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青銅殘片引發的詭夢（二）
想象與現實的差距總是令人哭笑不得。
就在凌雲覺得兩腿酸麻，忍不住想嘗試著盤腿坐下的瞬間，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倏然有了亮光。
準確的說那不像是光，更像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顏色。就像人們緊閉雙眼時，隔著眼皮感受到的光芒。
無形無色，難以形容，總之，隨著那一聲接一聲的悶響，整個空間也開始明滅不定，凌雲終於發現自己並不是處於什麼黃泉入幽道里，而是真的憑空虛浮。
四面八方充斥著密密麻麻如雲似煙的玩意，這東西沒有任何顏色，甚至眼睛都看不到，只是給予凌雲一種確實有東西存在的感覺。而隨著悶響明滅不定的顏色就彷彿沉沉暗夜暴雨欲來時，遠山隔著烏雲突然綻出的驚雷。
倏然，一種模糊的感覺湧上心頭，如倦鳥歸林，遊子歸鄉般的惆悵不經意間就充滿胸臆。
沒來由地，凌雲突然很想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不停地發出響聲。
於是，凌雲動了。
一步一步走向悶響傳來的方向。
隨著時間流逝，無色無味縈繞不停的煙霧漸漸稀薄，遠方似乎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東西。
感覺中，那東西很大！
幾乎在凌雲一腳踏出煙霧瞬間，一股極其濃郁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是難以形容的枯寂，彷彿世界盡頭，不存萬物的枯寂，又好似跨越了層層歷史洪流，只能從圖書館的古舊典籍間堆積的塵埃才能聞到的味道。
這裡，原本無形無狀無色無味的煙霧變了形狀，有的彷彿絲帶，有的似乎絲線，流淌在每一寸空間里。
也不知過去多久，凌雲一腳踏落，微微一愣。
與之前空空落落的不同，腳踏之處明顯有了實物。
地面？
凌雲蹲下身一摸，觸手一片粗糙冰涼。
沙地？不像，更像山地，好像還摻雜著不少岩面。
極有韻律的鼓聲在這一刻倏然變快，但見遠方那個模糊的東西陡然就滲出隱約的光線，只能看出個隱約的輪廓，遠遠看去彷彿一個削去頂端倒扣地上的西瓜。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這個光球也越來越大。
外表彷彿由水構成，層層如煙似霧的氣流在光球表面源源不絕地流動，不同的氣流交匯時，就迸出點點黑白相間的混沌光芒。
這是什麼東西？
思緒未止，身形陡然一個趔趄，凌雲歪歪斜斜地往前衝出數米，好險沒摔倒。
腳底下已經與剛才的一馬平川完全不同，坑坑窪窪間還有許多凸起，探手去摸，一片溫潤光滑，彷彿玉石。
空氣中隱約飄浮著一抹極淡的香氣。香氣入鼻，只感覺精神一振，靈台一片清明。
這香味……好像是地上那東西傳出來的……
凌雲剛想湊近去聞，驀然，一聲震響，遠方彷彿有一個巨人抬腳狠狠踏在大地上，低沉悶響彷彿大地不堪重負，從地底深處吼出來的聲音一般，整個天地都抖了一下，音波由遠及近，綠瑩瑩的光澤彷彿大海漲潮一般沿著地面鋪灑而來，所過之處，漆黑的空間里陡然綻出無數星芒。
音波挾著綠光一掃而過，隨著音波漸遠，綠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但那些點點星芒卻沒有消失，一明一滅，直達視野盡頭。
借著這些星芒，凌雲終於看清這些摸上去光滑如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全是一塊塊巨大動物骨骼，大的仿如房屋，小的彷彿臉盆，每一塊都閃爍著點點星芒，不僅地面有，還有更多的骨骼憑空虛浮，一塊接著一塊構成一道繞著光球螺旋上升的骨骼環帶，彷彿盤繞著光球的DNA鏈條一般。
凌雲驚呆了。
僅憑這些骨骼的組成形狀就不難猜到，這地上的骨骼以及盤繞在光球上方的骨骼都是一隻生物遺留下來的，而這生物的形狀……
看著像是一條大到令人難以想象的巨蛇。恐怕只有北歐神話中的世界之蛇才能與之媲美！
或者說……還有另一種生物！
凌雲依稀看到這生物似乎有爪骨！
擁有爪子的巨蛇只有兩種生物。一種為蛟，另一種為龍！
等等……
龍坑？
凌雲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呆了。
難不成，候生墓建在龍坑裡？那光球……就是候生墓？
震驚之後就是另一種複雜難言的思緒。
那枚詭異至極的青銅殘片就出自龍坑，而從雲兮的話里話外以及父親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封信，隱約都提到了自己身體的缺陷和來歷，甚至於將要做的事很可能都與龍坑這個地方有關。
說不好奇，那純粹是騙自已。
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知道自己來歷藏著一個天大秘密之後還能吃好睡好。之所以沒有尋根究底不過是雲兮與父親的信都在阻止著自己去探尋這個秘密。
