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五行斷腸散 上
孫清揚想到若非皇后無意間發現竇婕妤竟然要同香美人陪笑問好之事,自己也不會去查,沒有這層戒心,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遭到她的毒手,不由暗道好險,慶幸自個吉人天相。
她睜開眼,從躺椅上坐起身,無暇欣賞早晨院子里的明媚晨光,看了看廊下掛著的那一排鸚鵡、八哥,低聲交代,「燕枝,你去叫人請香美人晚上過來,就說董夫人今個夜裡要進宮,看看她身上所中的毒。」
「皇貴妃,不如奴婢親自去請吧,也好看一看香美人的動靜。」燕枝知道事情的始末,擔心小宮女們去了,把話說不清楚,被香美人看出端倪。
孫清揚點點頭,見燕枝應下,去了外頭。她拿起桌上放著的豬鬃,繼續去逗象牙籠子里的蛐蛐兒。
「你這樣的逗法,小心把蛐蛐玩死了。」她扭頭一看,朱瞻基已經從院里走到了廊下,後面急匆匆的跟著內待、宮女們。
「皇上每次來都這樣,也不讓人通稟一聲。」孫清揚站起身施過禮后,嗔怪道。
「不能怪朕,愛妃逗弄蛐蛐過於專心,以至於連朕走過來,都沒有聽見。」當著眾人的面,朱瞻基並沒有表現的太親昵,但言語里有著掩不住的寵溺。
見朱瞻基就勢坐在了自個方才的那把躺椅上,孫清揚脆生生地道:「臣妾給皇上捏捏吧。」
朱瞻基閉著眼往躺椅上放鬆地一躺。
孫清揚上前立在朱瞻基的身後輕柔地替他捏起肩膀,朱瞻基舒服的哼哼了兩聲,「愛妃這手勁,越來越恰到好處了。」
「皇上剛下了早朝,就過來臣妾這兒,不會是就為了誇獎臣妾的按摩技藝吧?」
雖然朱瞻基沒有說什麼,孫清揚卻知道這會兒他不可能有時間過來專程陪著自己。
朱瞻基低聲道:「朕讓朱雀他們查了你說的事情,果然,晉王和漢王脫不了干係,竟然都把手伸到朕的後宮來了,他們好大的膽子。」
孫清揚聽他話音低的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知道這是防著廊下那些侍候的人。遂像聽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輕笑道:「皇上,您好壞……」
她的聲音也低了下去,「臣妾要不是托母親相助,從月娥她們口裡問出之前清漪、茉莉之死,是她們所為,也想不到兩位皇叔竟然有勾連,皇叔他們和白蓮教的餘孽們伙在一起,在宮裡這樣一步步經營,恐怕並非像她們所供的,只是想讓哪位美人當上您的寵妃,好時時在您身邊求個情,換塊封地那麼簡單,臣妾擔心,他們最近這麼大的動作,是和朝廷的事情有關係。」
朱瞻基側了側身,示意她捏捏腰:「這裡,大概是昨個夜裡過於用力閃著了。」
孫清揚蹲下去,一邊用力一邊吃吃笑著:「臣妾昨個就說皇上得悠著點,這下可好吧……」
廊下,李會福——王瑾身邊的一個內侍低聲笑說:「皇上待皇貴妃真是情深意濃,這昨個夜裡歇下了,一大早下了早朝,還要過來。這會子說話,倒像蜜裡調油一般。」
朱瞻基登基之後,李會福借勢報了家仇,為免後患,就想與李氏宗族脫了干係,求皇上另給他賜個名字,改成了王瑾。
做為近身內待,御用監的掌印太監,王瑾自然知道皇上最近在忙什麼,他聽到那內侍的話,想到皇上叫自己留意他跟前人的動靜,眼睛閃了閃,小聲道:「皇上和皇貴妃的情份,雖說是宮裡的頭一份,不過這次來,卻是為了別的美人。」
那內待見王瑾竟然沒有像往日一般禁止底下的人說話,忙涎著臉道:「王公公您是皇上跟前的第一人,就給小的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也好讓小的心裡有個數,以後當差的時候,別拜錯了廟門。」
王瑾吊起了他的胃口,去不肯再細說下去,「噓——」他示意道:「咱們這會兒當差呢,雖說皇上在和皇貴妃說笑,注意不到咱們,咱們也得給底下小的們做個樣子不是?一會換值回去,我再點撥點撥你。」
那內侍平日里在朱瞻基跟前也是個得臉的,但到底不及王瑾,聽了他的話,忙陪笑著點了點頭,暗地裡沖著他拱手道謝。
廊上,朱瞻基和孫清揚仍然在說話。
「愛妃說的有理,朕回去就讓人把他們盯緊些,萬一有個風吹草動,也不至於措手不及。你那邊查的如何了?」
