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我……
林棄皺著眉,伸手輕按太陽穴,烈陽灑下的光芒刺激得他不禁眯了眯眼。
地球?
那被不知名力量切成兩半的地球歷歷在目,林棄一驚,嘩地一聲從地上坐起,隨即,情不自禁捂住鼻子。
這什麼鬼味道!怎麼這麼臭!
嗯?這是……
屍臭!
迷茫的雙眼陡然一凝,林棄轉頭四顧,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脊椎骨滲到了天靈蓋,條件反射一般從地上一躍而起,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身無寸縷。
沒有閑瑕去尷尬,入目所至,無數花草彷彿春筍拱裂地面,帶出的,不僅是泥土,還有一具具殘破的屍骸。
這是什麼地方?哪裡來的這麼多人骨!這得死了多少人?
等到低頭看時,林棄就再也站不住了,僅僅一眼他就看出自己站的這個小山丘完全就是由無數屍體堆疊腐爛之後形成的屍山。
林棄亡魂皆冒,完全無瑕去想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有一個念頭。
跑!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越遠越好!
林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出那個詭異所在的,一路上,他只感覺彷彿有無數陰魂在四周飄來盪去,奇岩陰詭的地方有無數雙邪眸在注視著自己,直到因為他的步伐驚起樹上幾隻飛鳥時,林棄才恍然驚覺,自己已經跑出了那片詭異的谷地。
清新的空氣,烈陽穿透層疊樹葉,蒸騰起林中特有的味道,與之前相比,這味道簡直就像是天堂。
林棄回頭遙看來時的方向,但見層疊密林間,一片灰暗的山林極為突兀,彷彿盤踞在森林中的一頭異獸,只是一眼,就能讓人產生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隨便摘了幾片樹葉串成簡易的『褲子』,好歹算是把某些不可言狀的大傢伙給藏了起來,看了一眼,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非州原始部族,林棄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撩起披肩黑髮,眉宇間露出疑惑之色。
一路上這頭長發可沒少給他惹麻煩,時不時就勾到某根荊棘上。
可以肯定,地球確實被來自宇宙空間的某種未知力量切成兩半,這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星球被切成兩半之後還能保存下來,所以,地球絕對是毀掉了。對於地球被毀這件事,林棄沒有時間也沒有想法去深究,那不是他可以想得明白的事。
只是……
接下來發生的事究竟是夢,還是什麼?
如果不是夢,那也太過離奇了吧?龍、鳳、玄龜……不就是神話故事中的天之四靈嗎?
紫氣……我好像被那紫氣擊中了,然後,就進入一種詭異的狀態,然後……
林棄眼睛一片迷茫。
他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想不出之後發生的事,唯記得有一雙溫柔的眼睛一直在靜靜地看著自己。
月兒!
痛楚的感覺來得毫無徵兆,林棄不禁捂住胸口。
沒了,一切都沒了。
月兒走了,還有她的墓碑可以陪伴,隨著地球的毀滅,連這唯一的念想都已失去。
林棄一陣失魂落魄,倚著樹緩緩坐下,無數過往片斷紛至沓來。
月兒,你讓我用雙腳替你去看那些你喜歡而未曾看過的地方,現在,那些地方全都沒了,我又該走向哪裡?
我已經找不到走下去的理由了啊。
沉默了很久,林棄視線落在地面的落葉上,隨即微微一愣,抬眼打量著四周的樹木。
不對啊!如果地球已毀,那這裡又是什麼地方?總不能宇宙中另一個星球上也長著和地球南方的落葉喬木一樣的樹吧?所以……我還是在地球?
嗯?有動靜!
林棄身軀微動,這才發現這具身軀的反應能力與爆發力相當之強,微微一動,已經從地上一彈而起。
窸窣輕響,一株樹后倏然探出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兩隻玻璃球一般的眼珠烏溜溜轉著,煞是靈動。
林棄不禁愣住了。
這是什麼動物?
