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欣欣春光好 下
和后宅的精緻細巧格局不同,朱瞻基帶她們來的別院因為主要用來練武,整體格局都是大開大合,四平八闊,不僅有練武場,還有十分寬敞的場地,從這頭看那頭的房舍,只有一個小黑影。這場地不僅是朱瞻基二十八星宿影衛用來習武之地,還可用於騎馬、投壺、打馬球、蹴鞠,到了冬天,潑上水還能玩冰嬉、打陀螺。
成日在後宅呆著的女人們,到了這樣一處地方,不免覺得新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因為來的都是女眷,侍衛們都在遠處待命,跟前只有內侍和她們帶來的丫鬟婆子們侍候著。
太孫妃胡善祥身穿杏黃色的紗襦,明藍色的高腰襦裙,戴著金鑲翠玉寶石的頭面,格外富麗雍容,她笑吟吟地親自扶著太子妃下車,又召喚後面的孫清揚,「幸虧有妹妹的主意,咱們才能來玩這一圈。」
孫清揚看了看面上沒什麼表情的太子妃,低聲笑道:「是皇太孫殿下孝心,我不過是附合了兩句。姐姐今個這身真好看,很氣派,襯得您更水靈。」
相較之下,穿著淡青色紗襦,月白襦裙,只在靈蛇髻上別著個赤金鑲嵌紅寶石鳳冠步搖的孫清揚,就有些素凈。
胡善祥唇角帶笑,一臉端莊溫柔,「這樣的好日子,是該穿得喜慶些,母妃看著高興,我們自己也熱鬧。」
太子妃露出了笑容,「善祥今個這衣服,是很不錯,你們幾個也一樣,都很漂亮,花兒一樣的,都閃花了我的眼睛。」
一直留意她們的何嘉瑜忙搭話,「我們要是花兒,母妃就是花心心,您今個的樣子,知道的說我們是婆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姐妹呢。」
太子妃笑著啐了她一口,「口沒遮攔,你就是個甜嘴兒,要聽你的話年都要過錯。」
袁瑗薇不甘落後,笑嬉嬉地說:「可不就是過錯年了,母妃三年啊,才長一歲,現在還是我們的姐姐樣貌,再過些年,就成了妹妹。」
是女人都喜歡別人誇獎好年輕美貌,太子妃被她們這樣投其所好地一捧,心情甚好,「別胡說八道了,哪兒有人能那麼倒著長的。你們幾個都玩去,不用陪我這個老太婆。我就在那邊涼棚下坐著,看你們玩就行。」
聽到太子妃這樣說,幾個人又七嘴八舌地鬨笑了幾句,方才隨著內侍往東頭那一群馬的地方去了。
皇太孫可就在馬群那邊呢。
胡善祥卻沒有丟開手,仍然扶著太子妃說:「母妃,我陪您過去吧。」
太子妃看了看她低眉順眼的樣子,拍了拍她的手,「不用,你這孩子就是乖巧懂事,母妃不用你陪,和她們幾個選馬去吧,我這跟前一堆丫鬟婆子們侍候著呢,哪兒用你操心。」
跟在旁邊的單嬤嬤笑道:「太孫妃這是一片孝心,她不是怕奴婢們侍候的不周到,是怕您覺得悶呢。」
「你這孩子,快過去吧,今個叫你們來就是好好玩的,你要陪著我還不如在府里躺著自在呢。」
聽到太子妃這麼說,胡善祥才應了一聲,欠身施禮帶著丫鬟婆子們去了。
太子妃剛剛坐下,朱瞻基已經騎了馬過來,翻身下馬後,從珮蘭手頭接過茶遞給她,「母妃請用。」
看到朱瞻基到跟前來,太子妃喜笑顏開,「不是說你要教她們騎馬嗎?怎麼還過來看我。」
「清揚說母妃過來了,所以我想著先過來看看您。母妃怎麼不一道選匹馬玩,您的騎術那麼好,坐在這兒多浪費。」
聽了朱瞻基的話,太子妃心裡十分欣慰,高興地說:「這是你們年輕人玩的時候,我一個老太婆跟著湊什麼熱鬧。你陪她們去玩吧,平日里她們也拘得很,我要在跟前,一個個都不自在,我就不去討嫌了,在這涼棚下坐著,吃果喝茶看你們玩也是一樣。快走快走。」
朱瞻基坐下來笑著說:「不急,她們現在穿的衣服哪能騎馬呀,我已經讓內侍帶著換胡服去了,肯定還得好一會兒。」
太子妃見朱瞻基雖然神采奕奕,眼下去隱有黑影,心疼地說:「你也悠著點身子,那麼胡鬧可不成。我聽說你這段時間成夜和幾個司帳混玩,昨個在清兒那裡又用了三四回水,雖說年輕,再好的身子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太子妃雖然說得隱晦,朱瞻基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面有赫色,「兒臣讓母妃擔憂了。」
