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夢千年(2)

  「人的一生不過寥寥百年,死了也就什麼都忘了,可是神和魔不一樣,他們壽命太長,一旦記住了,便是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都忘不掉放不下。」白二爺說著,悲傷地嘆息道。


  「那現在怎麼辦?」楚蕎側頭望了望肩上的白二爺,問道,「他還會把天機鏡借給我嗎?」


  「爺也不知道。」白二爺搖了搖頭,表示無奈。


  楚蕎嘆了嘆氣,還是準備在園子里再找商容好好商量一番,總得要設想借到天鏡才行。


  諸葛無塵遠遠瞧著她一個人便疾步走了過來,道,「他還是沒有答應?」


  「嗯。」楚蕎點了點頭,隨即又揚起笑容道,「原本還想著得幾個月才能找到他,現在這麼快就找到了,已經很幸運了,我再勸勸他,也許就能借到了。」


  諸葛無塵淡淡笑了笑,問道,「你現在是要……」


  「剛才把他氣跑了,這會正找呢。」楚蕎坦言道。


  可是,商容要是一個想不開帶著天機鏡跑了,那魔域這麼大,她再上哪找去。


  「找吧,反正橫豎他也不會出了這片地方。」白二爺道。


  「那一起吧。」諸葛無塵笑著言道。


  楚蕎點了點頭,便與他一道在園中各處找人,奈何這錢瘋子藏得還真是嚴實,快一個時辰也沒找著他的人影。


  「去那邊,以前葉子經常去那邊,他說不定也在那裡。」白二爺指了指一條僻靜的小道,說道。


  楚蕎順著它指的方向瞧了瞧,迷濛重重根本就看不清路,但還是朝著那小路走了過去,只是越往前走,心裡就越悶得慌。


  「這條路是通向另一個地方的入口,葉子以前總喜歡一個人去那裡,還不準爺跟著去。」白二爺站在楚蕎肩上,嘀嘀咕咕道。


  大約走了半柱香功夫,眼前迷霧散去,已到了另一處地方,是一座已經荒廢很久的魔宮,宮殿坍塌,藤蘿遍布。


  楚蕎莫名地覺得不舒服,使勁搖了搖頭,想要擺脫這種難受的感覺。


  「你怎麼了,臉色很難看。」諸葛無塵皺著眉頭詢問道。


  「沒什麼,只是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最近沒有休息好。」楚蕎搖了搖頭,面上還是血色全無。


  諸葛無塵四下望了望,道,「我先扶你那邊坐著,休息一下也許會好些。」


  說著,將她扶到了一處石台坐下,皺著眉頭擔憂道,「是哪裡不舒服?很難受嗎?」


  楚蕎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幫我到附近看看,商容是不是在這裡。」


  諸葛無塵擔憂地望著她,「那你就在這裡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嗯。」楚蕎笑了笑,讓他放心。


  諸葛無塵一再叮囑了白二爺照顧好她,方才快步離開去尋找商容的蹤跡。


  「你還好吧?」白二爺站在邊上,瞅著她慘白的面色,擔心地問道。


  楚蕎搖了搖頭,猛地一眼望到殘垣斷壁間的一抹紅,於是起身走了過去,從一片廢墟之中抽出那塊紅布,雖然已經髒亂不堪,但上面鸞鳳的圖案亦栩栩如生,依稀可辯出是嫁衣上的東西。


  「這好像是鮫紗鳳袍。」白二爺湊上來,瞅了瞅說道。


  楚蕎沒有說話,只覺眼前突眼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震得他一陣陣生疼,畫面中隱約是這座宮殿里有人成親的場景。


  宮殿成了這般,嫁衣落在這裡,略一推想便可知是在有人成婚的當日,這裡發生了她所不知的慘劇。


  白二爺說葉子經常會來這裡,難道成婚的是她,可是與她成婚的人又是誰?


