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林深葉迷離 下
孫清揚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在慶幸雲實沒有對她說謊,「本宮還以為你會否認與她相識呢!」
雲實愕然,「為什麼要否認?皇後娘娘您知道的,臣妾有什麼事都不會瞞你。」
孫清揚揮揮手,先叫乳娘將二皇子抱下去,然後才看著雲實道:「那為何你借口越制,將給二皇子做衣服那些絲線,盡數都退給了內務府的這件事,卻對本宮沒有說一個字呢?你可知道,那些絲線,最後都到了本宮手裡,給太子做了衣衫?」孫清揚問得是一字一句,當她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雲實,當初救她的這個人,險些要了她兒子的性命,就是這會兒說起,她都能感覺到當初那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雲實不解,「臣妾要的是杏黃色,內務府拿來的那些個絲線,全是明黃色,那是只有皇上、皇后還有太子用的顏色,臣妾怎麼敢給二皇子做衣裳?自然應該叫他們拿回去啊,這不過是一件小事,也需要稟告娘娘嗎?」
看雲實的神情不像是作偽,孫清揚方道:「那你知不知道?那些絲線,都被山茄花的水浸泡過,本宮用來為太子縫製衣衫,險些要了太子的性命?」見雲實驚愕又有些懵懂的神情,她解釋道:「那山茄花又稱曼陀羅,辛、溫、大毒,只是一點就可以令人感覺疲倦、睡覺無夢,甚至令人產生不安,幻覺,用在一個不滿周歲孩子的身上,時間一長,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太子中毒?他怎麼樣,要不要緊?」見孫清揚看著自己,一臉冷意,雲實惶急又委屈的道:「皇後娘娘,您懷疑那毒是臣妾下的?太子和二皇子是親兄弟,若沒有您護著臣妾,為臣妾謀划,臣妾怎麼能有今天的福份?如何能夠生下皇子,還做了賢妃,臣妾怎麼會做出那樣狼心狗肺的事情?」
她回過神來,聯繫到孫清揚之前所說絲線之事,連聲說:「不是臣妾,真不是臣妾,當日花婕妤在這兒,還曾給臣妾說過幾句話,暗示臣妾只要太子出了事,二皇子就能夠上位,臣妾根本沒有答應她。皇後娘娘,您信臣妾,臣妾絕不會有那非份之想的,不信,您找花婕妤來當面對質,臣妾真沒有答應她,禍害太子。臣妾跟在娘娘身邊多年,娘娘待臣妾情深意重,臣妾怎麼做出那等豬狗不如的事情來……娘娘,您信臣妾,真不是臣妾幹得。」
在心裡頭,孫清揚多希望真不是雲實,可是查出來的所有證據都指向她:內務府里調過的絲線,原來是從雲實這兒退過去的,之前之後,都沒有人動過,要說做手腳,只能是雲實過手的時間裡,雲實和花婕妤聯繫,雲實曾在漢王府為奴多年,雲實一直對她和漢王府里那個高手的事情不肯詳說,如果自己和太子出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雲實,為了二皇子變成太子,她下了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會兒她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雲實,不知道在那看似誠摯的表情下是不是也有一顆同樣誠實的心,宮裡頭的人,太會做戲了,真真假假叫人看不清,有的時候,她都分辨不了自己是不是在演戲,又如何能夠看清雲實?
