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日記
PS:二合一章,補前面的欠章。
======================
1955年1月31日大雪
一場罕見大雪令這座小縣城孤懸於世,至今已達一月,大雪封路,進退不得,余本無寫日記的習慣,建方兄見我這一月來百無聊賴,便讓我嘗試寫寫日記,想想確也有理,至少可以讓生活變得有跡可循。
昨日圍爐夜話,聽聞上領譴空軍等部空投糧食物資,頗有感慨,二戰傷痕猶在,炎黃子孫終究是勝利了,雖然百廢待興,卻朝氣蓬勃,全國上下一條心,我中華堂堂上下五千年之文化沉澱定能傲立世界。
閑聊時,建方兄曾談起南方某小島上的戰事,他擔心由於外來勢力介入,這場戰役很可能曠日持久,余竊以為,不合民心之輩自然合該淘汰,這是客觀事實,除此之外,皆份屬炎黃子孫,外人乃外族,以那位之見識,絕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違,一旦外人介入,那便非是家事,而是外事。
不過,若是那位退走小島,中間隔著海路,倒也是件麻煩事。
一番夜話,終以建方兄一句『你我完成國家交待的任務就算是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了』結束。
1955年2月7日陰
這場持續月余的大雪終究是停了,自窗戶往外,銀妝素裹,橫鋪萬里,對主席那首《沁園春.雪》倒是有一番深刻體悟。
聽聞增派的那支小組今日已從西寧出發來此,心中頗為高興,只有我與建方兄兩人,人手還是少了些,未免有力不從心之感,建方兄還神秘兮兮地附耳對我言說小組中有一位才華過人的女子,建方兄其人我是知道的,一向自傲,除了有數幾人,只怕這天底下能入他的眼者不多,而今卻煞有介事地開口,我想那女子應確有本事。
這倒是好事,最怕的就是腦筋不開化的老學究,指手劃腳,徒惹人煩。
1955年2月10日陰、強風
小組以菁雲姑娘為首,一共來了五個人,每一個都堪稱精英,做事幹練,我與建方兄終是能卸下一點擔子了。很難想象,她看起來不過二十齣頭,學識之淵博就連建方兄都私底下大為感慨,且每每多有見地,談話直指核心,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子。
談話間每每涉及此次任務時,她的眼神便有些飄忽不定,我猜想,或許她身上還肩負著其它的秘密任務?
1955年2月16日小雨轉大雨
往日里一提青藏高原,人們大抵總作如此想:草原一望無際,盡頭與天相接,馬兒肆意奔跑,天穹之上白雲蒼狗觸手可及。
那只是想象而已,若是親自走上一遭,只怕是沒有那般如詩如畫。
沿海地帶來的若是沒有學上一點本事,第一個遭罪的便是腦袋,高原反應實在令人頭疼。果洛自治區下了一個月的大雪,大雪甫化,這雨水便來了,連綿不絕,偏偏高原的風又刺骨得很,依我看,少數民族同胞說的確實有道理。這一帶就是高原的氣候,南方的雨水。只是,時為寒冬,零下二十幾度也會有這般降雨量?未免有些稀奇。
雨漸大,菁雲姑娘表示還是按原定計劃走,我也不好反駁,后想一想,她帶來的那四位同志身手都不錯,應該沒事。倒是這時間拖不得。
1955年2月24日多雲、有風
原來今天便是藏曆新年,縣黨委書記幾日前聽聞我們要出發,便用這新年為由頭將我們攔了下來。他說今年主席將在木羊新年宴會上致辭,於情於理,推脫不得。
余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有別於傳統之外的曆法,已沿用了九百多年,與除夕大抵相似,怪不得前些日子老鄉們都請我們吃卡賽,那是一種用酥油和著白面炸出來的食品,與南方一些油炸食品倒是頗有異曲同工之妙。晚宴上有一種食物也頗有趣,老鄉稱之為古突,類似於除夕在餃子里包銅錢的做法,只不過,他們用的是麵糰,在其中包入一些很有趣的東西,尤記得建文兄一口下去,牙險些沒崩掉,裡面包著一個石子,黨委書記笑呵呵地告訴我們,吃到這些東西千萬別丟了,直接吐在席上就行,然後便引起鬨堂大笑,可能是菁雲姑娘也在席間的緣故,建文兄的臉紅得彷彿關雲長。
在第二個古突的時候我也吃出了東西,是一小搓羊毛。當時就想,這羊一向是牧民最為珍視的東西,看來是討了個彩頭。後來我知道,石頭意味著心硬,羊毛代表著心軟。
建文兄一向心軟,餘一向心堅似鐵,怎會心軟呢?
