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寶鼎呈祥孕 上
雖然藿香說還沒有落實,但一回到菡萏院,瑜寧就悄悄告訴了蘇嬤嬤,兩人開始進進出出地忙碌、交待、安排。
針線、剪刀等尖銳的東西一律收了;原打算秋天到了準備把各種家什挪挪位置,換下新鮮的計劃全部停了下來;屋子裡擺設的一些吉祥物品,像貔貅這些,還有人物畫像,也都收到了箱子里,免得這些東西的氣場會衝撞到弱小的胎兒;連荷塘里原準備換水換土這樣的事情,因為孕期不宜動土,也全部不讓動了。
蘇嬤嬤還和瑜寧商量,「婚喪喜慶這些個應酬,自是得全部推掉,還得依據胎煞避忌確定胎神的值位,那可是忌諱修造、搬動的,萬一不注意,損孕,難產都保不齊,咱們可都得小心些。」
瑜寧原是沒落官宦人家出身,識文斷字,聽到蘇嬤嬤說起這個,笑道:「嬤嬤放心,我一早就記下了這個,據《古今圖書集成》記載,宋代陳自明的『胎煞避忌產前將護法』中按農時節氣分定胎煞位置的辦法,說是:月游胎煞:立春在房床,驚蟄在戶,清明在門,立夏在灶,芒種在母身,小暑在灶,立秋在堆,白露在廚前,寒露在門,立冬在戶及廚,大雪在爐及灶,小寒在房母身。咱們就按這個注意就是,保准平安。」
蘇嬤嬤拍了拍她的手,「這個你要上點心,她們那些年輕的,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講究。」
瑜寧連連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這次貴嬪能懷上,一來是幸虧藿醫女調理的好,二來嬤嬤您聽了老講究,把貴嬪睡這屋裡的鏡子、魚缸都收了出去,當時您還說沒有了那一類主陰的東西,就定會陰陽調和,早早承孕,可不就應驗了?這離藿醫女說可以承孕日子還有兩三個月呢,就提前懷上了。」
蘇嬤嬤喜笑顏開,「我那些法子,都是老講究老古董,真正得力,還是還靠人家藿醫女,貴嬪讓拿二百兩金子謝她,人都只取了二十兩,說有個心意就成。她真是個實心意的,也不知道將來誰家有福氣娶了去。對了,藿醫女說這些個月里,不能叫貴嬪看戲,那戲服色彩斑斕,戲台上鑼鼓震天的,看後會令胎動不安,你我可都得記下來,免得貴嬪一時興起,忘了這岔。」
瑜寧拿了紙筆,蘇嬤嬤說一條,她就記一條,「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些個事情,都寫下來,這院里人人都要記得,免得哪兒不注意衝撞了。對了,還有這一條,不能在屋裡頭捆綁東西,免得將來生產時,臍帶繞胎兒的脖子,或者是手指彎曲不能伸直,嬤嬤,是這麼說的吧?」
蘇嬤嬤想了想,「不用寫那麼細,免得有些心懷鬼胎的,反倒趁機作祟,你就寫,不能看戲,不能在屋裡捆綁東西,動針線,剪刀之類的話就行了。」
瑜寧又重新換了一張紙,「嬤嬤說的對,這些個事情,咱們心裡清楚就是,其他的人,就給說不能做什麼就行。」又朝著坐在羅漢榻上吃雞湯麵的孫清揚說:「貴嬪,您可記得,這十個月,都不能舉臂往上伸,有摘、摸、夠什麼東西的事情,吩咐奴才們去做,一定要小心。」
孫清揚咽下嘴裡的面,笑道:「有這麼多講究啊?這個有什麼說法嘛?難道早起伸懶腰也不成啊?」
見孫清揚沒放到心上,蘇嬤嬤正色道:「那孩子在孕婦的肚裡,得咬著奶筋才不致墜落,孕婦一舉臂向上,會使他所含奶筋脫落,導致胎兒餓死或滑胎,可千萬別大意。不管是不是這麼回事,寧可信其有,小心沒大錯,貴嬪您這些個日子,就聽我們的吧,別依著自己的性子。」
孫清揚也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雖然覺得這些個講究,有些就是捕風捉影,但還是慎重地點了點頭,「嬤嬤放心,這十個月里,我就聽你們的,你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學那周朝的太姜、太任、太姒,『眼不觀淫色,耳不聞淫聲,身不處淫地』務必養一個聰明健康的好寶寶。」
蘇嬤嬤笑道:「合該如此,咱們千辛萬苦才得了這孩子,怎麼著講究也不為過。」又囑咐一邊侍候的福枝、桂枝等人,「貴嬪這才懷上,沒有三個月,這話別挑明了和外人說。免得驚天動地的,讓小少爺呆得不安心。」
