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欲從白雪霏 下
沒過兩天,寧司帳因為懷有皇太孫子嗣,封為寧嬪的旨意就從兩位貴妃娘娘的宮裡傳達下來。
因為胡善祥身子漸乏,太子妃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為了讓她更好的休息,還讓皇太孫的嬪妾們將每日給正妃的晨昏定省,改成了十日去給太孫妃請一次安。
寧嬪新得位份,除開謝恩還要和其他的妃嬪們正式見禮,所以臘月初十那一日,她比誰都到的早。
不知道是不是她到太早的緣故,在梧桐院的堂屋裡坐了半天,雖然有宮女侍候著茶水點心,就是不見胡善祥出來。寧嬪有些沉不住氣,問正在給她添水的丫鬟,「太孫妃殿下呢?」
「回主子,奴婢不知道。」
那丫鬟低眉順眼的,半點也挑不出錯來。寧嬪心想自己懷著子嗣,竟然要受這樣冷遇,難不成溫良賢淑的太孫妃想拿自己做喬,給下馬威嘛?不由一口濁氣上涌,接過丫鬟遞上的茶盅又燙得拿不住,就手摔到地上,輕喝,「你們平日就這麼伺候主子嗎?這水喝下去還不把人燙死。」
那丫鬟趕緊跪在地上,低頭請罪。寧嬪倒也不好再喝斥下去,畢竟這不是在她的院里,而且,她才由司帳升為嬪,太張狂了不免被人說道,只得強忍下氣,「起來吧,我也不是怪你,只這水太燙了,幸好是我接著,要是太孫妃殿下誤拿了,豈不傷著身子?你們平日里要小心著些,這樣侍候主子可不成,那水先要在手肘處試一試,溫著才好遞上來。」。
小丫鬟連連點頭,「奴婢謝寧嬪教誨,下次一定注意。」
寧嬪還想再說兩句,胡善祥已經出來了,後面跟著胡尚宮,芷荷、若蓮及四五個丫鬟,見她一出來,給寧嬪添水的小丫鬟立馬悄無聲息地拾起摔在地上的茶盅,施禮后垂手退了出去。
胡善祥坐在椅上端起茶杯,等跟前的小丫鬟添上溫水后,放在唇邊抿了一小口,放下后才說話,「沒想到寧嬪這麼早,我才起床呢,就聽到你在外面說話,可是奴才們侍候的不周到?
寧嬪施禮後放才陪笑道:「怎麼會,太孫妃殿下調教出來的人自是好的,實在是茶盅有些燙,我沒拿穩,摔在了地上。摔了您的東西,實在是對不住。」
胡善祥聽出她話音里的不滿,笑著說道:「因為胡尚宮說這孕婦不宜喝涼的,所以我這院里的茶水溫度都比別處高些,可能寧嬪不習慣,乍一接手沒拿住。算了,一個茶盅罷了,寧嬪不用放在心上。」
話音嫻靜溫婉,似乎相信了方才確是寧嬪自個不小心失儀摔落了茶盅,輕描淡寫地揭過茶盅太燙的事情。
而後,孫清揚等人也都過來請安,行禮后落座。沒有人和寧嬪打招呼,就像是這個人不存在似的。
寧嬪不知道她們這是守著規矩,等自己先見禮,以為她們故意為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裡只覺悶氣。就算她從前不過是個暖床的丫頭,是奴是婢,現在,她可是懷了子嗣的,在座的這些個人里,只有她和太孫妃懷有子嗣,她們再看不起自己,也不像自己有了倚仗。
寧嬪把頭抬得高高的,像一隻驕傲的小公雞,鬥志昂揚。直到胡尚宮提醒她,才慌亂地給幾個嬪妾見禮。
孫清揚她們幾個因她懷了身子,那肯受全禮,不過讓她福了福,又都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表禮,送給了她做為恭喜。
落座后,何嘉瑜未語先笑,「姐姐今天氣色看上去好了許多,想是您肚裡的孩子這陣子折騰少些了?」
胡善祥撫了撫肚子,溫聲細語地笑道:「可不是,他最近乖巧了許多,我這晌也能吃下東西,所以氣色就好些。」
袁瑗薇笑著問,「姐姐可有請太醫再來診脈?我聽人說好的太醫四五個月就能診出是男是女了。提前知道是郡王還是郡主,我們也好準備衣服呢。」
沒等胡善祥開口,胡尚宮就解釋道:「這個說法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太醫們是能夠根據喜脈判斷男女,卻並非百發百中,像徐太醫那樣的婦科聖手,也不過只能夠說對十之六七。有些江湖游醫號稱立判男女,從不失手,不過是往自己的臉上貼金,要是真有那麼靈驗,這天下人都是重男輕女,豈不家家都是嫡子長孫先出世了,哪兒還有先開花後結果的事情?」
