殿下喜歡的,他都會避著,偏這件事,要挑長孫殿下的火。聽到打架,奴婢還有些擔心,別從此別上了勁,兩個人都是血氣方剛的,惹出什麼事來。」
「壑兒是這樣,就愛說狠話,別人惹著他了,他就專愛挑刺人心窩子的話來說,未必是真存了什麼心。瞻兒那樣子,雖說和咱們當初想的一樣,但這也說不準,你和我十二三歲時候喜歡的人,現在怕是連什麼樣都記不起了,雖然他們現在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大了還不知什麼樣呢。」
單嬤嬤睜大眼睛,「太子妃您與太子爺的親事,是十二歲就訂的,及笄之年就嫁了過來,你十二三歲時另有喜歡的人嗎?怎麼奴婢不知道?」
「那會兒,哪敢給嬤嬤講!也就是陪著我的那幾個丫鬟們知道點究竟,到底不敢和父母說,日子久了,也就淡啦。年輕嘛,誰還沒個荒唐的時候,過了也就算了。」
雖說太子妃這麼講,但單嬤嬤仍然從她的話語里聽出了一點惆悵,可這話題實在不好接下去,也就順著扯到朱瞻基說:「長孫殿下的荒唐,幸好是對著表小姐,這要換個輕狂或者不省事的,還不得把他倆兄弟攪個烏煙瘴氣。」
太子妃笑著說:「可不,要說穩重,她也真穩重,要說精怪,不光這府里,就是三宮六院里也沒人比得上她,偏這兩種性格,在她的身上,還合適的很。」
「要不,您怎麼能這麼疼她呢?吃穿用度,比郡主們也不差了。」
「女孩子要嬌養些,不出差子,將來她就是瞻兒的正妃,以後要母儀天下的,養得小家子氣了,可不成。」
單嬤嬤抿嘴笑,「奴婢看哪,太子妃您這是照自己的樣子在調教表小姐呢。像太子妃殿下這樣,端莊仁慈,孝謹賢淑,可不正是母儀天下的最佳人選,憑她是誰,也越不過去。」
八皇孫朱瞻塏才一歲半,眼看郭良媛這兩個月又要生了,太子爺打這郭良媛進府,就恩寵不絕,這幾個月她有了身孕,才到太子妃這邊來得多些,卻從沒留夜。雖說正妃不必和她們那些嬪妾爭這些,但做為女人,太子妃心裡肯定會難過,加之去年九月間王良媛的胎沒保住,太子爺對太子妃多少抱怨了幾句,怪她沒看好下人們,照料的不夠經心,前兩日,王良媛和文昭訓請平安脈時都診出來有了身孕,太子爺又格外交待,太子妃得多堵心!幸好長孫殿下夠出色,不然,縱然他年即使坐上后位,但無寵的皇后,又如何護住嫡長子?
太子妃,還是太驕傲太仁厚了,一門心思要太子府人丁興旺,所以才會讓那些女人有機可趁。
單嬤嬤想了想,決心要勸勸太子妃,「晗姐兒,聽嬤嬤的話,不要和太子爺別那個勁了,這男人啊,就是得哄,你這麼別下去,傷著自己的身子,也淡了他們父子的情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何苦呢?」
太子妃聽單嬤嬤用自己幼年時的稱呼,知道她是真為自己擔憂,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嬤嬤不必勸我,就像你剛才說的,憑她是誰,也越不過我去,就憑瞻兒,太子爺他就不能慢怠了我,我又何必去挖空心思地討他歡心?都這個年紀了,花無百日紅,比溫柔比美麗比年輕比嬌嗔,怎麼可能比得過花朵一樣的對手?還不如不爭,守著我自個的心,過好自己的日子。」
見單嬤嬤神情仍然擔憂,太子妃又說:「我和爺是少年夫妻,再怎麼樣,他對我總有一份尊重,就是上次王良媛落了胎,也不曾當著外人的面說我。至於他和瞻兒的父子情份,瞻兒自小養在母後身邊,和我們更多是面子情,敬多過愛,但爺再怎麼喜愛其他皇子,也不可能短了他的位份。爺最喜歡的還是墉兒和墡兒,他們又是瞻兒的親兄弟,嬤嬤多慮了。」
「晗姐兒——」
太子妃站起了身,「怎麼瑞香的茶這半天還不拿來,我都口渴了。」
單嬤嬤見她不欲再談下去,嘆了口氣,「奴婢這就去看看。」
單嬤嬤走到門口,還沒等她挑帘子,門帘從外面挑開了,露出一張白蓮花般清麗秀美的臉。
「郭良媛來了。」單嬤嬤目無表情地傳報。
兩個丫鬟扶著挺著肚子的郭良媛進來,後面瑞香才跟著進來了,手上端著個茶盤,上面放著一壺茶,兩個茶盅。
單嬤嬤皺了皺眉,「你怎麼才過來,太子妃殿下口渴了。」
那邊太子妃已經在招呼郭良媛,「妹妹快坐下吧,如今你這身子不便,有什麼事,支會丫鬟們和我說一聲,巴巴地自己跑過來,這春天的風大,仔細吹著了。」看到瑞香端的茶,又淡淡地說:「這茶太濃,郭良媛是雙身子的人,不適合喝這個,重新去泡一壺,用一點點綠茶,加些柚子和蜂蜜,即開胃又爽口。」
見瑞香轉身要出去,單嬤嬤交待她,「叫外面的丫鬟們進來兩個候著,太子妃午睡起來半天了,怎麼還沒人進來侍候,誰當差這麼不經心?你們一個個欺主子仁厚,都當起主子來了,躲得這麼清閑。」
因為太子妃和她兩個說話,不想丫鬟們聽著,所以借午睡的名義都趕了出去,但這會兒郭良媛來了,怕她見太子妃跟前沒人,越發在太子面前得意,所以單嬤嬤就話裡有話的敲打瑞香。
已經坐下的郭良媛抿著嘴笑,「從前人家說太子妃跟前有四大閻羅,我還不信,今個見了嬤嬤這樣的威風,還真是比姐姐更像個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