1955年2月27日小晴
近兩月的陰霾,連雨帶雪,太陽終是冒了頭。
縣黨委組織經過兩天的討論安排,給我們安排了兩輛軍用吉普,這種車便泥濘的山路亦是如履平地,更遑論在這片地勢並不複雜的高原,當然,顛簸是少不了的,畢竟出城不遠便是高原凍土帶。草地里鼠兔倒是多得驚人,偶有數只腿腳不太靈便的就慘死輪下。
出得縣城回頭看,便感慨天地之大。
瑪多縣在巴顏喀拉山脈腳下,遠遠看去便如一團彩花,頗有蒼涼之感。巴顏喀拉山脈往西北方向延伸,約六十公里便是鄂陵湖,相傳昔年松贊干布就是在鄂陵湖畔迎的文成公主,巴顏喀拉主峰直插入雲,頂峰皚皚,山底白雪尚未化完,一眼望去頗有珠峰之氣魄。可惜大雪連著月余,接著又是雨,沒有時間去,否則定要見識見識星宿海是什麼模樣。
1955年3月12日紅水川小晴轉小雨
百里荒涼,不見人煙,在這等嚴寒的荒涼凍土帶若是呆得久了,不免就有種天地蒼茫的悲涼之感。
於紅水川已一周,這是自阿拉克湖延伸出來的一支水系,自西向東,延伸至冬給措那湖,兩岸水紋侵蝕極為嚴重,導致河水色澤略有發紅,故名紅水川。
沿路來發現岸邊到處都充斥著或大或小的水洞,大者能容得下一個人,小者連鼠兔都很難鑽進去,經數天堪測,發現這塊地質極為特殊,座落在布青山南坡,東昆南,東昆中,以及柴達木南緣一共四大斷裂帶上,與昆南第四紀斷裂盆地連在一起,地表之下岩層極不穩定,從古至今一直都在造山運動,初步估計地底下地層環境極為複雜,很有可能存在規模龐大的地下空間。
(紅水川次級構造簡圖)
余與建文兄有心潛入水洞一探,菁雲姑娘與京城來的四位同志態度很堅決,只得作罷。
下午,菁雲姑娘召集大家開了個臨時會議,決定沿著昆南第四紀斷裂盆地的方向往前探,若說青藏高原地下隱著巨大的地下空間,想來最有可能的突破口應當就在這斷裂盆地之上。
1955年4月14日阿拉克湖畔陰、強風
阿拉克湖位於恩達爾可可山與布青山之間的河谷,水源依賴於河流,屬於內陸吞吐湖,共有五條河流注入其中,水質為淡水。
初步確定:阿拉克湖位於炎黃國大陸南北兩大構造域,屬東崑崙造山帶,以阿拉克湖為中,方圓百里為界,由北至南分別有四大斷裂帶橫穿而過,分別為柴達木南緣斷裂帶、東昆中斷裂帶、東昆南斷裂帶、布青山南麓斷裂帶,其中東昆南和東昆中兩大斷裂帶為縫合斷裂帶,座落於昆南第四紀盆地上方。
結論:地質構造複雜多樣,地層自昆南第四紀盆地緩緩南移之後,產生地層斷裂空洞的可能性極大。
(阿拉克湖區域構造及岩石成份簡略圖)
1955年5月22日布青山南麓晴、微風
昨夜建文兄於靠北峰群間發現一處山體裂痕,像這種裂痕,一個多月來已探查了不下百道,盡皆無疾而終。
建文兄回來后便拉著所有人開了個會,會上他的表情很興奮,信誓旦旦地說那道裂縫底下絕對連著斷裂帶,莫非他私自進去探了一遍?依他的性子,很有可能,或許今日會有收穫。
1958年5月22日
驀然回首,物是人非。驚覺已三年未曾記過日記。
也罷,本就沒有這習慣,現在即便想寫,亦是有心無力。況且,這本記事本想來也保存不了幾天了,除非我想變成當年消失不見的那兩位吉普車司機。
罷!
1959年5月22日
5月22日,這是個很特殊的日子,可能會跟隨我一生。
真實是什麼?虛幻又是什麼?
也許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除非……或許菁雲她能解得出來?
