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隱遁
「初式,鳳翔九地,山河萬里燼烽煙。」
水墨空間墨煙滔滔,一聲清脆戾鳴,劍鳳展翅帶著滔滔墨鋒劍河席捲而去,目標正是古城白塔。
龐秉文眸子瞬間就縮成針尖大小。
終墨之境威能最強,理韻最盛的三招殺式非絕頂天才難以悟透,在未透理韻之前,即使借著天地正意施展而出,也不過徒具其形,但是,眼前這初式,理韻已然深刻入骨,好厲害的小丫頭!
思緒只是電轉,那邊路西菲爾已經撲了過來,龐秉文嘴角卻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據聞當初玄皇神州之時,弦知已踏遍九界,於魔界救得一名即將成為魔族口糧的小丫頭,自此,那名小丫頭就成為弦知已唯一的徒兒,若是這方界域真如我所想的那般,那麼……這小丫頭十有八九就是當初那名殞落於最終之戰時驚才絕艷的小丫頭了吧?
夠深遠的謀算!夠狠辣的布局!
不過……我就不信你們能算到我的存在!
一個不存在於你們計劃之外的生命烙印者,我!就是你們計劃註定失敗的變數!
這場亘古大局……
我贏定了!
在那之前……
龐秉文眼角餘光掃了眼路西菲爾,只一眼,路西菲爾就暗道不妙。
「別想逃!」
一聲大喝,湮滅異能爆發,龐秉文周身空間崩塌出一個巨大的異空間通道,毀滅性的異空間能量瘋狂湧出,在路西菲爾的操縱下,全部作用於龐秉文身上,龐秉文似乎無法抵抗,被異空間能量流一卷,就徹底湮滅為一圈扭曲波紋。
然而,路西菲爾卻沒有半分喜色,猛地轉頭看向劍鳳襲去的方向。
滔滔劍河前方,空間一陣扭曲,龐秉文從容踏出,擋在劍鳳必經之路上。
「龐某人從不在同一個地方栽兩個跟斗,小丫頭,想破血域塔,你還未夠格!」
抬手,空間瘋狂扭曲,詭異的血色自四面八方強行侵入終墨之境,龐秉文的氣勢眨眼間就攀升到極為可怕的程度,周身血域再現,雖然僅是五米範圍,但是,很顯然,這五米範圍的血域已經擁有抵消終墨之境壓制的能力了。
「一直以來,我都在想一個問題,萬道之外的道憑何而強,後來,我總算明白了,天衍五十,棄一不用,自化生機,萬道之外的道一旦領悟,便是完整掌控,乃代天之柄,與萬道的借天之柄不可同日而語,這便是外道之所以強的緣由了,然後……我就非常好奇……」
「天,根本沒有站在你們這邊,為何能容忍人類掌控外道?或許……天地生而自帶的那一分以萬物為芻狗的大仁給所有生靈留下的一線生機罷……而後,我就特別想知道,作為天之子,站在天的腳下,得天眷顧,能夠將借天之柄化為代天之柄的道能不能與外道抗衡吧。」
龐秉文喃喃低語著,眸子綻出無名光華,光華映照之下,周身都湧出一股巍峨冰冷且高高在上的氣勢,看著他站在那裡,卻彷彿溶入了整個天地之間,以一種無情無意,不帶任何雜質的無形眼光俯視著天地萬物。
在這瞬間,不論是秋雲裳,還是路西菲爾,甚至是凌雲,都感受到了一股極其濃烈的,由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彷彿要將自己肉體靈魂驅出整個世界的惡意。這種惡意無形無質,彷彿靈魂生而帶來,卻帶著無比恐怖的威脅感,彷彿下一秒就會直接被整個天地碾壓的觀感壓得眾人連心跳都漏了數拍!
