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計劃

  曾幾何時，自己活著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傳說中的穹天陣陣眼，然後借用裡面的力量復活心裡的那個她。

  這是一趟註定不會一帆風順的旅途。

  跟著金絲眼鏡的這幾年，奔波於世界各地，致命的危險就如吃飯喝水一般司空見慣，倒是在查到相關眉目之後的這三個月時間裡，相對而言要舒緩得多。

  唯一需要面對的，就是國內龍組的力量。

  不可否認，在金絲眼鏡告訴自己，打開穹天陣眼的鑰匙已經出現，就是那個名叫凌雲的少年，並且在經過一波三折之後，成功地利用龐秉文那詭邪的能力，將凌雲抓到了手裡，一開始，自己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好。

  一個是船體內部的氣息太過詭異，粘糊糊的一層迷霧，像是走到哪都有蜘蛛網纏繞一身的感覺。另一個純粹就是激動。

  因為，距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然而，為什麼當那股興奮勁過了之後，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呢？反倒憂心忡忡？

  難道……我的心變了？

  沙狼坐在船舷，斜倚欄杆，眼睛沒有焦距地盯著前方海洋。

  他不想看船尾，因為這艘船所過之處整片海面死寂，沒有半點活力。看似平靜的海面底下隱約涌動著漆黑的浪涌，彷彿深淵凝視的眼睛。

  在認真地審視了自己的內心之後，沙狼確定，自己的信念並沒有動搖。

  那是因為什麼呢？

  沙狼抿了一口酒，視線落在從始至終，一直坐在船首的皮爾。

  作為這幾天一直陪著皮爾，保護他安全的人，沙狼最能感覺到皮爾面部表情的變化。

  從一開始登上這艘船時，皮爾的表情就很凝重，而後，越來越凝重，甚至連抓到凌雲這件事也不能讓他臉上露出哪怕半分笑意。

  直到現在……

  他能感覺到，皮爾已經開始焦灼不安了。

  「皮爾，別看了，來口酒吧。」

  沙狼隨手將鋁合金式方酒盒扔了過去，皮爾沒有拒絕，一向不喜歡喝酒的他狠狠地喝了一口，而後，嗆得連聲咳嗽。

  「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皮爾抹了把眼淚，撫摩著酒瓶，沉默半晌，開口道：「我看到的東西很多，每一樣，都代表著很不好的未來。」

  「比如說呢？」

  皮爾沒有回答這句話，突然換了個話題。

  「沙狼，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對你來說，已經逝去的愛人就是你的世界，對吧？」

  沙狼臉色一黯，手指下意識握緊了欄杆，沉沉地點頭道：「是的。」

  皮爾轉頭盯著遠方海面，緩緩地道：「現在有這麼一個選擇題，你能夠復活你的愛人，但是，因為我們的行為導致的變故，將致使這個世界走向滅亡，所有人類，包括你我，以及你的愛人，都將死去，但是，如果我們放棄我們當前的目的，那，世界有很大的機率不會毀滅，你的選擇是什麼？」

  沙狼微微一怔。

  他沒想到皮爾會問出一個這樣的問題。

  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其它人身人，那自己毫無疑問，會選擇第二個選項。全人類的命運與個人的命運與生命根本沒有任何對比性。更何況，就算復活了又怎麼樣？最終還是要死去。所以，這項選擇題根本不需要選擇。

  然而，這件事卻與自己息息相關，甚至決定著自己這幾年來的努力與未來剩下的生命里的意義。

  放棄所有的一切？

  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

  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選擇。

  很多事，沒有親身經歷，沒有站在相同角度上，根本不會理解當事人的真正感受。

  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沙狼沉默了。

  半晌，他緩緩點上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看著煙霧渺渺隨著海風飄搖而走，他的眸子先是變得迷茫，而後，又漸漸變為堅定。

  他緩緩地道：「我記得，普京曾經說過一句話，叫，如果俄羅斯不存在了，那這個世界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皮爾顯然也沒有想到，沙狼會給出這麼一個答案，他轉回頭，用蒼白的眸子靜靜地盯著沙狼，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一般，半晌，苦笑道：「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哪怕她復活了，未來也將死在一場波及全人類的災難里？」

  沙狼笑了，他笑得很洒脫。

  「皮爾，對我來說，我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再次看到她的笑容，能夠陪著她，守護著她哪怕多一秒鐘，對我來說，就是我生命唯一的價值，至於之後……至少……我們能死在一起，不是嗎？」

  皮爾微微動容，半晌，笑了：「或許，我永遠都不會明白，愛情這東西。不過，我從你身上感覺到了真正的愛情……應該就是像你這樣。」

  沙狼沒有笑，沉沉地道：「所以……你剛才那兩個選擇題並沒有在開玩笑？」

  皮爾收起笑容，認真地道：「是的，沒有開玩笑。這幾天我一直在用古老的占星術看世界的命運，你的老家黑暗已經在擴散，北美大陸已經完全被黑暗籠罩並且向南美擴散，西歐也差不多，以教庭為核心的黑暗蔓延的速度非常快，最令我感到害怕的是北極，我隱約能感覺到，那邊有一雙巨大的眼睛在盯著全世界……而在這遍及全球的黑暗面前，只有那麼幾道亮光，這些亮光分別對應我們之前跟隨著凌雲走過的那幾個地方……而我們這艘船代表的陰影，正在緩緩遮蔽這些亮光。」