我相信她!一定能行!
當解出之日,便是我中華騰飛之時!
頁扉緩緩翻動,發黃的記事本即使一眼就能讓人看到上面刻著的歲月痕迹,每一張頁扉都充斥著濃濃的時間味道。
日記到這就結束了,後面接下來空白了數十頁,發黃的頁扉鐫刻著歲月的痕迹。
麗莎緩緩翻過這空白的十二頁,之後,又有了字跡。
沒有日期,沒有時間,開篇就是一句話。
錯了!可能是我錯了!
短短一行字,字跡勁透紙背,顯然,寫下這行字的人當時心理定然在劇烈衝突。
接下來,又空了兩頁,第三頁赫然出現密密麻麻的字跡。
錯了!我這些年的想法與研究,與菁雲的方向雖然相似,但是,根本性上錯了。
史前文明的真相絕對不是用物理、數學,乃至科學所能解釋的,那是一種完全超脫出我們當前文明進程的另一種進程,當我們用我們的思維去思考,去探知時,就已經錯了,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當年菁雲曾經說過的真相,天可憐見,還好我沒有把她當時留下來的那本研究筆記上交。
她是對的!
如果這件事還按我們,乃至上峰的思維,將之徹底封藏下去的話,未來,將產生無法估量之變故,而這變故,極有可能會毀掉我們所有人類。而這,也是史前文明之所以毀滅的最大可能性。
但是,菁雲所說的那句話我不能苟同!
不能把人類存亡的關鍵性放在一個未知的變數身上,儘管那個被凌天河帶走的孩子確實很重要,但是,把希望寄托在變數身上,本身就意味著無法掌控,這太兒戲了!但是,我現在知道的東西太少了,菁雲又不知所蹤,只能靠我自己去探尋剩下來的核心秘密了。
或許,始皇陵中會留存有真正的答案,我應該去哪裡一趟。
雖然沒有那個孩子在,不過,我相信我這些年來得到的能力,應該足夠我面對絕大多數危險。
日記到了這裡,又是空白一片。
直到翻到頁尾,才又出現字跡。
騰龍,麗莎,如果有一天,你們能看到這本日記的話,那麼,老師會很欣慰。
過去,我做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導致事態急劇惡化,萬事有因必有果,既然是我造成的因,那就必須由我來結束這個果,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責無旁貸。
騰龍,麗莎,過去你們一直在問我,我所做的事,和改變的想法,這些年的奔波,到底為了什麼?真的是為了一個虛無飄渺,可能毀滅世界的真相?
不……孩子們,這個世界的深奧程度,不僅你們無法理解,就老師我,也只能窺得冰山一角。很多事,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抬眼看看你們四周的世界,都很真實,對嗎?如果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你,這一切的一切,包括我們所有人,都只是一種另類的虛幻,你會相信嗎?
事實上,很早之前菁雲就這麼提醒過我,當時,我不信,現在,我信了。
孩子們,我們所要尋找的,並不僅僅是一個可能毀滅世界的真相,而是一個使命。
一項從過去,一直傳承到現在,甚至可以延續到未來的使命,這項使命之重大,就算賠上整個地球,都不夠它的一個零頭!這,就是我當前所了解的冰山一角,剩下的,都是一片未知,而探知這片未知,就是我當前所做的事。
還記得之前我說過的嗎?現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我一直讓你們尋找的那孩子,就是所有一切的關鍵,他……一定不能死。如果他死了,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
這個世界就完了。徹底完了!
你們能來到這個陣眼,並且安全地拿到我留下來的日字,那意味著你們應該是找到了那個孩子,所以,我以老師的身份給你們最後一個任務。
請務必要保護好那個孩子,陪著他去完成自他出現以來,應該完成的事,就算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如果未來你們還能活下來,並且陪著那孩子到達終點。
或許……我們還能有見面的機會。
到了這裡,已是日記的最後一頁。
麗莎緩緩合上日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眸凝望著背對自己站在懸崖邊的那個絕美背影。
坦白說,這背影的完美程度,就連同為女人的自己,都感覺驚艷。
「看完了!」
「看完了?」
女子緩緩轉身,山風卷著她的長發衣裳獵獵飛舞,直欲乘風而去的仙子一般。
雲兮淡淡地道:「現在事情很不妙,非常不妙,我必須要馬上去找那個小子,而你心愛的男朋友也已經坐上了前往源所的車裡,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