「哎,我知道你是擔心她們幾個年紀小,不好生養壞了身體,所以成日只叫那些個司門司帳們侍寢,可她們一個個都不知道勸誡你,這樣下去,娘真怕你壞了身子,以後還是多往太孫妃那屋裡去吧,她今年虛歲也有十八了,就是懷了身子也承得住。」
朱瞻基淡淡地笑,「母妃放心,我自有分寸。清揚平時都勸著我的,往日里三天才許一回,昨個是太久沒見,她也是強不過我,您別怪她。」
太子妃見他雖然言辭恭敬,但其實根本沒不進去,又清揚長清揚短的,心裡就有些氣,但面上仍然強壓著笑說:「你這后宅,可不止清兒一個,不能太過厚此薄彼,妻妾和美才是安定祥和之道啊。瞻兒,為君者,最忌專寵,更不能獨寵,這個道理你不是不明白,怎麼就聽不進去呢?」
「母妃所說,我都記在心裡啊,清揚是因為打小一起長大,所以愛往她那兒說笑,並沒有專寵。昨個是她,今個就去太孫妃那裡,后個嘉瑜,瑤影,阿薇。往後,她們幾個我定是均著去的,您就放心吧。別到時候,您又心疼兒子太辛苦了,訓斥她們幾個。」
忽然聽到朱瞻基這麼說,太子妃有點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方說:「你是說往後對她們幾個一般的好嗎?」
朱瞻基搖了搖頭,「一般好是不可能的,府里那麼多太子妃嬪,父王不也有個偏好嗎?只是兒臣會聽母妃的,以後不會獨寵清揚,也好好享些齊人之福,爭取早日開枝散葉,討母妃歡心。」
太子妃嗔怪道:「你這孩子,好好的提你父王做什麼,有兒子和父親在這上面比的嗎?你能這麼想,轉過這個彎來,娘就太高興了。瞻兒啊,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嫡子長孫,你將來要接手的不是一座府坻,而是大明朝,不可以將你的感情放到任何一個女人身上,尤其不能寵妾滅妻,你的妻兒不是普通人家妻兒,那是將來的一國之母,一國之君,事關大義正統,嫡長傳位。你必須收起個人的喜好,放棄個人的情愛,不能把任何一個女人捧在心尖上,恣意妄為。」
朱瞻基看了看神情肅穆、凝重的母親,心裡一酸,低聲問道:「母妃,是不是父王寵愛郭良娣她們的時候,您就是如此安慰自己的?為了大明,為了我們父子,您犧牲了自己的喜怒,放棄了自個的爭寵爭愛之心,全心全意地為我們籌謀,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只是母親,您覺得開心嗎?」
太子妃聽到兒子這樣貼心的話,聽到他突然叫了自己一聲母親,歡喜地眼淚都要下來,她仰了仰頭,讓那淚倒流回去又閉了閉眼睛收斂起那些個水光,方才看著朱瞻基慎重地說:「娘聽了你這番話,就十分的欣慰。瞻兒,於百年千年的基業而言,我們個人的喜好算得了什麼,能有這大明的江山重嗎?能有這社稷百姓重嗎?為娘年輕的時候,也幻想過琴瑟相合,一生一世,但你也看到,你最小的庶母,甚至比你還小一歲,不說你父王,就是你皇爺爺,最小的皇娘娘,比你不過才大三歲。別說天家,就是王公貴胄,誰家裡不是這樣的情形?你若身心盡系一人,就會子嗣凋零、門楣冷落。你心裡有清兒,為娘知道,但你不能因為她,就不讓其他的妃嬪受孕,更不能說就此不沾其他的女人,這是會被天下人笑的啊。」
朱瞻基笑了起來,「母妃想岔了,前些年尚小,兒臣謹尊您的教誨,怕太早知人事傷了根本,直到大婚前才由寧司帳她們教著知道男女之情,雖說平日是貪戀女人些,卻絕不會因此枉顧國事,又怎麼可能因為清揚枉顧了綿延子嗣的大事。先前不過是怕她們幾個年紀尚輕,不宜過早養,母妃既如此說,兒臣以後多往善祥那邊去就是了,母妃不必多慮。只是清兒那邊,到底她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情份和別人不同,母妃要多關照些,不要再出現於嬤嬤那樣的事情。兒臣的嬪妾被奴僕們欺凌,母妃面子上也不好看。」
太子妃心知朱瞻基是拿此事和她交換,卻也不能不應,心裡只盼著朱瞻基多知道些其他女人的好處,能夠對孫清揚淡下來。
馬蹄聲嗒嗒,太子妃和朱瞻基扭過頭,只見何嘉瑜騎了一匹棗紅馬飛跑過來,片刻就到了眼前,突然一個蹬里藏身又翻身上馬,再穩穩地落在地上,笑盈盈地看著朱瞻基,「殿下覺得我這騎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