  她茫然地站起來四下望了望,舉步朝著一個方向走去,越往那邊走便越覺得熱氣撲面而來,直到走到盡頭才發現,那崖下面竟是赤紅的岩漿河,火紅火紅的一大片。


  「蕎蕎,別走了,掉下去很危險。」白二爺心驚膽顫地提醒道。


  楚蕎卻恍若未聞地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在崖邊上站著,怔怔地瞧著下方的岩漿河,然而驀然地回頭望了望,又看到一身紅衣的女子從後面跑來穿過她的身體,從她站的地方縱身向著下面跳了下去。


  她似乎被那無形的力道一帶,身子往後一倒,便直接跌了下去,落向那灼人的岩流之中……


  「蕎蕎——」白二爺驚恐地尖叫。


  楚蕎只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了她,拉扯著她墜向下面的岩漿河。


  恍然之中,有模糊的畫面在眼前浮現,似乎這裡大婚之日的景象,她極力想要看清裡面的人卻又轉瞬消失不見,只留下滿腔鬱結堵在心頭,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諸葛無塵剛剛回來,遠遠看到她掉下去的那一幕,也飛快的奔過來想要拉住她,卻只能看著她比自己更快落地墜了向火紅的岩漿,悲痛欲狂。


  一道紫霧轉眼之間卷了過來,商容將人往地上一扔,冷聲道,「想死也別死在我的地方。」


  諸葛無塵立即扶住楚蕎,早知道會出這樣的事,他剛才就不該走開的。


  他要是晚回來一步,亦或是商容晚來一步,她就真的要葬身於此了。


  「阿蕎,你怎麼樣?」


  楚蕎漸漸回過神來,也顧不上找到商容要說的事,只是搖了搖頭,說道,「走吧。」


  她只是想要迫切地離開這個地方,這個讓她險些魔怔的地方,擺脫鬱結在心中深切地不安。


  諸葛無塵不待她站起身,直接將她抱起朝著來時的小道快步走了過去。


  「我自己能走,你先放我下來。」楚蕎有些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連忙說道。


  諸葛無塵眉頭還是皺著,一想到方才的事便是陣陣后怕,一向對她溫和的語氣,也不由生出幾分霸道,「回去再說。」


  白二爺還站在那斷崖邊,瞅了眼下面流動的岩流,小爪子拍了拍心口,「嚇死爺了。」


  商容微眯著眼睛瞅著下面,側頭望了望白二爺,道,「不會是你把人推下去的吧?」


  白二爺頓時火大了,大聲叫道,「爺幹嘛推她,爺都叫了讓她不要再往這走了,她根本不聽自己就走了過來,不知道回頭看到什麼就自己掉下去了。」


  商容抿唇沒有說話,站在楚蕎方才站過的地方回頭望了望,似是想要看到她剛才看到的東西,卻只看到縹緲的雲霧迎面吹來。


  白二爺還怕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將楚蕎方才看到的鮫紗鳳袍一片叼回來,站在上面張牙舞爪地叫道,「看吧,就是這個,她看到這個就自己往這邊走了,然後就自己掉下去了,爺推她幹什麼,爺跟她又沒仇。」


  商容蹲下身拾起那片綉著鸞鳳呈祥的鮫紗,良久之後瞥了它一眼,哼道,「誰知道呢,興許你因愛生恨,就殺人滅口了呢。」


  說罷,便悠悠地揚長而去。


  「氣死爺了!氣死爺了!」白二爺在後面悲憤地大叫。


  楚蕎被諸葛無塵一路抱回去的直接將她放到了床上,倒了水遞給她,急急出門道,「我讓庄長老過來給你看看。」


  「無塵,真的不用,我沒事。」楚蕎叫住她,只是有些有舒服而已,不必這般勞師動眾地把人都給招了過來。


  諸葛無塵皺著眉頭回身走到床邊,語氣不由有些重,「你知不知道你剛才……」


  他就是不放心,就是怕她會在尋找神王遺物的途中有任何意外或是受傷,所以才堅持跟著她一起來,可是他跟來了,她還險些送了命。


  「就算不是為我,你也該為孩子想想,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回不去,你讓他怎麼辦?」