  沙狼眉頭緩緩皺起：「你的意思是……金絲眼鏡的反利用最後會失敗？」

  是的，反利用。

  一如金絲眼鏡的說法。

  人活在這世上，如果連被人利用的價值都沒有，那活著就是浪費糧食，被人利用不見得就是壞事，如果足夠聰明，就可以借勢而起。

  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一路走來，這個小團隊都非常認可金絲眼鏡那超人一等的智慧與謀划。

  但是，皮爾顯然不這麼認為。

  他沉聲道：「你沒發現嗎？我們現在是在和魔鬼做交易，金絲眼鏡最大的倚仗就是路西菲爾的能力，如果……我是說如果……路西菲爾也不是魔鬼的對手，那我們就真正的變成了被利用的對象了。」

  沙狼緊皺的眉頭微微鬆開，想了半晌，突然笑了。

  「皮爾，這件事你想錯了，和魔鬼做交易是嗎？那誰是魔鬼的代言人？顯然就是那個來路不明的龐秉文。」

  說到這，沙狼攤出右手，緩緩攥緊拳頭，足有沙包大。

  「既然我們已經抓到了凌雲，而且，我們在候方墓一行中也知道了穹天陣九大陣眼的具體方位，憑著吳老頭的能力，我們可以自己去尋找陣眼而完全不需要依靠龐秉文那傢伙，而他，顯然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直接把他幹掉就行了！」

  皮爾轉頭盯著沙狼，沉聲道：「如果龐秉文就是魔鬼本人呢？」

  沙狼哈哈一笑，大手一揮：「如果他就是魔鬼本人的話，那這個魔鬼也太弱了。」

  「沙狼，你錯了。龐秉文所表現出來的，只是讓我們感覺很弱，實際上……他應該還隱藏著一些真正的能力。」

  身後，金絲眼鏡悄無聲息地出現，他身後跟著路西菲爾。

  這傢伙自從秋雲裳上船之後，神經就沒在線過，時不時就看著某個方向傻笑，時不時還從衣服里翻出一面鏡子一絲不苟地整理行頭。

  就好比眼下，他就在對著鏡子梳頭，還非常刻意地將衣領整理了一下。

  見眾人將視線挪到自己身上，路西菲爾一臉莫名其妙地瞥了眼眾人，聳聳肩道：「怎麼了？沒見過帥哥？」

  金絲眼鏡一臉無奈地捂臉：「路西菲爾，沙狼覺得龐秉文那傢伙好欺負，想幹掉他。」

  「哦？」路西菲爾臉色微變，隨手將鏡子扔回懷裡，淡淡地道：「沙狼，我勸你放棄那個想法，這幾天我一直在暗中試探那傢伙的本事，那傢伙暗中藏著的本事不小，就算是我，全力出手也不見得能幹掉他。」

  「那怎麼辦？」

  沙狼還是相信路西菲爾的眼光的，這傢伙雖然經常不著調，但實力毋庸置疑，本事也是有的，不然，如何稱得上西方世界十三人之一？

  金絲眼鏡笑了：「我說諸位，你們是不是忘記了，事實上，我們和凌雲他們一行，從來都不是敵人，除了一些意外，根本就沒對敵過。」

  聽金絲眼鏡這麼一說，沙狼微皺眉頭：「上次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金絲眼鏡哈哈一笑：「此一時彼一時，當時我們與他們是陌路人，所以，基本不存在幫我們的可能性，但是，現在凌雲和秋雲裳在我們手裡，這就是一個最大的利用籌碼。而且……我們還有最大的一個籌碼。異能者協會。」

  沙狼這邊還在思考，那邊皮爾已經回過味來，霍然轉頭盯著金絲眼鏡沉聲道：「所以，實際上從遇到龐秉文開始，你就計劃到今天了？」

  金絲眼鏡打了個響指，笑道：「沒錯，我從來都不是白白被人利用的，現在籌碼已經到手，也是時候結束這場所謂的合作了。」

  「但是，異能者協會不是已經跟著天啟組織前往北極了？這是你說的吧？」

  金絲眼鏡搖頭道：「精銳骨幹確實都跟著天啟組織去北極了，剩下的絕大多數人正在北非總部籌備天啟計劃的後續，不過，異能者協會還是有很多獨行者的，這些人雖然認可天啟組織的理念，但是，卻不願意摻合進來，這批人人數不少，他們眼下都聚集在復活節島等著我們了。」

  沙狼總算回過味來，抬頭看著金絲眼鏡：「那我們接下來怎麼做？老子是一刻都不想呆在這艘詭異的船上了。」

  金絲眼鏡笑道：「當然是弄死龐秉文，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和凌雲和秋雲裳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