正如雲兮所說，很多事，不知道反而是好事，一旦知道了，就要背負上相應的責任，在自己還不夠資格背負那些東西之前，知道得太多，反而危險。
凌雲緊盯著遠方那個光球，心潮澎湃起伏。
或許……現在就是該我知道的時候了吧。
這個念頭一升起，就彷彿爬山虎一般迅速蔓延，凌雲抬腳跌跌撞撞地奔向光球。
隨著距離越近，覆蓋地表的不知名物體越來越厚，漸漸地形成一道斜坡，斜坡間溝壑重重，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否則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凌雲終於沿著斜坡爬到頂端，遠看是光球，近看已經變成一堵插天而起，無邊無際的光壁，站在光壁面前，頓時就有一種天地之大，人類何其渺小的感覺。
回蕩整個空間的悶響已變成驚濤駭浪，此時聽著已經完全不像鼓聲，如果不去算那過快的速度，確實與心臟的跳動極為相似。
聲音源頭就在裡面！
但是，這光牆沒有門……
凌雲抬手想試一下構成光球的材質，不料，手搭在表面卻如無物一般直接探了進去。
也就在這瞬間，一股極其.可怕的感覺襲上腦海，凌雲發現自己竟然感覺不到自己探進去的手了。
這下一驚非小，連忙抽出右手，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但見右臂自手肘到臂彎，完好如初，手肘往下，呈現出一種極為詭異的形態。粗看一眼仍是手的形狀，細細一看就會發現那半隻手有些虛幻，表面飄浮著許多塵屑，這些塵屑似乎與自己的手有著莫名的聯繫。
凌雲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右手，然而，當手搭在右臂上的瞬間，就僵住了，周身上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出一層雞皮疙瘩。
但見左手沒有任何阻礙，直接穿進了手臂，彷彿肌肉不存在一般，當手掌離開的時候，就彷彿從沙坑裡抽手出來一般，手臂上出現了一個大坑，四周無數塵屑翻翻滾滾將這個坑填平，一切恢復原狀，只是手臂表面的塵屑又多了一些。
看著眼前詭異又可怕的一幕，凌雲腦中蹦出一個詞。
根據量子糾纏現象在未來可能實現的技術－－量子傳送！
利用量子糾纏的原理建造出兩台機器，人站在其中一台機器裡面，機器會把構成人體的無數粒子分解、分析其所有信息構建的量子態，然後再將這些數據傳輸到另一台機器里，這台機器里的粒子根據量子糾纏現象，就會重建這個人所有粒子的量子態－－換而言之，這個人一瞬間就從這台機器跑到了另一台機器裡面。
難道說，這些氣流會在極短的時間裡將入侵其中的物體量子化？
嗯？不太對，如果手臂被量子化，沒道理它還能凝結成形。
想了想，凌雲強忍著內心不適的感覺，將構成手臂形狀的塵屑輕輕拂開，當看到支撐著手臂的東西時，一股寒意自天靈頂直滲到腳底板。
之所之稱之為東西是因為凌雲根本無法形容這個取代自己臂骨的玩意到底是什麼！
宛如無數根黑藤一根根盤旋一起構成了骨骼外觀，表面卻鐫刻著無數紋路，若是細細看去，甚至還能看到紋路深處似乎流動著不知名的液體。
這，難道就是我體內被取代的DNA創造出來的東西？
想到這，凌雲就感覺腎上腺激素飆升，連右手變成這副鬼樣子的事都置之腦後。
也就是說，當我的DNA完全被取代之後，我就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不……
那時，我還能稱之為人嗎？
就在凌雲心喪若死之際，倏然，悶雷震響如驚濤駭浪一般層層襲來，眼前光牆產生了詭異的變化。
一股股毀滅氣息洶湧四散，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無數股非黑非白的氣流在表面流動，當不同氣流碰撞時就會爆出點點光芒，由空間一點綻開，破裂，然後光芒從破口耀出，隨之那一點的空間緩緩扭曲，最終彌平。
彷彿空間變成了一匹布，無數根針不停地穿透布匹。
就在震響到達最高點的瞬間，驀然，一道強烈白光自光球內部衝天而起，在漆黑的空間中彷彿一把斬破黑暗的利刃，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橫掃四面八方，所過之處，就連空間都扭曲了起來，光球受其影響，就彷彿一個彈性十足的皮球被未知力量狠狠壓扁，站在光球旁邊的凌雲措手不及，白光掃過，眼前一片白茫茫。
一切都彷彿變成了慢動作。
隨著白光掃過，構成身體的所有肌肉，血液，筋骨，以極快的速度塵屑化，凌雲就彷彿一具由沙子構成的人像，在身後拉出無數道由塵屑構成的殘影。
衝天而起的白光正中一抹寒芒一閃而過，本已扭曲到光球連同整個空間轟然爆為漫天粉塵，也就在這一瞬間，凌雲透過光壁隱約看到一株大到無法形容的巨樹，巨樹下方巍峨殿宇如空中樓閣一般憑空虛浮，而在殿宇最高處，有一座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