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愛你多年(1)
兩人一鼠用了一夜的時間,歷經了白止神王與葉伽藍初遇的三百多年光陰,直到他們親眼見證了那場婚禮上的慘烈和血腥,一向心性堅強的楚蕎承受不住地倒了下去。
商容將她從裡面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錢瘋子,你到底要幹什麼?」白二爺從天機鏡中出來,便憤怒吼道。
他到底為什麼要把楚蕎帶進去,而且楚蕎在裡面看得很痛苦,這麼多年曆經紅塵多少事,她都堅強走了過來,卻莫名其妙地被魔域的那一段往事所嚇倒。
這一切,實在太過詭異。
商容什麼也沒說,直接抱著楚蕎幾個起落去了停船的地方,剛一上船便撞上正準備出來尋人的諸葛無塵。
諸葛無塵看到面色慘白的楚蕎,一向溫潤的眉眼盪起了凌厲的殺氣,直接將楚蕎接過帶回了船艙,背對著和白二爺一道進門的商容,冷聲說道,「你到底帶她去了哪裡?」
「只是去看了一些她該看的東西。」商容淡淡說道,而後直接在艙內自己尋地方坐了下來。
事到如今,他所懷疑的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雖然,一時之間他還弄不明白很多事,但他卻可以肯定,楚蕎絕對和葉子有著莫大的關聯。
否則她不會每一次觸及到與葉子相關的事,就變得很奇怪。
只是,即便看到魔宮婚禮那一幕痛苦得承受不了,她卻也沒有想起什麼,想來……那樣的記憶,她是想也不敢去想了吧。
這對於她應該也是一件好事吧,但他如今卻要這般殘忍地讓她去觸碰過去的痛苦記憶……
他不知道當年那件事之後,那個人又有了什麼樣的轉變,但放眼三界有這樣神通將已死之人聚魂重生的,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
那麼,燕祈然的身份也就再明了不過了。
其它的事,他不想再多管,但他絕對不能再讓她和那個人扯上關係,也就必須阻止楚蕎追尋燕祈然的行蹤。
不論他再做什麼,他也絕對不會再將她交給他了。
白二爺在床上看了看楚蕎的狀況,轉頭望了望沉默而座的商容,有些被他的深沉樣子嚇到,從魔域見到他就覺得不對勁了,現在是越來越不對勁了。
它正盯著錢瘋子看,對方卻倏地站起身,白二爺見狀連忙跟著一起出了船艙。
「錢瘋子,你說了蕎蕎跟你去了,你就要用天機鏡幫她找人的,你現在要去哪裡?」白二爺跟在後面叫囂道。
商容站在甲板上,陽光下金髮飛揚,紫衣翻飛,妖嬈如魔魅,眯狹長的狐狸哼道,「耗子,你還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我要是你家主子,都該為你羞愧而死。」
竟然到了現在都不明真相,還好意思這些年頂著神王殿的名號闖蕩。
白二爺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商容這是在鄙視他的才智,頓時炸毛大叫,「你個死斷袖,爺跟你這樣的認識,爺才羞愧。」
商容淡淡一笑,化為一道紫煙,轉眼便消失在海天盡頭,不知是要去向何處。
「錢瘋子,你敢對蕎蕎說話不算話,爺不會放過你的。」白二爺沖著他走的方向大聲叫道。
白二爺回到船艙時,諸葛無塵還守在楚蕎床上,床上的人面上還是血色全無,不住的冷汗直冒,誰也猜想不出她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
「小白,她到底是遇上什麼事了?」諸葛無塵望向白二爺追問道。
楚蕎不是這麼脆弱的人,若非是遇到什麼難以承受的事,她如何會變成這樣?
白二爺撓了撓頭,有些不知該從哪跟他說起,畢竟諸葛無塵對於師傅和葉子的事是一無所知的,便是跟他說了,他也難以理解。
「反正,就是被錢瘋子拉去看了一些不好的東西,楚蕎不舒服就倒下了,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白二爺乾笑著說道。
關於神域的事,它自認為一般的人還是少知道為好,再有人卷進來也不是什麼好事,楚蕎就是例子。
諸葛無塵聞言眉頭皺得更緊,想來也從白二爺這裡問不出什麼,便也不再多問了。
白二爺蹲在桌上望著還未醒的楚蕎,幽幽嘆道,「其實,錢瘋子說的情況,確實很有可能,一般人若是在天機鏡出現那樣的狀況,就真的是……」
「這樣的話,別再在她面前說了。」諸葛無塵說道。
因為太過懂她,所以太過清楚這樣的話,會讓她如何難過。
白二爺無奈地坐下,不再說話,它只是覺得讓楚蕎早點認清這個現實,那樣就可以好好和諸葛在一起生活……
人的一生也不過那麼幾十年,而楚蕎的這麼多年,幸福的時光太過短暫了。
似乎,從撞上燕祈然之後,她的生活便開始不斷起伏周折,在它看來,那個人的離開對她並不是什麼壞事。
船艙內一時安靜了下來,只隱隱約約聽到外面浪濤拍岸的聲響,諸葛無時拿溫熱的帕子擦著楚蕎臉上的冷汗,怕她冷了專門又拿了一床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希望能讓她暖和一些。
白二爺看著他忙碌著,悶悶地嘆了嘆氣,說道,「你明知道她是來找燕祈然的,幹嘛還要跟著來,你還真的要把她送到燕祈然面前?」
諸葛無塵沒有說話,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有些凄涼的苦澀。
這世上哪個男人願意將自己心愛的女人拱手讓人,可是這樣把她綁在自己身邊就能幸福了嗎?
