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溫柔寵愛(3)

  「縈縈與楚蕎也算情同姐妹,斗膽請陛下恩准。」楚蕎低眉斂目,請求道。


  這麼些年在宮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又何曾有過一刻輕鬆歡喜的時候,她想讓她遠離一下這個她憎惡的地方,哪怕只是短短几個時辰。


  半晌,燕皇道,「單喜,一會兒去緹妃宮裡知會一聲。」


  「多謝陛下恩准。」楚蕎欣然一笑,謝恩道。


  燕皇淡淡笑了笑,擺了擺手,「罷了,沒什麼事,就回府去吧。」


  楚蕎正想告退,看著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沉吟了一陣,道,「這些奏摺,我能不能帶些回去?」


  燕皇聞言,抬頭望她,卻沒有出聲問,等著她自己解釋。


  「他最近也無大事,讓他幫忙看看,陛下也能輕鬆些。」


  單喜望了望她,宸親王一向不插手朝政之事,便是帶回府去,他又哪會看?

  豈知,燕皇卻是吩咐道,「單喜,收拾些給宸親王妃帶出宮,莫讓外人瞧見了。」


  楚蕎提著一大包回到府里,直接堆了一桌子,自己看了兩個時辰就頭疼難忍,真難以想象燕皇年年月月奮戰在這裡面是怎麼過的。


  燕祈然從東籬園回來,瞅了奮戰在奏摺堆里的她,也沒說話就徑自回裡面睡了,楚蕎見他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只有自己繼續看,最後看得眼皮直打架趴桌上睡著了。


  不過,次日一早醒來,桌上的摺子不僅整齊歸類了,還都已經批示過了。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楚蕎將已經批好的摺子裝進箱中,出去吩咐好了廚房準備今晚的家宴,這才尋到墨銀,他也忙著張羅布置晚上家宴的花廳,見著她行了一禮,又繼續忙活開了。


  「一會兒讓瀧一把宸樓桌上那一箱東西送進宮,交給單公公。」楚蕎不好再這裡打擾,吩咐完便準備走人。


  墨銀聞言回頭望了望她,方才道,「瀧一當日護衛不力,已經被逐出王府了。」


  「逐出王府?」楚蕎擰眉,說的護衛不力,該說那次她去觀音廟偷跑的事吧。


  墨銀面色無波,平靜說道,「若非念在他這些年一直對王府效力,只怕還沒那個命出去。」


  若非他失查將楚蕎兩度放走,主子也不至險些喪了命,這按府中規矩是必須處死的,只不過他比較跟了主子多年,才留了他一條性命。


  楚蕎沒有說話,徑自朝著王府大門去,果然在外面尋到了不知已經站了多久的黑衣侍衛,一夜風雪,頭上肩上都積了不少雪,面上也結著薄霜,儼然已經凍成了一座冰雕。


  「這麼大的雪,不知道找個地方避避?」楚蕎皺了皺眉,道。


  瀧一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進去吧!」楚蕎站到他面前道。


  事情本就是她惹出來的,犯不上讓別人的代為受過。


  「王爺已經將屬下逐出王府。」瀧一平靜地說道。


  楚蕎擰了擰眉,有時候真搞不懂燕祈然那麼怪脾氣的人,怎麼還有這麼誓死效忠,於是道,「現在,我以宸親王妃的身份,叫你進去,不行嗎?」


  瀧一望了她半晌,沉聲道,「是。」


  楚蕎轉身進門,直接帶著瀧一進了東籬園,燕祈然嫌府里人來來往往忙碌的看著心煩,一早便躲在東籬園的暖閣,獨自清靜。


  燕祈然聽到腳步聲,便道,「來了就進來。」


  楚蕎依言推門進了暖閣。


  燕祈然端起茶盞淡淡抿了一口,瞅了一眼還立在門外的瀧一,面色不由一寒,「你來做什麼?」


  瀧一微低著頭,靜靜地站在門外,一言不發。


  「讓你整整齊齊地出去已經格外開恩了,你即不再是王府的人,擅闖王府,按例自斷一腿。」燕祈然冷冷說道。


  瀧一聞言鏘然一聲抽劍,平靜回道,「是,屬下領罪。」


  說著,便要一劍斷了自己左腿,楚蕎身手快制住他欲待自殘的行為,冷冷道,「把劍給我!」


  瀧一握著劍,沒有鬆手,也沒有說話。


  楚蕎知道這老實護衛是還是只聽燕祈然的,於是扭頭道,「燕祈然,當年跑得是我,你有氣沖我來就是,何必牽怒他人?」


  「我不留無用的人。」燕祈然面目冷然,一次的失誤險些讓他們都喪命,這種人,他絕不姑息。


  「那在桃源谷,還把人叫過去,這用完了,就過河拆橋了。」楚蕎挑著眉,瞅著那一臉不為所動的男人。


  「所以,我沒殺他。」燕祈然依舊一臉清淡漠然,眉宇隱有不悅。


  她要請人到府來過年,他應了。


  她故意帶了一堆摺子回來,給他找麻煩,他也應了。


  現在她竟然為了一個護衛跑這來跟他吵鬧,算怎麼回事?


