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意外的旖旎
雲兮凝望著遠方直鋪過來的一線血浪，小臉綳得緊緊，沉默不語。
看來那尊將軍俑就是陣眼了，大陣已開這是事實，他們……
雲兮星眸微閉，輕嘆一聲。
看來他們沒機會找到我了，在這種環境下，活下來的機會，基本等於沒有。
事已至此，之前種種謀划已然成空，接下來只能改變既定的計劃了，幸好，那個姓龐的小子……好像挺有想法的，或許可以利用一下。
雲兮轉頭看向凌雲，凌雲對身後異狀一無所覺，睜著空洞的眸子一步一步彷彿扯線木偶一般往前方未知方向前進。
如果此時清醒的是另一個凌雲的話，他一定就能看出，這裡，這個空間，包括身後那尊無比巨大的將軍俑，與他在候生墓道時所見到的九處方位其中之一。
那個位於岩漿中的建築群。
然而，此時的凌雲一如機器人一般，沿著固定的路途前往未知的目標點。
一步一步，如同木偶人。
雲兮再次輕嘆一聲緊緊跟上。
他們走得很緩慢，準確來說是凌雲的動作很慢，不過片刻，血紋沿著地表洶湧而至，彷彿大海漲潮，洶湧而過，將兩人淹沒在無邊無際的血色世界里。
血紋經過之處，紋絡迅速蔓延至石俑身上，就彷彿人身上的血管，隨著血紋蔓延至石俑眉心，空洞的石制眸子陡然刺出淡淡血光，緊隨其後，無數細密連綿的碎石響成一片聲音的海洋，無數石俑，石臂迸出碎石，握著武器的手掌陡然收緊，緩緩扭頭盯著出現在俑陣當中的異數。
幾乎在血紋掃過兩人之時，莫愁眉心閃過一道淡紫光芒，一股古怪的氣息自額前黑紋中滲出，環繞周身三丈方圓，說也奇怪，所有血色霧氣一進入這三丈方圓立時消失不見，處於其中的石俑仍舊是石俑，並沒有活過來。
俯瞰下去，兩人就彷彿血色海洋當中的一方凈土。
她說在沒找到他之前，萬萬不可進入此地。原來如此，這算是錯有錯著還是……
雲兮微皺眉頭，思索著。
不對……巧合太多！只有一件事還能稱之為巧合，那麼多事結合在一起就不是巧合所能解釋得了的。
如果不是巧合，那……
雲兮倏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抬眼看向前方機械行走的凌雲。
如果不是巧合，就連我做的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了？那不可能！
那應該做何解釋？
難道……冥冥中當真自有天數？所有的一切從有時間開始一直到未來，全都是定好的？
這……
雲兮連忙搖了搖頭，把這個詭異得不著邊際的問題拋出腦海。
與其瞎想，還不如研究一下他身上散出來的這股氣息到底是什麼。
氣息是一種無形無質存在的東西，雖然看不到摸不著卻能感受得到，這便是唯心與唯物的區別，廣場上的氛圍與圖書館的氛圍是完全不一樣的，即使午夜時分，廣場上沒有一個人存在，它還有著它特定的氣息，那就是喧嘩。而圖書館就是嫻靜。
此時，自凌雲身上彌散出來的氣息就是悠久。
在雲兮的感覺中就彷彿無數樹木沉在泥沙里，天翻地覆，然後慢慢變成化石。
悠久而古老……還有一分……
生機？
這兩種感覺是截然不同的，悠久與古老就彷彿歷史長河，存在的不存在的，最終留下的只有歲月，怎麼可能會有生機？
雲兮黛眉微皺，她有些想不通。
如果以他的來歷以及受到青銅殘片影響來說，悠久與古老倒是說得過去，但這生機是怎麼回事？
想了想，雲兮趕前幾步跨到凌雲側前方認真觀察。
凌雲恍若未聞，仍舊空洞著眸子往前邁步，彷彿雲兮不存在一般，或者說更像是上了發條的玩具，只會沿著既定的路一直走，直到發條徹底停止的那一刻。
誰也不知道他的盡頭在哪裡。
悠久而古老的氣息來源於身上那些黑紋，至於那一分生機……
雲兮視線沿著凌雲身軀不停巡梭，最終，眼睛一亮。
似乎來自他的眉心？
這可是個很神秘的所在，可以說人體器官里最神秘的除了大腦就是眉心了。
因為眉心深處存在著人類已經退化的第三隻眼，按佛家的說法，開天眼就是打開這玩意的視覺，科學研究表明松果腺與人類的精神密切相關，它的確有著感光能力。比如說人們在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的環境下會感覺心情舒暢，而遇到大雨連綿的天氣下就會感覺思緒低沉，這就是松果腺所致的。
這是科學的說法。
在第三世界中，就換了種說法，人由兩部份組成，一部份是外在的肉體，另一部分是內在的精神，肉體力量有窮，精神力量無盡，人類的精神之源藏在哪裡？就在這松果體內。
