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混水摸魚
凌雲覺得這秦龍頭雖然氣場不小,但是,好像有點兒沒譜。
儘管自己一直都是一個很獨立自主的人,然而,在面對與自己差不多大的雲兮時,他就明白了自己與真正做事的人差距有多大。
不是自貶,在雲兮面前,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沒斷奶的娃娃。
但是,眼前氣氛就連自己都能看出不太對勁,這秦龍頭居然就這麼大馬金刀的下去了?
是他有絕對掌控全局的自信,還是壓根就沒想那麼多?
或許是前一種吧,畢竟能弄出蓬萊鬼市這種手筆的人,肯定是有本事的。
然而,旁邊的雲兮卻是微撇嘴角,目送著秦月明沿著鋼梯一步一步跨進廣場,低聲道:「一會肯定要亂,你在這等著我。」
凌雲心頭一緊,轉頭看向雲兮。
「不可能吧?」
雲兮淡淡一笑:「這秦月明如果放在普通世界確實是個人物,在第三世界,就登不上大台了,自已幾斤幾兩都不稱清楚就敢去兜自己兜不住的東西,秦老頭把這事交給他……」
說到這,雲兮話音倏然微頓,半晌,臉上浮出一絲古怪的笑意:「這秦老頭倒有點意思,老薑還是比較辣的。」
「這畢竟是他的地頭吧?」
雲兮伸出食指搖了搖,淡淡地道:「在第三世界,從來就不存在什麼強龍不壓地頭蛇的說法,能跨進這個世界的人,就算不是龍,那也是虎,若是秦家老爺子親自坐鎮,大夥不會駁了他的面子,他秦月明算哪根蔥。」
看著侃侃而談的雲兮,凌雲有種古怪的感覺。
好像眼前坐著的不是黃毛丫頭,而是一位白須飄飄的老頭,正對著後輩小生做出一番中肯的評價。
人家看上去好歹四十齣頭了吧?怎麼在你眼中好像比你小了兩輪似地。
雲兮瞥了眼凌雲眼角中的不以為然,暗嘆一聲。
事實上,她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之所以說出前面那段話,其實是在告訴凌雲,第三世界中的人與普通世界中的人那是兩個概念,普通世界的一些常識不一定適用於第三世界。
但是,這小子好像根本沒聽懂。
有心再做解釋,想了想,雲兮放棄了這個想法。
曾幾何時,自己不也是這樣的么?自小就形成的世界觀不是短短時間內就能扭轉的,只有狠狠地吃上一回虧,才會明白一些事。
希望他不會付出比我還要慘重的代價吧。
眼中不覺就閃過一個帶著笑意的溫潤男子。
不過短短兩年時間,記憶卻遙遠得彷彿上輩子。
很多時候,記憶之所以塵封,並不是刻意遺忘,而是那份記憶底下掩藏著刻骨傷痕。
不管一個女人有多理性,骨子裡總有感性,這是母性本能,為了不讓這些感性影響心性,所以,只能將那些會影響自己判斷思考的東西,咬著牙掩藏起來,丟進心底的角落。
凌雲不明白,為什麼上一秒還好端端的雲兮下一秒突然就變得深沉起來,彷彿一尊經歷風吹雨打斑駁的雕塑。
從她眼中偶爾閃過的一絲波瀾間,他能感受到這與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似乎很有故事。
而那故事,一定很長。
長到足以令一個二十齣頭的少女變成一張沉澱著歷史的壁畫。
沒來由的,凌雲覺得,眼前這個女孩令人心疼。
當秦月明一步踏下鋼梯時,一股沉穩凝重的氣勢緩緩散了出來,他先是看了眼蒙面男子,微微一笑,轉頭環顧四周,鋒銳的視線聚集到金絲眼鏡身上,他拱手行了個江湖禮,沉聲道:「九丘之事,閣下何以教我。」
銳利目光彷彿穿透鏡片,深深刺入金絲眼鏡的心裡,然而,金絲眼鏡卻是微微一笑,拱手回了一禮:「教字不敢當,九丘下落,實際上就在此次易市當中!」
說罷,他略移視線,緊盯著站在台上的蒙面人,淡淡地道:「不知是也不是?」
秦月明眼角餘光掃過,雖然蒙面人沒有回答,眼中更如一口深潭,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任何想法,然而,他卻注意到蒙面人垂在身側的手以微不可查的弧度抖了一下。
難道,還真不是信口開河?