然而,這種詭異的狀態只持續不到半秒,龐秉文眸子中的無形光華接連不斷閃過地水火風,而後,啪擦一聲無形輕響,灰光消失得無影無蹤,那股恐怖的氣勢隨之煙消雲散。
龐秉文臉色驟變,猛地抬頭看天。
「不……可能!怎麼可能?這方天地……這方宇宙……」
看來,這光華的崩碎讓龐秉文心神亂了,一時之間竟然無視了挾著浩然正意撲來的滔滔劍河,只是愣愣地盯著天穹。
半晌,他神色再變,先是一白,而後一紅,再后白,他眸子猛地一厲。
「難道是……那個?」
此時,他才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向已近在咫尺彌天蓋地的水墨劍河,無匹浩然正意轟然壓至,他周身五米範圍的血色界域幾乎是一觸即潰,劍鳳攜著恐怖威勢一穿而過,龐秉文身軀猛地一僵,死死地定在半空中一動不動,任由滔滔劍河攢刺而過。
半晌,他才喃喃低語……
「原來……如此……難怪……難怪……」
「噗嗤……」
一聲輕響,龐秉文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綻出墨痕。
在終墨之境中,鮮血變得如此唯美。
如墨如煙噴涌而出,彷彿一滴墨濺入宣紙,瞬間,龐秉文就變成一團墨煙。
還未結束。
劍鳳一聲戾鳴,就在將臨白塔的瞬間,白塔通體綻出無數詭異符文,符文紋路血光遊走不定,猶如集成電路一般,在瞬間,白塔整個就亮了起來,往十米外空間綻出一圈閃爍著無數符文的光罩。
一如凌雲那截破碎回憶中所看到的一般,符文光罩在劍鳳之下沒能撐得更久,尤其在龐秉文粉身碎骨之後光罩更為不堪,劍鳳只是輕輕一啄,光罩就如一張紙一般破了一個大洞,滔滔劍河橫貫而過,將白塔攔腰斷為兩截。
在白塔斷的瞬間,一股無比劇烈的空間波動自塔基下方底層洶湧而出,其勢之大,竟然將方圓水墨山河生生崩碎,無數血色洪流如長鯨吸水一般倒灌而回,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所有血色盡數歸於白塔塔基的瞬間,連同白塔與四周異像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至此時,路西菲爾才趕到,他一臉戒備地盯著龐秉文消失的位置,沉聲道:「雲裳姑娘……那個傢伙死了吧?」
秋雲裳微皺黛眉,沉默半晌,精緻的臉龐上露出半分疑惑。
「沒動手之前我種在他身上的精神印記已經徹底消散,應該是死了。」
「應該?」路西菲爾有些錯愕。
這東西還有應該不應該的說法?死就是死,活就是活……
秋雲裳微微點頭,而後,緩緩地道:「直覺告訴我,他並沒有真正的死去。」
「真正的死去?什麼意思?」
「還記得他剛才說的什麼玄皇神州之類的話嗎?我感覺……這個他並不是真正的他,或許……可能……只是一個類似於玄門中的身外化身之類的存在……」
「哦……這個……我聽過,我聽過。」路西菲爾瞬間就來了精神:「好像是修真?對吧?這類小說在我們那邊也很受歡迎的!」
「呃……」秋雲裳無語地瞥了眼路西菲爾:「小說是小說,現實是現實,那是兩回事!玄門其實不像那些小說中所寫的那麼玄乎其玄,它真正的本質是精神文明發展到一定高度之後演化出來的類科技,無限恐怖這本小說看過吧?」
路西菲爾先是一陣茫然,而後,才不太確定地道:「好像有看過一點。」
秋雲裳淡淡地道:「就類似於那名作者所描述的那般,只不過,他把修真說得太科技化了,玄門是類科學,重點就在類字上,它並不是完全的科學,而是科學認知結合了唯心主義與世界本質所演化出來的東西,有些東西是無法用科技手段表現出來的,就比如身外化身,這就涉及到了靈魂與神識,高層次的神遊太虛,就涉及到世界本質了,就像我們永遠無法用筆和數字去形容『天』這個存在一般,這些東西是無法顯跡的,只能唯心。」
說著,秋雲裳突然一愣,而後沒好氣地白了路西菲爾一眼:「你可真是話題小能手,正事都能被你扯到牛頭不對馬嘴的事兒上去。」
然而,這一眼頓時讓路西菲爾當場變成豬哥模樣,微張著嘴失神了。
無他,此時的秋雲裳實在太仙了。
一身水墨之色與白色衣裳,飄然欲仙。
「這……這……就是真正的炎黃古韻吧……真是……太令人驚嘆了……」
秋雲裳無奈地再翻了一記白眼,手中太平劍散為一蓬墨煙,連帶著終墨之境也消散不見,露出原本世界。
仍舊是海洋,仍舊是那艘破船,不同的是,整片海域與之前相比,生動了許多,再不復之前那股隱於暗中的死寂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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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船遠去,漸漸消逝在海平線之下,倏然,海面一點綻開一片姻紅血色,半晌,從血色中凝聚出一道淡色透明人影。
正是粉身碎骨的龐秉文!
他靜靜地凝視著船消失的方向,嘴角逸出一絲淡淡笑意。
「小心駛得萬年船,人類的這句話還真有道理,面對過去那群妖孽一般的敵人,還有它的存在,再小心都不為過,你們的努力,我會好好收下這份大禮的。」
說完,龐秉文陡然化為一道血光,一閃就消失在天際。
幾乎同時……
撒哈拉大沙漠,撒哈拉之眼。
大漠的風沙還殘存著些許之前光暗審判團與鮮血議會戰鬥的殘跡,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再過數日,風沙就會將曾經存在的過往徹底抹去。
因為,撒哈拉之眼底下變異的源頭已經消失了。
一角沙堆微動,沙粒滾滾而下,倏然,一隻手探出了沙堆,而後,一道人影艱難地爬了出來。
他滿臉憔悴,然而,憔悴卻難掩那雙眸子中刻著的血色與恨意。
他艱難地咳嗽了數聲,扶在沙面上的手掌猛地緊握,沙啞的語氣噴薄而出心底那無窮的恨。
「龐秉文!你不得好死!」
「我的好兄弟們啊……做大哥的……對不起你們啊……」
堂堂七尺男兒,這一刻竟然哭得跟個孩子一般,一邊哭,一邊拚命地錘著沙面。
半晌,他咬牙緩緩站起,淚痕洗去了他臉上的沙塵,帶著斑駁的痕迹。
「弟兄們,你們等著,我秦月明一定會替你們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