她微微閉了閉眼,而後抬眼望著雲實,言語中猶帶三分冷意,「不是你?本宮也希望不是你,可這樁樁件件的證據都指向了你,連你自己也說,曾往內務府里退過絲線,若那絲線不是你做的手腳,就是內務府的人,可絲線從你這拿回去,都是用宮裡的封條封著的,每次開箱,都要封箱的四個人同時在場,然後封印,其中一個,皇上派了皇差,數月未歸,那箱到本宮手裡頭,還是四角俱全的,就從來沒有打開過,你叫本宮如何相信你?」
雲實一聽慌了手腳,她撲通跪在地上,「皇後娘娘,您信臣妾,臣妾真沒有。您想那花婕妤能夠找到臣妾,還有什麼她做不了的,肯定是她,一定是她誣陷臣妾,您把她抓起來,好好審審,就知道了。」
孫清揚看著跪在下面的雲實,想起那火光衝天的夜晚,雲實舍了她自己的性命,救了她們幾個出來,心裡百感交集。
半晌,她方道:「花婕妤已經死了。可是她死前曾說,這事是惠妃支使她,摻和的人有麗妃和賢妃。甚至她為了混淆視聽,還把一隻信鴿飛到了趙賢妃那兒,讓她的宮女和趙賢妃的人傳話。後來本宮也審了她的宮女,她的宮女只說是花婕妤讓她去那麼做的,並沒有說什麼正事。而且,本宮叫人放了她宮裡頭的信鴿,都飛到你這宅子來了,你怎麼說?你說自個是冤枉的,那你與花婕妤如何相識?為何她要一心一意地幫著你謀奪太子之位?還意圖將本宮視線引向他人,你覺得她這麼做,究竟是為什麼?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本宮,本宮也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實一聽,百口莫辨,「那花婕妤好生可惡,臣妾明明和她只是在漢王府裡頭偶然相識,怎麼她就拿臣妾做喬,編排出這樣一段事情來。娘娘,臣妾拿不出證據,但您信臣妾,這事真不是臣妾做的啊……」
她講了和花婕妤昔日相識的經過。
原來,在雲實十八歲那年,漢王府進了一批七八歲的小姑娘,其中就有花婕妤——花艷融。
花艷融的容貌在那批小姑娘里,不算是頂尖的,但她的領悟力特別高,學什麼像什麼,尤其是跳舞的時候,只要她一開始跳,就有鶴立雞群的感覺,所以很快就由她領舞。
那批小姑娘里,有一個舞跳的雖然不及花艷融,但樣貌什麼都很出眾的女孩子,因為不滿花艷融搶了她的風頭,就夥同其他的女孩子孤立花艷融。
花艷融因為專心舞技,和其他的小姑娘往來少,不及那個小姑娘人緣好,很快就孤零零的一個人獨來獨往。
有一回,甚至她的舞鞋都被她們偷換掉,害得她在領舞的時候,因鞋子不著力,從台上摔了下來,躺了很長時間。當時,由於那個小姑娘的原因,連遞水給花艷融喝的人都沒有。
雲實那會兒負責照看她們的起居,同情花艷融,就派了個小宮女侍候她,一來二去的,花艷融就認了她做姐姐。
幾年前,那批小姑娘先後出了漢王府,她聽說是漢王賞了下面有功的將領們,沒有想到,兩人有一天會在紫禁城裡相見。
有一晚,花艷融尋到她的府邸來,說偶然知道她被納進後宮,說自己如今也在宮裡頭,封了婕妤,還求她幫著瞞著身份,說要是人知道她是漢王府里養出來的,當不成婕妤不說,保不齊還有性命之憂。
雲實想到自己的處境,同病相憐,就沒有把這事告知孫清揚。
說著說著,雲實眼淚撲簌而下,「臣妾只當她也和臣妾一樣,一門心思想著侍候皇上,在這宮裡頭爭取生個一男半女傍身,如何知道她竟然懷了這樣的心思,還拿臣妾做筏子!皇後娘娘,臣妾的生性,您是知道的,沒有什麼防人之心,又口無遮掩,亂同情人,這才闖下這彌天大禍,娘娘,您信臣妾,臣妾或有無心之過,但要說臣妾存了心思害您和太子,臣妾萬萬不敢,也不會啊——」
她突然想起來,「對了,那絲線,肯定也是花艷融做的手腳,臣妾在宮外頭,哪兒記得住什麼違制不違制的,還是她和臣妾說絲線是明黃色,二皇子用不成,說不準,就是她趁臣妾不備,換了臣妾手裡的絲線,至於鴿子,是她哄臣妾養著解悶的,臣妾並不知道那些是信鴿啊。」
「她來過臣妾這兒幾回,曾勸臣妾為自己打算,假扮好心地對臣妾說,可惜二皇子出生的晚了些,要是生在前頭,恐怕太子之位就是二皇子的了,還說她看二皇子有帝王之像,問臣妾怎麼忍心甘居人後,自個給人當奴婢,連兒子也要給人當臣子……後來見臣妾生氣,方才改口稱她是說笑的,叫臣妾別放在心上,她人甜嘴巧,臣妾還當她是多年前的那個小姑娘,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雲實眼裡閃過一絲愧意,當日她聽花艷融說得那般動聽,其實是動了心的,要不是想到孫清揚自她進宮以來,處處為她著想,眼睛看不到還為她謀划的一樁樁一件件事,她真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為了兒子,背叛孫清揚。
雖然她沒有做那些個事情,但當初有過的動搖、猶豫、貪慾,都像潮水一樣席捲上來,浸的她心裡頭冰涼,如果當初自己斷然拒絕,花艷融恐怕也不會做出後面那些事情吧?如果不是自己存了私心,也不會給了花艷融可趁之機。說到底,要不是自己和花艷融相識,怎麼會引來這樣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