福枝抿嘴笑道:「這才懷上呢,嬤嬤就盼著是個少爺,可見是重男輕女的。說不定貴嬪肚子里是個女孩子,聽到嬤嬤您這麼說,指不定會生氣呢。」
因為知道貴嬪喜歡女孩子,所以福枝才會這麼說,倒不怕孫清揚聽了會生氣。
「閨女也好,閨女也好——」蘇嬤嬤忙不迭地改口,生怕孫清揚肚裡的孩子聽了不高興,「先開花後結果,兆頭更好呢。還能夠幫著帶弟弟。」
把這些個事情安排妥當,瑜寧又擔心起朱瞻基來,「貴嬪這前前後後,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不能侍寢,殿下不會被那些個新進府的嬪妾們勾了魂吧?貴嬪您以後得多勸著殿下到先前幾個的院里,見面三分情,殿下看到她們,也總會想起您來。」
雖然這話說得隱晦,但孫清揚和蘇嬤嬤都明白了,一來,先前的那些個人里,就劉維一個年紀小些,又多和孫清揚親厚,不用擔心,二來,先前的幾個人里,年長一些,也穩持一點,就是常去,朱瞻基也不免會惦記和她們一道進府的孫清揚,不像後面進府的三個小姑娘,爭了寵分了寵,就真會待這邊淡了。
孫清揚喝完了碗里的湯,把碗遞給桂枝,笑說道:「殿下自是該多到趙姐姐她們幾個院里去的,我這有了身孕,可不就是說她們的身體應該也無大礙了嗎?藿醫女也說,母親年紀太小,並不利於生養,何嬪她們幾個,也就是我們才入府的年紀,等兩三年不遲。」
「但這樣的事情,我只能給殿下暗示,不能明說,更不可以勸著或者幫著安排,不然那就是越份了,在端本宮裡,只有太孫妃可以管這些個事,雖然這幾年胡姐姐照看瑾秀,自個身子又不好,不太理事,再不成,也還有母妃呢,輪不到我。」
胡善祥自生下女兒后,勞損過度,一直身子不見大好,所以端本宮裡的事情,多是孫清揚、何嘉瑜幫著料理,大的事情,才去請胡善祥或者太子妃定奪。
像安排侍寢,綿延子嗣,這就屬於大事情了。
瑜寧也知道是這個道理,聽了孫清揚這話,不由嘆了口氣,「這在宮裡的女人真難,沒孩子吧想孩子,有了孩子又擔心會失寵,真是難啊!」
福枝笑道:「依奴婢看哪,瑜寧姑姑的擔心純屬多餘,殿下疼貴嬪,那是疼到心尖上,寵到骨頭裡,再沒可能因為這十月懷胎就冷淡了去,再一個,貴嬪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咱們殿下最盼著的,他要是有時間,還不得一天來看三回哪?就是不能在咱們院里過夜,也不會冷待了貴嬪去,姑姑說這話,豈不讓貴嬪也跟著白擔心?」
瑜寧回過神來,連打自己的嘴,「看奴婢這說的是什麼話,白白給貴嬪添堵,還是福枝想得周到,就沖殿下對貴嬪這情份,這端本宮裡就是頭一份,再沒有生分的道理。奴婢純屬多慮,貴嬪您可別往心裡去。」
孫清揚笑起來,「瑜寧姑姑快別打了,你也是為著我好。別擔心那些事情,有了這孩子啊,我什麼都不想,殿下他就是不寵愛我了,我也一樣高高興興的……」
話音未落,只聽到小宮女在外面揚聲稟報,「皇太孫殿下來了,奴婢給殿下請安。」
隨著宮女掀簾,朱瞻基邁步走了進來,笑說道:「遠遠的,我就聽見你編排我了,什麼叫我不寵愛你了,你今個倒說說看,我哪兒對你不好了?」
朱瞻基自幼習武,耳力自是比常人好許多,孫清揚幾個說話並未故意壓低聲音,所以被進了院里的他聽個正著。
孫清揚正欲起身行禮,朱瞻基一把按著她,「免了你的請安,連母妃都說了,她那邊和太孫妃那邊,你以後初一、十五過去下就是,也不用施大禮,腹中的孩子為重。」
「殿下和母妃說了?」
朱瞻基往羅漢榻上大馬金刀地一躺,撿了顆小几上細白瓷盤子里的葡萄丟進嘴裡,「沒明說,只說你最近身子乏,小日子沒來,母妃已經喜笑顏開,說明個就讓太醫來給你診脈。我看啊,要不是今個晚了,只怕她想現在就過來看看你。」
孫清揚嗔怪道:「殿下也知道這一夜了,還過來做什麼?也不好好早些休息。」
朱瞻基笑著打趣她,「我若不來,你心裡豈不是要挂念?我剛才還聽見你在說什麼不寵愛了,這要不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別整得半夜三更的睡不著,折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