體型比貓大上數分,像貓,又有些像兔子,下巴長著三撇白鬍子,配上那一雙特大號的眼珠,整個看起來彷彿就是由兩隻眼睛和三撇白鬍子組成的小東西。
林棄搜遍腦袋也找不出能與眼前這隻古怪小獸對得上號的形象。
小獸顯然不怕生,歪著腦袋盯著林棄,見林棄沒有動作,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那幅可愛中又透著小心翼翼的模樣足以迷倒任何女子,林棄也不禁樂了,吹了聲口哨。
小獸顯然被這口哨聲嚇了一跳,嗖地躲回樹后,探出個小腦袋盯著林棄。
「哈哈……」
林棄失笑,伸手對小獸招了招。
「小傢伙,過來,我保證不會吃你!」
彷彿聽懂了林棄的話,又似乎確信眼前的人對自己並沒有惡意,那隻小獸重新從樹后挪了出來,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走向林棄。
隨著小獸越來越近,林棄心頭沒來由地一緊。
危險?
距離已經很近,小獸烏溜溜的眼珠甚至都能倒映出林棄的身影,眼皮開合間,林棄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
暴戾!
就在此時,一道蒼勁的聲音響起。
「丫頭小心!」
話音剛落,原本看上去楚楚可憐的小獸陡然向林棄撲來,嬌小的身軀在空中就張開了大嘴。
這張嘴,未免有些太大了。
名副其實的血盆大口,上下一合,吞下一個人毫不費勁,若非親眼所見,根本無法想象一頭如此嬌小的野獸能把嘴巴張到這種程度,這就彷彿一隻螞蟻長了一張老虎的嘴,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比例,分外滑稽。
變生肘腋之下,林棄根本來不及反應,然而,這具身軀的本能卻超乎想象的強大,在思緒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自然反應,腳下一蹬,閃電後撤。
繞是他的本能反應快,那頭小獸的動作更快,大嘴一開一合,腥氣撲面而來,眼見就要將林棄吞下,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三縷銳嘯破空而來。
三支箭『品』字形貫入小獸的巨口,勁道之大,硬生生穿出三個透亮大洞,血花飛濺,異獸一聲哀嚎,血盆大口瞬間消失,重新變成小獸,只是此時的它,哪裡還有初見時的楚楚可憐,面目猙獰,烏黑的眼珠透著狠戾嗜血,它的動作極快,在空中刮落數片落葉,小小的身影已經隱入密林當中。
「哪裡走!」
一聲怒喝,一位穿著獸皮衣的老人從林中閃出,步伐飛奔間,拈弓搭箭。
「著!」
箭離弦,流星趕月,密林深處一聲哀嚎,隨即寂然無聲,老者飛奔而過,留下一句話在空中回蕩。
「丫頭,別亂跑,在這等著。」
旁邊林棄看得清楚,正在驚嘆這手神射時,這一句話頓時讓他怔住了。
丫頭?這老頭叫誰丫頭?叫我?
林棄不禁哭笑不得,不過,心底倒是鬆了一口氣。
老人的話他能聽得懂,帶著點南方方言的口音,這就說明,這裡應該還是地球。
難道,那些當真只是一個夢?如果是夢,那也太過真實了,而且,怎麼解釋我突然跑到這裡來?
枝葉掀動,老人去而復返,腰間掛著那隻小獸,一支箭從它的後頸穿透顱骨,透體而出,鮮血滴答而下,死得不能再死了。
老人沒有看林棄,伸手把獸皮衣解下,露出鐵虯一般的身軀。
「丫頭,不嫌棄老頭子衣服髒的話就先穿著。」
說罷,將獸皮衣扔了過來,林棄哭笑不得,不過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僅有幾片葉子包著某處,便沒有拒絕,三下五除二套上獸皮衣,這才開口道:「多謝大爺,還有,大爺,我是男的,不是女的。」
「嗯?」
老人聞言有些驚訝地抬眼,視線在林棄胸部掃了掃,不禁拍了拍腦袋哈哈大笑。
「嗨!這人老了,眼神就不太好使,居然把一小子看成丫頭。」
老人看起來大約五十齣頭,滿頭灰發,精神矍爍,完全看不出半點老相,加上精壯的身軀,完全就是少年才有的精氣神。
老人走近了打量著林棄,奇道:「丫……哦,小子,看起來很面生啊,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林棄摸了摸腦袋,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也想知道我是怎麼跑這裡來的,你問我,我問誰去?