  她一向口齒伶牙對上這會兒這般的諸葛無塵也一時詞窮,她知道他是好意關心,可是越聽,便越是難過。


  這樣一個人,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她的心上,她卻什麼都給不了他。


  半晌,諸葛無塵嘆了嘆氣道,「你先休息睡一覺,趕了這麼多天路,也沒有休息。」


  「無塵……」楚蕎叫他,叫住了卻不知該說什麼。


  「先睡吧,我去看看這時有沒有吃的,做好了給你留著,你醒了再吃。」諸葛無塵說罷,自己離開了她的房間。


  她沒有說出口,他卻懂了她的欲言又止,她想勸他回去,不要再跟著一起。


  這一路走來,他一直是矛盾,他不希望她能找到那個人,那樣的話,他們就還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是,卻又希望她能夠找到,希望有那麼一個人能帶給她,他所無法給予的幸福。


  這條路,他不知道還能陪著她走多久……


  諸葛無塵離開之後,為免再有意外,特意囑咐了瀧一在楚蕎房間守著,做好了吃食告知了瀧一已經放在了廚房,等楚蕎醒了過去再用,安排好這一切,他才安心回到房中去休息。


  楚蕎在房中還是一直想著在廢宮那裡發生的事,想著想著便也睡著了,一覺睡到深夜都沒有醒來。


  瀧一斂目靠著牆養神,耳朵卻細細聽著周圍的動靜。


  突然間,楚蕎的房門打開了,他立即睜開眼睛,「主子……」


  楚蕎卻恍似沒有看到人,自己愣愣地走了,瀧一立即追了上去,發現她竟又朝著諸葛無塵所說的那條小路去了,連忙又叫道,「主子,左賢王說你不能再去那裡。」


  楚蕎卻仿似夢遊一般沒有聽到,只顧著自己朝那個方向走,瀧正想著要不要直接點了穴把人帶回去,還未出手商容卻突地冒了出來,道,「讓她自己去。」


  說罷,自己跟著楚蕎後面,朝著廢宮的方向走去。


  楚蕎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廢宮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做,就自己在那裡坐了下來。


  商容跟著到了,微眯著眼睛瞅著她,似是在思量著什麼。


  瀧一唯恐再出事,立即去敲響了諸葛無塵的房門,開門的人卻是聶青,並將他攔在了門外。


  「主子又去了那廢宮,我來通知左賢王。」瀧一直言道。


  聶青聞言朝裡面望了望,隨即庄長老走了出來,「我們過去看看。」


  瀧一有些意外,按理說第一個說過去的人應該是左賢王諸葛無塵才是,怎麼這個時候倒不見人了。


  庄長老出來問道,「她是一個人過去的嗎?」


  瀧一一邊走,一邊說道,「商容跟她在一起。」


  若不是有人跟著,他又怎麼會放心折回來通知他們。


  「那就好。」庄長老淡淡地應了應聲。


  「左賢王……」瀧一還是問出了聲。


  「王爺有事暫時不能來,王妃可能是初入魔域,身體一時適應才會出現夢魘的癥狀,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庄長老輕描淡寫地扯開了左賢王的事。


  瀧一想了想,也不再多加追問,兩人一道快速趕往廢棄的魔宮。


  商容負手站在楚蕎面前,一身霸氣妖嬈的紫衣在夜風中飛舞,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楚蕎,「你看到了什麼。」


  楚蕎微皺著眉頭,似是十分難受,還沒有開口說話便整個人一頭栽了下去,這下是真正地睡著了。


  商容皺著眉頭伸手扶住她,任著還睡著的女人枕在自己腿上,伸手將自己的紫袍搭在她身上禦寒。


  瀧一和庄長老兩人過來便只看到了這一步,正要步上前來,便被商容冷冷望過來的目光所制止,只得遠遠地站著,不再上前。


  天亮了,楚蕎一睜開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金髮飛揚的男人,驚得她登時坐了起來,瞅了一眼周圍,便朝商容罵道,「你抽什麼風,把我帶這裡來?」


  她明明記得她是睡在房間里,睡在床上的,怎麼一睜眼竟是枕在他腿上。


  商容一伸手把自己的袍子拿回去穿上,白了她一眼,哼道,「你問問他們,你怎麼來的?」


  瀧一這才步上前來,誠實地回道,「主子,昨晚是你自己走過來的。」


  楚蕎有些傻了,自己走過來的?

