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最後的信

  小車一路怒吼著向東北方向疾馳，除了馬達聲嘶力竭的轟鳴聲一片靜寂。

  「你是誰？」

  凌雲打破沉默。

  女子全神貫注地盯著車前窗，她的語氣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淡然。

  「我叫雲兮，算是你父親的……朋友吧。」

  朋友？

  記憶里父親可從沒有過這麼一號朋友。

  「我爸他出什麼事了？」

  雲兮抬手看了眼腕錶，淡淡地道：「你父親在新疆探查昆南第四紀斷陷盆地時不慎從布達爾布汗山摔落，身受重傷，委託我來找你。」

  凌雲心臟猛地一縮，受那男子一擊受創的小腹又是一陣劇痛，不禁咳了兩聲，嘴角沁出一縷鮮血，急聲打斷：「傷得重不重？他在哪裡？還在新疆嗎？」

  雲兮瞥了眼凌雲，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瓶子扔了過來，淡淡地道：「放心，你爸死不了，就算他想死，也有一大把人不願意他死，總之，從今以後，你要想再見到你爸恐怕很難。這葯對治療內傷有奇效，一粒就行。」

  凌雲接過瓶子，心中稍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父親沒事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什麼叫想再見到我爸很難？」

  雲兮淡淡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指尖一彈，精準地落到凌雲手裡。

  「這是本姑娘臨來之際，你爸托本姑娘帶給你的信，有什麼問題看完再說。」

  父親的信？

  淡黃信封表面上的字確實是父親的筆跡。凌雲看了雲兮一眼。

  這女人到底是誰？真的是爸爸的朋友？

  懷著複雜紛亂的思緒，凌雲打開信封。

  致：凌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爸爸將去一個遙遠的地方，以後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了，此時此刻，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些年來，我沒有盡到一名父親的責任，這裡，鄭重地向你道歉。

  孩子，我想你應該早就意識到我們這個家和其它家庭大不相同，很多話其實我很早就想告訴你，那時，覺得你太小，聽了也不懂，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讓我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我一直默默地看著你，你比我想象中更堅強，你長大了，我相信你有足夠的勇氣來面對我接下來的話。

  曾經，我以為時間會抹去一切，然而，這個世界很無奈，很多事情不會以人的意志而改變，而那些事都是你我早晚都要面對的。孩子，你並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你的來歷涉及到一個非常非常大的秘密，這個秘密牽扯範圍之廣，時間之久遠，影響之大根本不能以人類的思維來衡量，與這個秘密相伴而來的，是一個非常致命的缺陷。

  還記得你八歲的時候發的那場高燒嗎？那並不是發燒，爸也是直到那一天才發現你身體里那個致命的缺陷，這個缺陷將使你的生命在二十四歲這年結束，所以，那一年我放棄了我所喜愛的教師身份，開始想辦法解決你身體里的缺陷。

  很遺憾，我所面對的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之外，就在我絕望之際，一位名叫雲兮的姑娘找到了我。她給了我解決問題的答案。

  只有解決掉你身上的秘密，才能夠讓你身體里的那個缺陷消失！

  而要想解決掉那個秘密，你就必須去做一件事，那也是自你出現以來，註定要去完成的事！相信你已經拿到暗格里的盒子，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將它遺失，盒子里的東西是完成那件事的關鍵物品，把它交給雲姑娘保管，以她的身手可以很好地保護好它。

  孩子，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應該止步於二十四歲。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跟著雲姑娘走吧，你要像相信我一樣去相信她，她不會害你。當然，這條路可能會很危險，你所要面對的遠超出你的想象之外，甚至就連我也不知道未來的你會遇到什麼，這也是我這些年來強迫你練武的原因。

  爸爸相信你已足夠堅強，記著，不論遇到什麼都不要絕望，更不要失去希望。每個人一生中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波瀾，當那些波瀾降臨到你的身上時，不要怨天尤人，更不要迷茫，你要學會思考，學會看清事情的本質。你要堅信，不是命運選擇了你，而是你親手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命運。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很遺憾，那些事我也不知道答案，只有交給時間來解答。

  時至今日，爸已經幫不到你什麼了，未來的路只能靠你自己。總有一天，你會成立一個家庭，有一位愛你的妻子，有自己的兒子，承擔起父親的責任，當那一天到來時，爸爸會很欣慰。

  最後，凌兒，這封信如果存在，很可能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看完之後就燒了吧。

  父：凌天河。

  2019年9月9日晚。

  信紙無聲滑落，彷彿蒲公英一般悠揚。

  往日平靜的生活，父親高大瘦削一絲不苟的形象在這一刻全都變得一片模糊。

  凌雲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沒有任何焦距，一種名為孤獨的東西彷彿電流一般侵蝕著每一寸身軀。

  相依多年的爸爸，竟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不……不可能！」

  凌雲喃喃自語，下意識緊盯著雲兮，希望她能告訴自己，這封信只不過是她的一個玩笑。

  「吱……」

  一聲輕響，小車停在路邊，雲兮淡淡地道：「東西已經交給你了，信與不信是你的事，至於你爸讓你跟我走這件事，還是等你平靜下來了，再做出決定吧。記著，本姑娘最多只能等你五分鐘。」

  凌雲沉默了一分鐘，最終，目光移到飄落腿上的那封信。事實上，看到信封字跡的時候他就知道這確實是出自父親之手。

  如果可以，他寧願選擇沒有看到這封信。

  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二十二年的相依為命，他非常清楚父親的性格習慣。

  但凡有得選擇，父親絕對不會寫下這麼一封信，一旦下了決定就表明那是父親經過深思熟慮，將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全都考慮進去后得出的最終答案。

  也就是說，上面寫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必須要面對的！

  我的來歷涉及到一個天大的秘密？我只能活到二十四歲？也就是說，算上今天，我只有不到兩年的命了？

  一道道重磅消息重重襲來，將他的思緒攪成一團亂麻。

  恍惚間，他看到古板嚴肅的父親站在身前含笑看著自己，很溫暖。

  自八歲之後，父親的臉上就很少露出那樣的笑容了。

  「去吧，孩子，那是你必須要走的路。無法迴避，就勇敢地面對它！」

  凌雲緩緩閉上眼，沉默了很久，最終，從兜里掏出打火機。

  「啪嗒……」

  火苗吞噬著那張信箋，方方正正的鋼筆字在火光下漸漸扭曲，就如同燒燼的過去。

  雲兮挑了挑眉，淡淡地道：「你比我想象的更理智，也更冷靜。」

  深吸了一口氣，凌雲看著這個美到眩目的陌生姑娘。

  「這封信你看過了吧？你對我很了解？」

  雲兮淡淡地笑了：「比你父親要了解得多。」

  「關於我……」

  說了三個字后，凌雲頓住了。

  問題太多，多到他根本不知從何開口。

  半晌，凌雲沉重地開口：「能說說我的來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