袁瑗薇聽了連連點頭,「尚宮大人的確見多識廣,我只聽了那麼一句半句的,還以為真有那般靈驗,現在聽尚宮大人一講,可不就是這個理,要是大夫們搭個脈都能判斷男女,那女子倒成了稀罕呢。」
何嘉瑜在旁邊笑道:「雖然診脈這個事做不得數,但確有一些有經驗的嬤嬤們等身子大些可以看出來,我院里的曾嬤嬤就說,姐姐您這一胎一準是個男孩。」
「噢?」胡善祥來了興趣,「人人都說我自打有了這孩子之後,不起斑臉色還好看,說是姑娘打扮娘,而且我的反應又強烈,認為是個郡主呢,怎麼曾嬤嬤會這樣講?」
何嘉瑜得意地揚了揚頭,「那些只是常見的判斷方法,其實還有尖肚男圓肚女,小肚男大肚女,姐姐這懷相,除了肚子身體其他部位都沒有發胖,曾嬤嬤說十之八九是個男孩,還讓我問您腳腫不腫?」
胡善祥搖了搖頭,「不腫,我現在都還穿著以前的鞋子,尚宮讓準備些大點的鞋都還沒用上。」
何嘉瑜喜滋滋地一拍手,「這可不就是了嘛,腳不腫是男孩,腳腫是女孩,而且姐姐您雖然反應大,可一直愛吃酸的,這酸兒辣女,可不就是個郡王。」
這話聽得胡善祥心裡十分敷貼,雖然嘴上說男女都一樣,但她內心還是盼著生個男孩,畢竟,嫡子長孫一出,自己就再不用擔驚受怕,也不用考慮抱誰的兒子在膝下。女兒,可以以後再生,最好這一胎是個男孩,那就一切都安如磐石。
旁邊的寧嬪卻聽得心裡一沉,她懷了這一胎,因為皮膚變黑又沒什麼反應愛吃酸,原以為肯定是個男孩,不想何嘉瑜說的那幾樣,她都剛好相反。
一旁覷見寧嬪面色的袁瑗薇笑著說:「怎麼寧嬪的腳腫了嗎?我瞧你面色不太好?」
寧嬪下意識的否認,「沒有,沒有,臣妾是聽何貴嬪說的熱鬧,聽入了神。」腳卻往裙下縮了縮。
袁瑗薇看似好心地低聲勸她,「何姐姐方才也說要月份大些,才能看得准呢,你和太孫妃這月份都還小,大家不過是說些吉利話,圖個安心,寧嬪可別多想。」
寧嬪苦著臉勉強笑著應了。
孫清揚嘆了口氣,這寧嬪心性太高,恐怕非福,她都沒想過一個嬪,還是才升上來的末位,拿什麼和太孫妃去比,能夠是個郡王最好,就是個郡主,能平安生下來也一樣阿彌陀佛,她不懂這道理,一味想著掐尖,又不懂掩飾,真有人起了意,她怎麼護得住腹里的孩子?
不想攪和這些事情,孫清揚笑著站起身,「今天何姐姐說的話,不光給胡姐姐吃了定心丸,我們也長了不少見識,恭喜太孫妃還有寧嬪這身子漸漸安穩,我們都盼著你們早日生下郡王郡主,這府里多些人也熱鬧,天色不早,姐姐還要用早膳,不打擾胡姐姐休息了,臣妾先告辭。」
見她起身告辭,趙瑤影幾個也紛紛起身。
胡善祥卻因為這些日子不晨昏定省,少了說話的人,見她們要走連忙開口相勸,「你們現在也難得過來,今個又不用去給母妃請安,就陪我多坐一會吧,等會在這兒用了早膳,咱們去園子里賞花,聽奴才們說,昨晚那場雪下來,梅花全開了,這可是今年的好兆頭,咱們都得去看看。」
何嘉瑜坐了下來,「既然是姐姐這麼說,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在您這兒用膳,可比一個人在屋裡吃來的暢快。」
她一坐,袁嬪和寧嬪也坐了下來。
「一個人吃肯定沒意思,咱們幾個一起吃著也熱鬧,看你們吃的香,我也能多用兩口。」
聽胡善祥這樣一說,本不欲留下的孫清揚和趙瑤影也不好再說走的話,就又都坐了回去。
胡尚宮低聲吩咐芷荷她們去多備些飯菜。
何嘉瑜看著胡善祥頭上的鳳冠,「這會兒戴著這個沉吧,左右都是自家姐妹,您也不用和我們拘禮,讓丫鬟們給您取了去,換身常服吧?」
袁瑗薇掩嘴笑道:「何姐姐,你往日最是有見識的,怎麼今個這眼拙了?」
何嘉瑜愕然,慍怒,「袁妹妹此話怎講?」
孫清揚忙打圓場,「胡姐姐這鳳冠是輕金冠,看著金碧輝煌,其實薄透如紗影,輕巧似花簮,想是那小孟工匠的手藝,你看那上面的鳳凰翅膀,就是最輕細的微風也能吹得它顫動,幾欲飛起一般。」
何嘉瑜仔細瞧著,果真如此,羨慕不已,「果真是好東西,恕臣妾眼拙,竟然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