孫清揚輕聲回稟:「估計到今個晚上,就能知道究竟了。」
「你自個小心,雖然派了人給你,董夫人又是解毒高手,但到了這會兒,朕怕他們慌不擇路,狗急跳牆。如果能借這一回的事情,把他們拔個乾淨的話,董夫人可是立了大功,你可不能再擋著朕給你父親他們賞賜了。」
知道朱瞻基對自個父親一直位居九品小官吏耿耿於懷,孫清揚也不想因為自個的謹慎小心,連累父兄連職位都不能正常升遷,笑說道:「論功行賞,有了功,皇上當然應該賞賜了。」
捏到手上有些乏力,她鬆了手,拿起桌上的青核桃道:「這是今年的青核桃,趁著新鮮好吃,臣妾這就喚了她們過來剝給您吃吧,吃過青核桃,再喝上一口茶,真是說不出的香呢。」
朱瞻基笑道:「真的么?那朕倒是要嘗一嘗。談到吃,愛妃你可是宮裡頭的獨一份。」
聽了朱瞻基的誇獎,孫清揚唇邊露出一絲微笑:「當然是真的,不信皇上立即便可一試。」
揚聲召了人過來剝核桃。
*
晚上,剛剛掌燈時分,香美人就走進了長寧宮。
那個時間,孫清揚已經用過晚膳,正在彈琴。
琴音悠揚婉轉,清新自然,聞之恍如置身於雨後寂靜的山谷中,空氣格外清新,幾隻蜜蜂在花叢間來回飛舞,山雀輕鳴,蘭草幽幽吐香,令人如沐春風一般,意酣魂醉。
「臣妾曾聽人說皇貴妃的琴聲令人聽了三日不知肉味,還只當是奉承之語,今個一聽,真真是嘆為觀止。」香美人待她一曲彈罷,方才上前施禮,誇讚道。
「香美人謬讚,本宮也是因為舊日里曾被皇上嘲笑,下了一番苦功,所以勉強能夠聽得罷了。寶珠,給香美人看座。」待香美人落座后,孫清揚道:「因為怕人說閑話,董夫人還要晚一會兒才能進宮,你稍等一會,先坐著喝杯茶吧。。」
接過丹枝奉上的茶,香美人輕啜了幾口,問道:「皇貴妃您這屋裡點的是什麼香,這般好聞?」
孫清揚看了看屋角的獸角金泥小香爐,若無其事道:「就是上好的檀香吧,本宮對這些也不大懂。」
香美人目光閃了閃,「怎麼臣妾聽人說皇貴妃曾經學過調香呢?」
自己和庄靜姑姑昔年曾學調香之事,並沒有幾個人知道,竟然被香美人一語道破,想到對方竟然花過這麼多功夫打探自個的事,孫清揚心中暗自一凜,面上卻半分也不曾顯,「那都是為了在皇上面前掙個多才多藝的名聲,糊弄人的,真本事是一點也沒有。聽香美人的話,倒好像很懂似的,也對,之前聽說你擅長棋藝,身有異香,本宮還說真是人如其名,香遠益清呢。」
香美人避實就虛,笑道:「臣妾哪裡當的起貴妃這樣的誇獎,只不過是略知一二罷了,說到用香,臣妾覺得皇貴妃您這香,不全是檀香,不過究竟裡面有什麼,恕臣妾孤陋寡聞,實在聞不出來。」
閑扯了半天,孫清揚見香美人仍無半點異樣,不由有些心浮氣躁:母親說這紫桐香一般人聞過片刻,都會有反應,即使是月嫦那樣的身手,也不過小半術香的功夫就引出了她心裡頭所懼之事,套出了真話,怎麼香美人這半天里,一點情況也沒有?
「……臣妾方才聽皇貴妃的琴聲,倒覺得若是能夠彈出那山谷中的雨幕潸然而下,氤氳水霧帶著的淡淡花香,雨滴重重砸在水潭上激起層層漣漪,喧雜的雨聲,清新的山風……只怕會更好聽。」
孫清揚凝了凝神,「想不到香美人竟然是琴中高手,能夠有這般見識。」
正當孫清揚心裡忐忑之際,就聽見殿外宮女揚聲通稟,「董夫人到——」
她暗自鬆了口氣。
雖是母女,但礙於身份,孫清揚仍端然上座,受了董夫人的禮后,方才起身扶起她道:「母親請坐,今個請您過來,是想讓您幫著給看看香美人身上的毒,可有法子給解了。」
她在扶董夫人的時候,手上暗自使力。
董夫人抬眼看看女兒,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示意自個心裡有數。
坐下后,她給香美人一搭脈,眼底不由閃過一抹驚色。
「美人所中之毒,乃是五行斷腸散。」
「啊?」香美人竟然真中了毒?聽到母親所說,孫清揚不由吃驚,見香美人看向自己,她掩飾地問,「五行斷腸散是什麼?母親可能夠解得?」
董夫人搖了搖頭,「五行斷腸散由五種對應金、木、水、火、土的草藥混合而成,這五種草藥雖然常見,卻是用五行相生相剋之理煉製,要想解毒,非得依據配藥時順序,半分也錯不得。可五種藥材能有百餘種組合,誰敢搭上性命去一一嘗試?所以解藥只有配藥之人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