秦月明心底微微一緊。
只要順著這個可能性想下去,很容易就能得出一個不太可能的答案。
東西交到易市手裡,易市必然會多方查證其來歷,今夜的易市之物,只有兩樣東西他看不透。
一個是那枚夾雜著人腳印及玉珠的三葉蟲化石,另一個就是自己準備拿出來釣魚經過截選的竹簡。
事實上,竹簡上所述不僅包含了秦始皇布陣之事,其上還有許多其它內容,粗略一看好像只是人聞傳記地理水紋之類,但是,他爺爺的一位老友在研究之後斷言,這些看似無謂的東西里隱著某種規律,八成還有候方不想讓他人得知的東西,可惜,他的能力有限,再加上這一部分缺損比較嚴重,無法解出。
秦月明猜測很可能與始皇陵真正位置有關,正因如此,他才會放出風聲,將經過截選的竹簡擺上易市,而截選的內容,就是那些人聞傳記。
當然,始皇陵這種東西就算在第三世界,那也是絕不允許打主意的。
有些事,只要沒有觸及那條線,上頭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旦越過那條線,後果沒人能承擔得起。更遑論秦月明也不想將這種事公諸於眾,於是乎,就變成了和氏璧的真正下落。
所以,候方竹簡中所隱藏的,便是九丘下落?按楊姑娘所說,九丘又與穹天陣息息相關,那麼……
如此一想,秦月明實際上已經信了五分,臉上表情不變,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兩位請隨我來。」
蒙面男子眼睛微眯,定定地看了金絲眼鏡一眼,沙啞地道:「太乙只有一本。」
秦月明笑道:「若是為真,太乙便兩位共同參詳也可。」
金絲眼鏡無喜無悲,站在那彷彿一塊石頭,他沒有動,只是抬手取下眼鏡擦了擦凝在鏡面的一層淡淡水霧重新戴上,抬頭道:「秦龍頭,在下對太乙沒有什麼興趣,不過……」
不過兩字一出,在場諸人都是微微一愣,秦月明眉頭更是微皺,他敏銳地捕捉到金絲眼鏡嘴角似乎翹了一個微小弧度,這讓他沒來由有種不妙的感覺,下意識打斷他的話。
「因此一事,易市已中斷太久,若不嫌棄,一同去寒舍小酌?請。」
金絲眼鏡嘴角弧度更大了,沒有理會秦月明的話,淡淡地接了下去。
「不過,在下倒是對和氏璧下落相當感興趣,我這人又有些獨,不太喜歡自己看上的東西公諸於眾,所以才將龍頭請了下來,就此想問一下龍頭,.九丘及八索殘篇下落來換取那件與和氏璧有關的東西,這個價位應當足夠誠意了吧?」
一言出,站在台上的蒙面人明顯一愣,隨即,微眯眸子,視線在金絲眼鏡與秦月明身上來迴轉了兩下,微不可查地後退了一小步。
秦月明嘴角微抽,眼中隱約閃過一絲厲色。
這下他算是明白了,這傢伙明擺著來搞事的。
先不說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事,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人都不會這麼做,更遑論第三世界中的人?
誰都清楚,第三世界可不像普通世界表面上和和滿滿。
他可能真的知道九丘下落,但是,拿九丘下落換可能存在於九丘下落的候方竹簡?這已經不是空手套白狼能夠形容的了,根本就是來耍我秦某人的!
對!就是耍!
秦月明畢竟不是普通人,轉念一想,便覺得這事很不對勁。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結個仇家,尤以第三世界為甚,但是,這人偏偏這麼做了。
很顯然,這裡面有貓膩!
將心頭翻騰的殺意緩緩壓下,秦月明抬手看了眼腕錶,似是在較準時間一般,對了對時間,抬頭深深地看著金絲眼鏡:「僱主有言,此物不換不易,只供參考,若這位朋友對和氏璧有興趣,不妨慢慢等待,說不定會有所收穫,在下就不打擾諸位了。」
說罷,轉身對蒙面男子虛引了一個請勢,抬腳便走。
不料,他才轉身,金絲眼鏡慢條斯理的話便從後方傳來。
「不知是僱主之言,還是秦龍頭之言?不如,龍頭給個聯繫方式,在下親自詢問一番。」
秦月明霍然轉身,眸子間迸出寒芒,不待他開口,一直沉默的肖雷緩緩開口道:「這位朋友,那件物品僱主確實有說過,不換不易,只供參考,至於聯繫方式,既然此物不換不易,那我蓬萊鬼市也不會泄漏僱主行蹤!」
金絲眼鏡笑了笑,淡淡地道:「是在下唐突了,不如這樣,我比較趕時間,過來只為看一眼與和氏璧有關的東西便走,便用九丘下落換個先睹為快如何?這應該不會令秦龍頭覺得難做吧?」
肖雷眼睛微眯,沉聲道:「規矩不可廢,既然這位朋友趕時間,不如先且回去,靜待下次鬼市,說不定僱主還留著。」
金絲眼鏡看都沒看肖雷一眼,只是似笑非笑地盯著秦月明。
這是威脅嗎?如果我秦某人不答應,便將九丘下落廣而告之?捏准了我秦某不想讓這件事暴露?
秦月明笑了。
看來,今天晚上鐵定是釣到東西了,就不知是什麼魚!
「說笑了,九丘下落換個易市物品順序,若是傳出去,我秦家怕是無立足之地,遠來皆是客,既然這位朋友趕時間,那便稍改一下物品順序也無不可。肖老。」
示意了一下肖雷,秦月明轉回頭,看了金絲眼鏡一眼,淡淡地道:「在場諸位都是大人物了,想來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秦某這便告個罪,諸位請。」
「誒!一碼歸一碼,規矩不可廢。」金絲眼鏡那平淡的聲音此時聽在秦月明耳中卻彷彿一柄藏在暗處的刃鋒。
「我可不是一個喜歡佔便宜的人。既然九丘下落已說出口,交易不成,覆水難收,索性便送與諸位了,九丘下落便在……」
話未說完,秦月明已經忍不住喝道:「朋友,禍從口出!」
金絲眼鏡絲毫沒有在意,淡淡地接了下去:「九丘下落便在那件與和氏璧有關的物件當中。」
一言出,廣場諸人一個個眼眸中都閃出一絲精光,死死地盯著廣場另一邊剛從密室中出來的兩名彪悍男子。
兩人兩手,握著一個約摸五尺寬的密碼箱。
金絲眼鏡笑眯眯地道:「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秦龍頭會突然拋出太乙尋找九丘下落,在下對這件事可是非常感興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