  楚蕎氣得撫額,爭辯道,「我都說了當初是我要走的,莫說是他,就是你在,也不一定攔得住我。」


  燕祈然鳳眸微微眯起,望了她半晌,朝瀧一道,「還不自裁,還要本王動手不成?」


  楚蕎卻迅速出手握住鋒利的劍刃,淡淡道,「要自裁,連我一塊裁了吧!」


  瀧一一直忠心護主,並未什麼大錯,現在又是她把人叫進來的,若因此而被燕祈然責罰,也是她的錯的。


  瀧一不敢再動,因為她再用一分力氣,就極有可能會傷了握著劍刃的楚蕎,一時間只有僵在那裡,「王妃,不必如此!」


  楚蕎恨恨回頭瞪了一眼冷血無情的某人,道,「從現在起,你就留在王府里,不是他的侍衛,是本王妃的侍衛,跟他半文錢關係都沒有。」


  瀧一怔怔地望著她許久,又瞅了眼裡面眉頭緊皺的主子,見沒有選贊成,但也沒有反對。


  楚蕎鬆開手,理了理衣袖,吩咐道,「沒事,就去宸樓把桌上那一箱東西送進宮交給單公公,一個時辰內送到。」


  瀧一沉默了片刻,收劍回道,「是。」


  楚蕎瞪了一眼燕祈然,鬱悶進門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便準備離開東籬園。


  燕祈然伸手猛地拉住她,誰知她頓時疼得倒抽一口氣,他翻開她手掌一看,只見那方才握劍的手,掌心出了一道淺淺血痕,傷口並不深,只是破了皮。


  他皺著眉頭,摸出隨手帶著的藥膏,小心塗到傷口,「你做事,就不能小心一些。」


  「小傷而已,兩天就好了。」楚蕎淡淡道。


  燕祈然朝傷口,輕輕吹了吹氣,苦笑道,「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楚蕎抿唇笑了笑,哼道,「王爺說情話的功夫,還真日漸增長。」


  燕祈然低低一笑,收起藥瓶,問道,「府里的事都安頓好了?」


  「嗯。」楚蕎應道,但這般親昵地坐在他懷裡,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卻難得好心地鬆開了她,牽起他朝暖閣後方的書架去,按開機關,拉著她進了裡面的秘室,然後指著一隻大紅布蓋著的箱子,道,「打開看看?」


  楚蕎瞥了一眼,「什麼東西?」


  「紅包。」燕祈然道。


  楚蕎嘴角抽搐地望著那個奇形怪狀的大紅包,嘀咕道,「你不是要給我一箱金子珠寶什麼的,還不如折成銀票方便呢。」


  但是打開箱子才發現,裡面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金銀珠寶,燕祈然從裡面取出一隻玉印道,「這是王府的玉印,以後王府所有的錢產都是你的壓歲錢。」


  楚蕎愣愣地接過,她是說自己很多年沒收過紅包,可是他也不用這麼大方吧,今年一次全給了,以後就不打算給了嗎?


  他又從裡面拿出一支玉釵,上面雕著白薔薇花的形狀,說道,「這是以前閑來無事,雕出來一直放著,你若喜歡也留著。」


  楚蕎接過,眼睛又往箱子里瞄,「還有什麼?」


  「這些是這些年在各地,自己尋著的東西,你若有喜歡的就拿去。」燕祈然道。


  「我要都喜歡呢?」楚蕎笑得賊兮兮地在箱子里一件一件的拿,這哪一件不是世間難求的寶物啊。


  「那就都拿去。」燕祈然笑,溫柔而寵溺。


  他不知道她會喜歡什麼,又擔心自己隨便送的東西不好,才這般孩子氣地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給她,唯恐給予她的不是最好的,不是她所喜愛的。


  楚蕎笑著在箱子里尋寶,神兵山莊已然富可敵國,這些奇珍異寶的東西她也有過不少,此刻稀奇的不是這滿箱子的寶物,而他這個男人的一番心意。


  她扭頭含笑,吻上男子微揚的唇角,蜻蜓點水般又離開,「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不是這些珍貴寶物,而是比寶物更珍貴的……你的溫柔和寵愛。