是的,他也曾以他們還有時間,還有機會。
那個時候,她一心要離開宸親王府,他正好找到她,可是世事弄人,就那樣一次的擦肩而過,他便一生都錯過了。
五年之後,再看到她的時候,他知道她已經徹底離開宸親王府,他也以為自己還有機會,他也以為他能比那個人做的更好,他也以為他可以給予她想要的幸福。
可是,漸漸的,他才發現自己的天真,他早就沒有了那樣的機會,不過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奢望而已。
即便到最後他們成親了,結為妻,她心中的那個人卻再也不可能是他,那個人一次一次讓她傷心哭泣,然而一旦得知了真相,她還是選擇原諒,選擇不顧一切地去追尋,即使那個人已經丟下她獨自遠去,她也不肯放棄。
白二爺見他不說話,又嘆了嘆氣,咕噥道,「蕎蕎現在待你生疏還不如沁兒玉溪,你這樣有還有什麼意義嘛。」
諸葛無塵還是沉默,將巾帕沁了溫水,小心地擦拭著楚蕎額頭的汗珠,神色寧靜一如這世間許多的溫柔丈夫一般,悉心照顧著自己生病的妻子。
他不怪楚蕎待他的疏離,因為多年的相識,他了解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因為她清楚自己的心,因為她珍重他這個多年的好友,所以她才不能明知自己的心在何方,還來再招惹他。
她知道自己不能給予他想要,才唯恐辜負了他,所以她只能這樣疏離地待他,這正是她對他的尊重和愛護,即便這並不是他想要的,但他卻依舊暗生欣慰。
雖然,他這一生都可能無法擁有她,但他卻沒有看錯這樣一個特別的,懂得珍惜別人心意的女子。
這一生能夠與她相遇,能得她十年的牽挂,又何嘗不是他的幸運。
楚蕎睡了整整一天,到晚上才醒來,諸葛無塵沒有在這裡,只留下瀧一過來照看了。
白二爺一見她醒來,立即跳到床上,「你都睡一天了,嚇死爺了。」
楚蕎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疲憊地撐著坐起身,問道,「商容呢?」
白二爺一聽連忙說道,「他說有事出去一趟,辦完了就回來。」
但願,錢瘋子不是自己帶著天機鏡跑了,不然這不是要急死楚蕎嗎?
楚蕎低頭望了望它,靠在床上又不由回憶在天機鏡中最後看到的畫面,以及自己心口沉悶到無法呼吸的壓抑感覺。
商容到底為什麼把她帶到那裡,還讓她看這些事?
最重要的是,為何自己每次一看那些,就極其的不安,害怕,反射性地想要逃開那一切。
她正想著,瀧一起身道,「主子睡了一天了,要用膳嗎?左賢王已經吩咐煮了清粥給你備著了。」
楚蕎回過神來,隨口問道,「無塵呢?」
「左賢王已經回去休息了,還讓庄長老煎了寧神靜氣的葯,囑咐屬下一定讓主子喝了。」瀧一擔言回道。
楚蕎抿唇點了點頭,「去拿來吧。」
一切,她還得等商容回來再做打算,她如今不知該去往何方找人,唯一能夠倚仗的就是能再次從天機鏡中再尋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白二爺看到瀧一出門,便嘀嘀咕咕道,「諸葛今天明明擔心地在這裡照顧了你一天,怎麼天一黑就人也不露面了,奇怪。」
他那麼擔憂楚蕎的狀況,怎麼可能就這麼丟著不管不顧,自己就去睡大覺去了!
