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雙生雙體
天色漸暗，阿德拉高原的風勢漸烈，卷著天邊的白雲變幻著各種形狀飛速飄走。
李騰龍挽了挽駱駝韁繩，停駐在高原一處斷岩畔。
斷岩之下便是聞名於世的撒哈拉之眼。
撒哈拉之眼，又稱之為理查特結構，是全球最壯觀的十大地質奇迹之一，外形類似於人的眼睛，僅眼球直徑就達48公里，如果把整個眼睛範圍都算上的話，長達340公里，如此大的結構，即便在太空中也能清晰可見。
瞳孔位置一共分三層，最中心的一個圓圈，像瞳孔，一側邊緣稍有破損；「瞳孔」的外圍，是一個更大一些的圓圈，把中心的圓圈緊緊包圍起來，像圓圓的眼珠；最外圍的那個大圈，當然是「眼瞼」了。更絕的是，這個大圈的外沿還有絲絲縷縷的環狀物，彷彿是這隻「眼睛」的睫毛。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發現它的時候，最初認為這是由殞石碰撞形成的，後來，地質學家更傾向於地質結構上升或侵蝕造成的，不論哪一種說法，都沒能得到證實，這種奇異的地質形成目前來說仍是個謎。
站在高原邊緣，低頭看向底部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詭異結構。四十多公里的直徑，即使站在高原上也難以一覽全貌，一圈圈石英石以中心一點構出數道標準同心圓，讓人不得不驚嘆造物之偉大。就連見多識廣的李立秋與何向西，也情不自禁地讚歎了一聲。
凌雲站在岩畔，盯著下方巨大的『眼球』，他心底慢慢地湧上了一股熟悉的感覺。
每當這種熟悉感覺出現的時候，就意味著這裡有一塊殘片。
不過，這一次，伴隨熟悉感覺同時出現的，還有另一種厭惡與驚懼的感覺。
他能感覺到這『眼睛』下方隱藏著非常可怕的危險。
這是自從殘片意識蘇醒，以及那個模糊人影出現以來，凌雲第一次有這種危險的感覺。
所以，他忍不住皺起眉頭，腦海中閃過一張空靈得如同仙子一般的臉龐。
雲兮。
對第三世界理解得越多，自己就越成熟，而對雲兮這個女人，就越發敬畏。
這真的就是一個不像是人類的人類。
從一開始到現在，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來推動的，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凌雲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就算憑著腕錶這個秘密武器，她能得到許許多多關鍵性信息，但是，要將這龐大的信息整合歸納，再將之層層剝除，勾勒出一個個看似不合情理的計劃，最終，形成一個看似合情合理的結果。放眼整個世界，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寥寥可數。
那現在，她人在哪？
凌雲心下不禁有些激動，他不清楚這激動究竟是屬於自己的，還是屬於那個殘片構出來的意識的。
總之，距離上一次的見面已經很久很久了。自從歸墟底下發生意外之後，一直到現在。
如果按現實世界的時間來算的話，已經近兩個月的時間了。
如果按凌雲自己的時間來算，差不多快兩年！
畢竟，在聖地下方的深淵幻境里，凌雲在裡面呆了一年多的時間。
也正是這一年多的時間，他漸漸發現了，自己對於雲兮，更多的是一種依賴性，就像子女於父母的那種依賴性與安全感。當然，也有類似於崇拜的心理，並不是愛情。
自己心底深處的所思所想，在幻境里，是最為真實的呈現。
出現在自己幻境里的，更多的是秋雲裳，而不是雲兮。
相反……雲兮出現的時候，往往就是自己體內由殘片構出來的另一個意識出現的時候。
很顯然……當初歸墟底下那段短暫的相處，以及那個意外卻又很美麗的旖旎，在另一個自己心底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所以，這一次，另一個自己才會做出這種決定。
或許，有一半是由於那個模糊人影的決定，另一半，則是他自己的意願。
身為同一個自己，凌雲非常清楚他的想法。
隨著兩塊組合，擁有三塊殘片的另一個自己已經擁有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而這種能力，能夠大幅度減少自己完成那項既定任務的時間。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從岩壁側邊的陰影中緩步行出。
茅利塔尼亞的傳統服飾，頭巾下，幾縷烏黑秀髮在烈風中獵獵飛舞，那雙凝如深潭的眸子靜靜地看著眾人，先是對著麗莎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視線定在凌雲身上，儘管面巾掩蓋了她的臉，然而，從她微彎的眼角能夠看出，她在微笑，儘管笑得很淡，仍是在笑。
「看來，你比之前又成熟了不少，有幾分大將風度了。」
說罷，雲兮淡淡地道：「歡迎來到撒哈拉之眼，諸位一路辛苦，不過，我們時間還是很緊，聖堂已經從一些渠道知道了穹天陣眼位，同時，也知道了你們的行程，已經派出大批高手前來此地，至於梵蒂岡，光暗審判團的八名審判長出來了四位，各自帶著一批精銳的審判者，天啟者組織則不用擔心，他們有另外的事要忙，估計還要和俄羅斯一直隱藏著的那批強化人鬥上一斗，唯一需要擔心的是M國那邊，他們有動作了，目標是亞特蘭蒂斯遺迹，所以，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閑聊。我們先下去吧。」
垂直落差將近三百米的斷崖自然難不倒這群人，下到底部，雲兮挽了挽被風刮亂的秀髮，瞥了眼一直定定地盯著自己的秋雲裳，忽然笑了。