  商容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袍子,然後微微彎腰,瞅著還坐在地上的楚蕎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昨晚看到什麼了?」


  楚蕎皺眉自己站起身來,望了一眼周圍,道,「你這裡……經常鬧鬼嗎?」


  「鬧鬼?」商容妖嬈的眉挑起。


  「可不是,老有些不幹凈的東西飄來飄去,這真是個凶宅。」楚蕎說著,重重地點了點頭,尤其昨天自己還被撞得差點掉進岩漿河喪命。


  不過,大約商容強悍得太過變態,所以不敢纏著他,諸葛無塵和庄長老兩個呢,一個有仙骨護身,一個也算神域中人,這些東西便挑了她下手。


  「我問你,看到了什麼?」商容聲音有著從未有過的冷冽和沉凝。


  楚蕎奇怪地望了望他,想著自己有求於人,還是認認真真地說了,「就是一些影子飄來飄去好像是忙著成婚的事,昨天就有個紅衣鬼把我撞下去的,也許那紅衣鬼就是……」


  她還沒有說完,商容便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夠了!」


  楚蕎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自己朝著莊園走,一會兒要我說,一會兒又不要我說,有病啊!

  她剛走沒多遠,諸葛無塵便已經從莊園趕了過來,面色焦急異常,「阿蕎。」


  「我沒事,只是不小心去那裡睡了一覺。」楚蕎淡笑說道,不想這人再為自己擔心。


  諸葛無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先回去吧,你昨天一直睡覺,飯都沒吃呢。」


  「這麼一說,還真有些餓了。」楚蕎笑了笑,跟著他一起,也懶得理會還被扔在廢宮那裡的商容。


  瀧一默然跟在後面,目光卻緊緊地落在諸葛無塵身上,從上路之後他就發現,一到了晚上諸葛無塵就不會露面。


  在這之前,他倒也覺得沒什麼,但平時將楚蕎緊張得什麼似的,昨夜她出了事,他卻直到這個時候才露面,就有些奇怪了。


  楚蕎回了莊園與諸葛無塵和白二爺同桌同膳,說道,「這樣在這裡耗下去也不是辦法,錢瘋子現在也根本沒有把天機鏡借給我的意思。」


  「實在借不到就偷吧,反應錢瘋子也是從神域偷來的。」白二爺正爬在碗邊吃飯,聽到楚蕎的話,立即給出了主意。


  楚蕎無奈地瞥了一眼智商低下的耗子,說道,「這是他的地方,他現在一根手指頭都能碾死咱們,你去偷?」


  白二爺一聽縮了縮脖子,專心進食,不再說話。


  「可知道他為什麼不借給你?」諸葛無塵微皺著眉,問道。


  楚蕎聞言望了望白二爺,然後一人一鼠齊齊搖頭,白二爺哼道,「誰知道他腦子裡一天裝的什麼,要是葉子在就好了,一句那狐狸還不乖乖給咱們把東西送來,哪還用著跑這麼遠來。」


  「那後山廢宮到底是什麼地方?」楚蕎望向白二爺問道。


  每次她一到那個地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而且還總有那些么奇奇怪怪的影子在眼前,反正是不舒服。


  「爺也不知道,爺以前來的時候,葉子不讓我去那裡。」白二爺偏著頭想了想,然後神秘兮兮地說道,「難道,是錢瘋子以前和葉子成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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