它這麼一說,楚蕎也不由皺了皺眉,似乎最近每次一到天黑了,諸葛無塵就不會再露面了。
這樣的事並不是第一次,之前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現在仔細想想,幾乎從他們一上路,便已經這樣了。
這麼一想,她立即掀了被子下床,披了外袍便快步朝著諸葛無塵的艙室而去,前來開門的還是聶青,看到是她,問道,「王妃,你醒了啊,有事嗎?」
「無塵呢。」楚蕎直言問道。
「王爺他……」聶青有些欲言又止。
楚蕎不想再多廢話,直接推開他,大步進了船艙,看到床上並沒有諸葛無塵的蹤影,正欲出聲詢問,屏風后便傳出聲音,「阿蕎,是你嗎?」
「嗯。」楚蕎應聲,說著便準備過去看個究竟。
「我在沐浴,不太方便,要不你在外間稍等一會兒?」諸葛無塵道。
楚蕎不好就那樣衝進去,便道,「沒什麼,只是剛醒了,瀧一說今日白天是你在照顧我,過來跟你道聲謝。」
屏風后的人沉默了一會兒,依稀有水聲傳出,才說道,「沒什麼,你可用晚膳了,我已經讓人備在廚房了。」
「嗯,這就回去吃。」楚蕎望了望屏風,聽他說話語氣平靜,又不想有什麼意外的樣子。
「還有,煎好的葯也記得喝了。」諸葛無塵囑咐道。
「嗯。」楚蕎笑著應了應聲,望了那屏風那一陣,方才離開。
白二爺跟著她一道出來,說道,「我剛悄悄到屏風後面去看了,他真的是在洗澡,但想著好像又總有點不對勁。」
楚蕎擰眉想了想,雖然也和白二爺一樣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又想不出是哪裡,便只得作罷,回房用膳去。
商容這一走便是好多天都沒有回來,楚蕎等得心急,卻又不知他到底去了哪裡,只得繼續在海島上等待。
只是,每每看著那三百一十七株盛放的海蕎,心中總有著異樣的沉重。
商容走後的第九天,她坐在船頭,握著掛在頸上的琉璃佩,一顆心百轉千回,一遍又一遍地祈禱著那個人的平安。
突地黑鷹指著遠處海面上一件漂浮的東西,說道,「莊主,那邊有東西。」
楚蕎朝著他指的方向望了望,道,「划小船過去看看。」
半柱香功夫,黑鷹帶著人將撈回來的東西搬上甲板,回話道,「是個人,還沒死。」
楚蕎蹲下身拔開那人臉上的濕發仔細看清面容,一時間愣在了那裡,「怎麼會是他?」
這個他們打撈上來的人,不是別的人,正是他們一直追尋的和燕祈然一起從上京失蹤的老酒鬼。
老酒鬼打撈上船一時間還未醒來,楚蕎一想到那日天機鏡船隻偶然消失的一瞬間,立即吩咐了黑鷹等人起航,順著老酒漂來的方向。
「這幾日海上不斷起風,這樣盲目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什麼,而且商容還沒有回來。」諸葛無塵出言道。
楚蕎低頭望著甲板上還未醒的老酒鬼,沉吟了片刻道,「先走吧。」
她當然知道這樣的尋找希望渺茫,但卻不想放過一絲任何能找到的機會。
庄長老過來仔細查看了一下老酒鬼,而後說道,「倒沒有什麼致命的傷,可能是在海上漂得久了,體力有些虛脫,休養幾日就能恢復過來。」
楚蕎抿唇點了點頭,側頭朝黑鷹道,「把船上的酒都搬過來。」
黑鷹沒有多加追問,徑自帶了人去船艙將僅有的幾壇酒都悉數搬到了甲板上,「主子,所有的都在這裡了。」
楚蕎蹲下身,將一壇上好的陳釀開了封,直接倒在了老酒鬼的臉上,一時間甲板之上酒香四溢。
半晌,一動不動的老酒鬼還未睜眼就動了動鼻子,似是在嗅著酒香,然後舔了舔唇,確實是嘗到了酒味,刷地一下睜開眼,「酒……酒……」
楚蕎一手提著酒罈,半蹲在邊上瞅著他,「醒了?」
老酒鬼看到楚蕎頓時一愣,眨了眨眼睛,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人呢?」楚蕎直言問道。
老酒鬼搶過她手中的酒罈,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滿足地嘆了一聲,「啊,活下來了。」
他可以不吃飯,可是不能不喝酒啊,在海上跑了這麼多天,他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
楚蕎皺著眉頭,有些不耐煩地再次催促道,「我問你,他人呢?」
老酒鬼頓時變了臉色,面色兇狠地罵道,「虧得老頭子我這麼多年幫了他那麼多回,臨到頭了,竟然把我從船上踹下來自己跑了。」
楚蕎眼底的希望之光,因為老酒鬼的一番話再度黯淡了下去,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真的快要支撐不住了。
老酒鬼自己又開了一壇酒,抱著喝了一大口,說道,「不過,你這丫頭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這麼快就追到這裡來了。」
楚蕎深深吸了口氣,方才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嗎?他為什麼要一聲不響地就走了,連燕禳都不管不顧了。」
老酒鬼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知道了多少?」
「除了他為什麼要走,其它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楚蕎說著,眉眼間都染上了難言的苦澀。
老酒鬼聞言抹了抹臉上的酒水,想了想說道,「這件事不是一句兩句能跟你解釋清楚,但他確實沒有辦法,才會走這條路。」
這其中很多事,便是如今他跟她說出來,她也不一定會相信,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儘快找到神王遺物,而這一切還要靠這個女子。
楚蕎目光冷銳地望著老酒鬼,道,「現在帶我去你們原定要去的地方,總做得到吧!」
「這是可以,只不過他都把我給踹下船不讓我跟著了,那他去我知道的地方可能性不大。」老酒鬼直言說道。
楚蕎沒有說話,他也知道會那樣,可是但凡有一絲能尋到他蹤跡的可能,她都不想錯過。
老酒鬼看到她這樣的沉默,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和不忍心,然後仰頭鬱悶地灌了口酒,到來還是可憐了這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