「這位妹妹好生漂亮，一身真儒風骨更是令人吃驚，想來就是秋老的孫女了吧？放心吧，秋老他在源所不會受累的，某些老頭對當初那批人可是看重得很吶。」
說罷，她轉回身，面對著眾人，臉色微肅，沉聲道：「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了，這撒哈拉之眼的形成原因實際上是因為隱於底下另一個維度的扭曲力量積年累月腐蝕所造成的，這種力量非常強大，強大到能夠超脫出那個維度空間影響到現實空間，從而在地表形成了這種詭異的形狀。西方傳說中克蘇魯故事你們應該都聽過，這力量就來源於傳說中的古神……當然，它並不是什麼古神，而是自地球誕生之初以來就一直依附於這個世界而存在的某種特殊毀滅力量，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對付穹天陣，這種腐蝕過程已經持續了非常之久，所以，這趟路途，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需要面對的，很可能不僅僅是昔年秦始皇留下的護陣之陣，還有未知的毀滅力量。當然，如果這趟能夠成功拿到這裡的最為關鍵性的東西，接下來的路途我們會順利很多。」
「還有……」
雲兮一口氣說完一長串令眾人有些回不過味來的話，正想繼續安排時，凌雲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雲兮，你有什麼計劃？」
雲兮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凌雲，顯然，她真沒想到他會打斷自己，然後問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自然是跟著你們下去，有些東西，不太好對付。」
凌雲搖了搖頭，道：「不……穹天陣九大陣眼，我們只破了兩處，還有剩下的七處，你剛才也說了，時間很緊，而且，眼下局勢，顯然，隨著穹天陣的現世，已經開始混亂了，時間拖得越久，越容易產生變故，你安排一下吧，我們兵分兩路。」
「兵分兩路？」雲兮一臉詭異地看著凌雲，沉默半晌，淡淡地道：「你的意思是……你能把自己劈成兩半？」
凌雲笑了，定定地看著雲兮，緩緩點頭。
這個動作讓周圍一圈人都大跌眼鏡。
「小子，你說什麼？你在逗老夫玩？」
「小凌，別開玩笑，雲兮姑娘說的是緊要事。」
就連秋雲裳也翻了個白眼。
唯有雲兮臉色更加詭異了，詭異中，還帶著一絲極淡的期盼與興奮，她又沉默了一會，沉聲道：「當真？」
凌雲再度笑了，轉頭看了眼四周忍俊不禁的夥伴們，緩緩地道：「騰龍大哥，玄道長，李老，我想，你們在歸墟之時就已經見過我有時會突然變得非常奇怪，對吧？事實上，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我的體內，還存在著另一個意識，這個意識就是由那塊殘片中蘇醒而來的，現在，他……也就是另一個我，已經能夠用一種另類的方式單獨存在了。」
說罷，凌雲臉色倏然一變，臉龐露出痛苦之色，緊隨其後，一股極其滄桑古樸的氣息自凌雲眉心、胸口轟然爆發，隨之，一如在感受召喚之意時的身體變異一般，周身開始出現無數黑紋，眉心一點黑紋飛速擴展，漸漸形成一圈宛如頭飾的黑紋。
見此情景，李騰龍拉著麗莎退後一步，李立秋也一臉謹慎地盯著凌雲，秋雲裳何向西還是第一次見到凌雲這種詭異的變化，不禁吃了一驚，剛想上前，那邊玄道子就已經攔住了兩人，低聲解釋著發生的這一切。
凌雲緩緩睜眼，不知是不是錯覺，眾人都覺得他的瞳孔深處閃過兩枚奇形符印，同時，眸子也散著淡淡紫光。
他靜靜地看著雲兮，嘴角露出了還有些僵硬的笑。
「好久不見了，雲兮！我是機器人。」
雲兮先是一愣，隨後立即想起歸墟底下發生的某些事，臉龐騰地紅了一片，半晌，才低聲道：「是……你？你怎麼……」
凌雲又笑了，這次顯得自然了許多。
「一個不存在的變數，自然不能用常理來衡量，雲兮，接下來，我們一同前行吧。」
說罷，不待雲兮詢問，凌雲猛地抬頭插入胸前，竟然沒腕而入，引得再場諸人都是一聲驚呼。
然而，沒有半分鮮血流出，也沒有半點受傷的徵兆，凌雲手掌緩緩抽出，但見，他的手掌上躺著一塊凌雲最熟悉的殘片。
那正是當初父親留在暗格里，然後鑽進自己胸口再也不出來的那塊殘片。
殘片一現，雲兮立即就意識到了什麼，眸子微張，失聲道：「竟然可以這樣？」
凌雲笑道：「要不然，何以謂之變數？」
說罷，抬手，那枚殘片彷彿受到什麼牽引一般，緩緩靠近雲兮眉心，雲兮不閃不避，任由這枚殘片沒入她的眉心，隨之，雲兮一聲悶哼……
紫光湃然四方，漲出一個光圈，黑紋自雲兮眉心一點緩緩擴散，止步於額頭，在她額頭上留下了一個奇形符印。
這邊，凌雲已經軟倒，李騰龍連忙上前一步扶著凌雲。
「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雲輕咳了幾聲，勉強站穩，苦笑道：「騰龍大哥，一會你就知道了。」
那邊紫色光圈越來越厚重，漸漸地，所有人都已經看不清裡面發生了什麼，彷彿形成了一個紫色光繭。
良久，隨著光繭內部一聲長長的吸氣聲，構成光繭的無數紫光彷彿得到訊號一般，若長鯨吸水紛紛湧入中央，不過片刻，露出了裡面的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正是眉心多了一枚奇形符印的雲兮，另一個……
赫然正是……
凌雲！
此時的他，正緩緩撫摩著自己的臉、手，然後，又將雙手攤在自己身前看了良久，又慢慢轉頭盯著雲兮看了良久，最終，他緩緩抬頭，看著對面的夥伴……
還有另一個自己……用還有些僵硬的笑容開口道：「諸位好，我是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