但凡國內修習內家功法與玄門術法的人都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按內家功法與玄門術法所理解，人類的精神與身體密不可分，它們通過遍布全身上下的穴位緊密聯接在一起，肉體有核心，精神同樣有，肉體核心是心臟與大腦，精神核心有三個，分別為眉心，胸窩，還有氣海，也就是內家功法中的上中下三丹田的位置，其中又以上丹田最為重要，它是精神與身軀的主要聯接點，一旦遭到破壞，精神立時離體而出，道教《雲笈七籤》中稱之為胎光，主掌人類的意識和記憶。
不論哪一種說法，很顯然，這松果體都頗為神秘，精神也好胎光也好，都有一個本質，那就是意識與記憶的主要潛藏點。
如果來自他的眉心，也就是說與他的意識記憶相關？
但是……它怎麼會有意識？這隻能算是本能吧？
雲兮眉頭緊鎖，遲疑了半晌，陡然，眼角餘光似乎發現莫愁眉心隱約有一點紫光一閃即逝。
那是什麼？
雲兮一個閃身便到了凌雲面前，睜大眼睛仔細觀察著凌雲的眉心。
但見細紋沿著兩邊鬢角形成一個簡易的大雁展翅形狀劃過額頭聚集在印堂形成一團黑點，黑點形狀很古怪，縱橫穿插，一眼看去彷彿一枚詭異的符號。
除此之外壓根就沒有什麼紫光。
難道我看走眼了？
不太對吧……剛才那抹紫光出現的瞬間，那分生機似乎就增強了一些，絕對不會是幻……
唔……嗚……
全神貫注觀察凌雲眉心的雲兮顯然忽視了一件事。
當她湊到凌雲身前觀察他的時候，她已經停了下來，然而，凌雲卻仍在機械地往前邁步，身前突然冒出的人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眸子仍舊空洞，視線穿透雲兮凝望著後方的未知空間。
於是乎，一步邁出，兩人的距離極速拉近，此時的雲兮正在思考是不是幻覺的時候，第二步已經接上。偏巧，雲兮與凌雲身高彷彿，這一步，雲兮只感覺眼前一暗，嘴唇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驀然回神，雲兮瞪著星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凌雲，身軀陡然僵硬，震驚，無措等等慌亂思緒從眸子間一閃而過。
鼻端呼吸相聞，小小櫻唇與一張冰涼緊閉的唇緊貼在一起，那張櫻唇還下意識地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一直往前機械邁步的凌雲陡然停了下來，眸子依舊空洞，盯著近在咫尺的臉龐，瞳孔深處閃過一絲疑惑。
時間彷彿停止在這一刻，兩人保持著這曖昧的姿勢足有兩秒，雲兮眨了眨星眸，終於從一開始的慌亂回過神來，臉龐騰起兩朵紅雲，連帶著脖頸都紅了一片，瞳孔深處，憤怒，羞怒，尷尬等等感情一涌而上，足尖一蹴彷彿見了鬼一般急速後退。
「啊！」
一聲尖叫，此刻的雲兮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淡然，彷彿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聲輕響，一抹冷冽劍鋒橫掃凌雲的脖頸。
凌雲仍舊機械地站著，眸子間那抹疑惑重歸淡然，空洞地看著雲兮，就在劍鋒即將臨體之時，一聲劍吟，生生頓在距離脖頸皮膚兩寸處。
「你……你……我……」
雲兮眼中刺骨殺機掩之不住，胸脯起伏不定，鼻孔急速翕動，劍尖微微顫抖，停留了足有數秒鐘，眼中殺機緩緩褪去。咬了咬牙，諍然輕響，細劍重歸腰帶內層，瞪著星眸死死盯著凌雲，沉默半晌，恨恨地啐了一口。
凌雲恍無所覺，僵硬地扭頭，眸子越過雲兮，直視前方，然後，重新邁著僵硬的步伐往前走。
凌雲身子一動，雲兮不得不跟著動，俏臉通紅，貝齒緊咬下唇，嘴裡低聲自語，聲音極輕，只有湊近了才能聽得到。
「嗚……本姑娘的初吻就這麼沒了！我發誓過絕不會讓任何人碰我……」
「不……這種狀態下的他就是一木頭人……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
眼中掠過一件灰塵滿布的殘破衣服，雲兮微怔，半晌，喃喃自語。
「還是當被木頭人親了一下吧……」
又恨又氣的喃喃自語，凌雲聽在耳中，恍無所覺，臉龐仍是冰冷木然，然而空洞無感的瞳孔深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