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邪惡低語

  坐在暗無天日，卻詭異的有奇怪光芒的通道里，龐秉文手裡拿著不太純正的羊肉包子，另一隻手拿著罐頭，卻沒有吃，他的目光有些飄渺，直直地盯著這個在家族古籍中記載，稱之為黃泉入幽道的通道外面。

  茅利塔尼亞有很多炎黃人，當地人喜歡炎黃式食物，所以，這裡有不少炎黃式餐館。龐秉文很驚喜地買了一些包子當作個人乾糧，他喜歡吃包子。可惜的是，羊肉包子因為撒哈拉沙漠的炎熱，已經有些變味了。

  當然，龐秉文沒有吃並不是因為這個。

  而是……

  經那位名叫倩雪姑娘的指引，自踏入這個詭異的通道開始，自己的腦海中彷彿有一個非常詭異的聲音在不停地對自己講話。

  一開始聽不清楚其內容，龐秉文以為這是這裡特殊環境形成的某種幻覺罷了。

  但是，隨著自己一行隊伍越發深入之後，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那詭異低語聲漸漸清晰了起來。

  那是一個……怎麼形容呢？

  是一個虛無縹緲，但是，卻充滿某種奇幻韻律的聲音，聽不出年齡，甚至連男女都聽不清。那種特殊的韻律詭異的與心臟跳動合拍，每一個字句出來，都帶著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讓人情不自禁就會選擇相信它。

  「龐秉文，你沒有野心，絕大多數人追求的權力、財富、女人，你都不屑一顧，你來這裡，是想尋找什麼呢？」

  「一個答案？」

  「還是一個真相？」

  龐秉文何許人也？腹有詩書氣自華，又是聰明絕頂的人物，自然不會被這莫名其妙的低語亂了心神，一開始，他對這詭異低語不置於否，也不回答，而是將秦月明連同帶來的人都召集一起，用隱諱的方式問了一個問題。

  結果，他發現除了自己之外，其它人的腦海中並沒有出現所謂的低語。

  這就讓他有些好奇了。

  以他的智商，很容易就將這低語聯想到穹天陣中隱藏的某些機巧，尤其是與位於地表上的倩血姑娘通話之後，他就越發確定自己這個猜想。於是，他抱著了解一下這種上古時期保留下來的機制的想法，試探著在腦海中回答了一句。

  「我來這裡，是為了完成祖先的遺願。」

  然後，腦海中的低語陡然沉寂了。

  片刻之後，低語聲笑了。

  「你欺騙了你自己，孩子。面對自己的本心吧。」

  這句低語傳出來后，立時，龐秉文就越發好奇了。

  他沒想到，這看似某種機制的低語聲竟然能夠看透人心？

  這就不只是一種機制這麼簡單了。

  沒錯，所謂祖先的遺願根本就是瞎扯。

  人的慾望有很多種，絕大多數都與生活有關，少部分是生活富足了之後追求精神世界的自我完善，當然，還有這麼一種人。

  他們對物質需求極低，甚至是不屑一顧，不能說他們沒有願望，而是他們的願望通常都很宏大，並且還死心眼的願意為了那個不太可能實現的願望而去努力。

  這類人有一個詞可以形容。

  理想主義者。

  龐秉文就是這麼一個人。

  他之所以答應秦展屏涉足這件事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想尋找這個世界的真相。

  從古籍上，以及祖先留下來的那些東西上，龐秉文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它背地裡隱藏著太多太多的東西了，尤其是在他十五歲那年，按著祖先留下來的東西，他尋找到一處根本不屬於當前人類歷史中的遺迹時，他就越發清楚一件事。

  在當前人類出現之前，甚至是很久遠的年代，就已經有人類存在了。

  十五歲那年的探險經歷對他的改變是巨大的，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一心撲在研究史前文明這件事上，這些年，他去過的地方，根本不是秦月明他們所能想到的。

  以某種角度來看，他龐秉文，才是真正的探險者。

  「本心？我的本心是什麼？」

  龐秉文試探著詢問。

  「孩子，這個世界的秘密，比你想象的要多。你想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很遺憾，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窮其一生，能夠看到冰山一角，就已經是極限了。」

  在聽到這低語的瞬間，龐秉文震動了。

  這是直擊心靈的一句話，非常精準地說出了他潛意識中最為擔心的事。

  人的生命！

  是的，世界無限而生命有限，用有限的生命去探尋無限的世界，這本身就是一件無比遺憾的事。

  所以，事實上，他的之所以答應涉足這件事，探尋世界真相是一部分然而，潛意識中，還有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長生！

  當聽到那個陣法能夠生死人肉白骨時，他的潛意識就已經先於他的意識下了決定。

  這件事，自己一定要參與！

  事實上，龐秉文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直到這個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潛意識深處竟然還有這麼一個想法！