老人笑了笑,看了眼遠處灰褐色的奇峰怪巒:「你是與你的朋友失散了嗎?」
顯然,老人認為林棄不是一個人來的。
這也不怪他這麼想,畢竟從剛才林棄的表現來看,完全就是一個不知曉從林危險的雛兒,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來到積屍地,早在半路上就得被生活在這片從林中的異獸連皮帶骨吞了。
林棄苦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想了想,問道:「大爺,這裡是什麼地方?離杭州多遠?」
老人微微一愣:「杭州?沒聽說過。這裡是大荒林。」
啊?連杭州都沒聽說過,這消息得多閉塞?
老人想了想,開口道:「這樣吧,你先跟我回村裡,你這一小姑……呃……」老人摸了摸嘴唇:「到村裡,你再和你的朋友們聯繫,大荒林可不是遊山玩水的好地方。」
顯然,老人把林棄當成一個從家裡偷跑出來遊山玩水的公子哥了,林棄哭笑不得,也不好解釋,只好將錯就錯。
老人名叫何向西,這名字還有個小故事,聽說是他娘懷他的時候,他爹正準備搬家,結果因為他,搬不成,於是,他爹一氣之下,就給他取了這麼一個名字。何向西對這片從林極為熟悉,哪裡有水,哪裡是危險的野獸領地,他都如數家珍,時不時彎弓搭箭。
不得不說,他的箭法真的沒得挑,林棄從來沒見過人用這種自製的弓射出這種準頭,簡直可以當成槍來用了,不過一會,他的腰間就掛了不少飛禽走獸,連林棄都幫忙拎上幾頭叫不出名字的禽鳥。
隨著何向西絮叨,林棄一顆心卻是慢慢沉了下來。
他口裡出來的,不管是野獸也好,還是那些所謂的天材地寶,全都是自己聞所未聞的名詞。
何向西覷著一隻撲棱翅膀一飛衝天的怪鳥,摸向箭囊,觸手處卻是空空如也,他悻悻地搖了搖頭,從腰間解下那頭異獸,將箭抽出,一邊仔細地擦拭掉上面殘留的血跡,一邊絮叨道:「你們這些公子哥兒沒事就喜歡找刺激,大荒林這窮山惡水的,有啥好……」
說到這,他頓了頓,看了林棄一眼:「我說,你們不會也是查覺那塊積屍地有異狀,所以才過來看一看的吧?」
積屍地?
林棄立時想到自己蘇醒的地方,心中一動,連忙道:「那裡是什麼情況?」
何向西將箭放進箭囊,又從一頭禽鳥身上拔下箭,搖頭道:「那塊地邪門得很,聽說很久很久之前大荒林深處有一處古戰場,那裡就是堆屍體的地方,裡面屍氣太重,常人聞上幾口就得屍毒入體,附近的村裡曾經有兩名身手極好的獵手,追著獵物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唉……可惜了,那兩小夥子箭法可是一絕。」
這……就奇了!
林棄納悶地摸了摸腦袋。
那麼重的屍氣,怎麼我從裡面一路跑出來居然沒半點事?
何向西隨手將幾支箭放進箭囊,淡淡地道:「如果你的朋友闖進去了,那就別指望他們活著,就算是武修中人,進去之後,也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
「武修中人?」
這又是一個新名詞,林棄不禁好奇地重複了一聲。
何向西嘆道:「每逢七月,總會有許多來自神州各地,和你差不多年歲的少年人來這片荒林尋找守神花,養脈草,有許多不識好歹的少年人闖進積屍地之後就沒再出來。」
「這個……大爺,武修……是不是武術?」
何向西彷彿第一次認識林棄一般,扭頭上下打量著林棄,臉上表情很是奇怪,看得林棄不禁摸了摸鼻子。
我是說錯了什麼話?
半晌,何向西嘖嘖道:「這可稀奇了,自布武殿神州布武之後已經近萬年,居然還有不知道武修的人?」
布武殿?神州?布武?
近……近萬年?
林棄心頭咯噔一聲,一沉到底。