  楚蕎在東籬園待到了天快黑,方才去廚房看晚宴的準備情況,看到玉溪便問道,「沉香和三夫人還沒有回京嗎?」


  玉溪搖了搖頭,道,「沒有。」


  「過幾日送信去藥王谷讓三夫人帶沉香回京,我儘力說服師傅和祈然給她診治。」楚蕎道。


  玉溪一聽連忙感激地朝她福了一禮,道,「玉溪代三夫人和沉香小姐謝過王妃。」


  楚蕎笑了笑,正準備挽袖子一起幫忙,墨銀前來稟報道,「王妃,陛下和緹妃娘娘已經到王府了。」


  他家主子是斷沒那個興緻和閑心來接到這兩個客人的,他只有過來找她了。


  楚蕎連忙快步去了王府正門,瞧見單喜正扶著燕皇從馬車上下來,便道,「陛下,這會兒宮裡大宴還未結束吧?」


  燕皇一身暗色的便服,扶著單喜的手下了馬車,「年年跟那麼些人宴飲,也沒什麼意思,偷個懶兒就先走了。」


  鳳緹縈跟著從馬車內出來,面如美玉,眉目如畫,裹著綉著白芙蓉的輕裘,出塵如踏雪而來的仙子,與楚蕎兩人相視,含笑點了點頭。


  「都快些進府吧,沁兒把京里的如意班和雜耍的都請到府里來了,這會兒正熱鬧著呢。」楚蕎側身引路。


  「朕說怎麼今年宮裡沒有如意班的戲,原來被你們請到府里了。」燕皇一邊走一邊笑道。


  「沁公主倒是膽子大,按慣例如意班每年是會入宮御演的,今年倒是被她搶了。」單喜扶著燕皇,搖頭失笑。


  楚蕎抿唇淡笑,「大宛沒有中原過年的習俗,沁兒又是個喜熱鬧的性子,那陛下一會兒就多點幾齣喜歡的。」


  說話間,望了望與她並肩同行的鳳緹縈。


  鳳緹縈朝她笑了笑,卻沒有多話。


  一行人到達飛花水榭,玉溪早已讓人備好了茶水糕點,戲台上正上演著一出《千金記》,花旦的唱腔極好,幾人剛入座,愛熱鬧了沁兒便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懷裡還抱著那一大包吃食。


  沁兒在她大婚時,在國公府是見過燕皇的,一進門愣了愣,在楚蕎的眼色下,連忙行了一禮,「伊蘭沁兒見過大燕皇帝陛下!」


  燕皇今日心情極好,笑道,「沁公主不必拘禮,隨意就好。」


  沁兒一聽這隨意,也不管這些有身份的入座了沒有,自己就挑了好位置坐下。


  燕皇在主位坐下,單喜在側服侍,楚蕎和沁兒,鳳緹縈坐得靠後些,沁兒那貪吃的性子,嘴巴一刻也不停,看戲看到精彩出直接站在椅子拍手叫好。


  「沁兒。」楚蕎第四次無奈地去拽又蹦上椅子的丫頭,低斥道,「你好歹也是個公主,注意點舉止好不好?」


  沁兒悻悻地坐下,咕噥,「剛才那個三連空翻太精彩了嘛!」


  鳳緹縈也被她給逗笑了,瞥了一眼那旁也無奈而笑的燕皇,道,「阿蕎,沁公主性子直爽,就由著她吧。」


  沁兒連忙附合,「這位姐姐說得才對。」


  楚蕎無奈一笑,懶得再與她辯駁,不經意瞧見燕皇都朝門口瞥眼,想來是等著燕祈然過來,只不過那人偏又是個彆扭性子,不願意過來露面。


  「我去看看廚房準備得如何了。」楚蕎起身道。


  燕皇點了點頭。


  楚蕎前腳出去,鳳緹縈也向燕皇告退跟著出來了。


  「看得出來,看得出來,你現在過得很好。」鳳緹縈道。


  從一到王府,她可以看得出,她現在的每一個笑容,每一份喜悅都是發自心底。


  楚蕎抿唇淡笑,沉默不語地走著。


  鳳緹縈攏了攏貂皮圍脖,一邊走一邊道,「我還怕失去了哥哥,你這一生會過得不夠幸福,不過現在我也放心了。」


  即便,那個帶給你幸福與快樂的人,與鳳家有著似海深仇。


  「縈縈,我……」她猶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關於諸葛無塵的事。


  鳳緹縈笑了笑,鄭重道,「楚蕎,不管以後鳳家和宸親王府怎樣衝突,我希望你是站在宸親王府一邊,你不欠我們什麼,哥哥已經不在了,我不再因為我們,讓你這一生都過得不幸福。」


  「縈縈。」楚蕎急切地抓住她,道,「我楚蕎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


  鳳緹縈淺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但那是我們鳳家與他的恩怨,最後是生是死也是我們的事,便是你真同他與我們為敵,我也不會怪你。」


  她現在是宸親王妃,雖說一開始並非她自願嫁來,但如今她也看得出來,她與宸親王已有感情。


  「縈縈!」楚蕎頓時有些鼻尖一酸,聲音也哽咽了幾分,「我知你是為我好,鳳家的人是你的親人,也是這麼多年以來,也是我的親人。」


  「楚蕎,鳳家不是挾恩以報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送你走。」鳳緹縈一字一句,決絕而堅定。


  聰明如她,自然料想得到,宸親王此刻回京定會大有動作,而他們鳳家與宸親王府總免不了一番生死較量,鳳家和燕胤能不能從這場戰爭中全身而退,誰也不知道。


  楚蕎抿唇不語,他們給了她十年的安寧,鳳家的每個人卻生活在水深火熱中,而如今她知道這一切,如何又能不管不顧,還與他們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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