  這讓他清明的思緒產生了一絲漣漪，而這一絲漣漪瞬間就擴大到整個心湖。

  於是，他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這句話出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把這低語聲當作穹天陣某種隱藏的機制了，而是當成一個真正可以對話的人。

  低語聲又笑了，笑得很平和。

  「我是一個可以幫你實現願望的人。」

  「怎麼實現？」

  然而，這句話問出來之後，那低語聲就再也沒有出現，不論他在意識中詢問多少遍，始終悄然無息。

  彷彿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一般。

  但是，人就有這麼一種共性。

  當一份自己畢生想要追求的東西就擺在面前觸手可及時，卻偏偏又看得著，摸不著，這就會讓人的思緒完全集中到那邊上去，從而忽視了所有一切。

  那時的龐秉文就處於這種狀態中，以至於他在現實世界中的性子都一反常態地變得有些暴戾了起來。

  直到……

  剛才，秦月明決定停下休息一會，龐秉文發現自己確實有些餓了，準備吃的時候，那個自己以為是幻覺的聲音再度出現了。

  一如它一開始出現時的悄無聲息，這次，它同樣出現得無聲無息。

  「人這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浪費在睡眠上，五分之一的時間浪費在食物上，還有三分之一，是老了的狀態下，完全無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上，那麼，剩下來的時間還有多少？如果，把這些時間以秒來計算的話，孩子……你會發現，人這一生比你想象的要短暫得多！」

  平平淡淡的話，卻觸動著龐秉文最渴望的東西，於是乎，他頓住了吃包子的動作，心神完全沉浸到腦海里去了。

  「準確的說，假定一個普通人能活到78歲，他將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睡眠，花在學習上課上的時間需要3.5年，花在工作上的時間，需要10.5年，食物將花掉他4年的時間，生活中的雜活將佔用6年的時間，剩下真正屬於他的時間，只有9年。而這9年的時間，年老狀態又佔去了三分之一，所以，他能完成自己願望的年限，只有6年！」

  「所以，我放棄了學習和工作，我的時間會比他們多出十幾年，這也正是我知道的比絕大多數人多的原因。」

  「孩子，你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這令人讚歎！」

  「所以，你說能幫我實現願望，是怎麼個實現法？」

  低語聲笑了。

  「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我相信你比我清楚得多，從來都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當餡餅真的掉下來了，你首先要考慮的是這餡餅能不能吃，它有沒有毒。」

  拿著包子凝坐不動的龐秉文嘴角劃出了一抹微小的弧度。

  「是的，我非常清楚，你也很聰明，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忽悠我，任何事情，得到的越多，需要付出的代價就越大，我在想，我能不能承受得起那個代價。」

  「你絕對承受得起。」

  「說說看？」

  「每個人生來就有固定的氣數，當氣數盡時，稱之為氣數已盡，要想擁有更多的生命就需要奪氣。」

  龐秉文眉頭微皺。

  氣數已盡這個詞的真正解釋含義他在祖先留下的典籍中也看到過，確實如這低語聲所言一致。

  「奪氣？你的意思是拿走普通人身上的氣數加到我身上來？」

  「你很聰明。這就是代價。」

  「如果是這樣的話……」

  龐秉文眸子深處陡然閃過一絲淡淡的紅光，隨即，又隱沒無蹤，他在意識中沉聲道。

  「那麼……你想得到什麼？」

  「聽說過這麼一個故事嗎？有個人從海底打撈上來一盞燈，裡面住著一個神靈，它希望這個人能夠放它出來……」

  「如果神靈真的存在的話，那一定不會是你。」這句話龐秉文在意識中說得斬釘截鐵。

  低語聲又笑了。

  「是的，這只是個比喻，我就是一個被困著的生命體，是你們這一紀元文明之前就存在的一個你們暫時還無法想象的生命體。這個時間……很久！」

  龐秉文眸子深處隱沒的紅光再度緩緩浮現，他在意識空間淡淡地道：「那麼，我是第三個擦燈人嗎？」

  低語聲這次笑得很開心。

  「不，你是第一個！」

  「生命是我潛意識的願望，實際上，相比於我當前的願望來說，它微不足道。」

  低語聲仍舊在笑。

  「你能得到的，不僅是生命，還有這個世界的真相，這是作為第一名放我出來的人，慷慨的回報。」

  龐秉文緩緩閉上眸子，沉聲道：「那麼，這項交易成交了！我應該怎麼做？」

  「很簡單……」

  龐秉文微閉著的眸子緩緩睜開，眸子深處兩抹血色隱約構成兩枚詭異的紅色符號，而後，緩緩隱沒。

  然後，他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低頭看著手裡的包子，慢慢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